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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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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症之前,向来没有奇迹一说。
祝星沉的身体每况愈下,她从前就是盈盈纤瘦的一枝,如今病魔相催,骨感更是过分清晰。
岑屿成为她的第一名陪护,也将是最后一名。
已近深冬,天冷得愈发明显,祝星沉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总是嗜睡,像要把过去所有的疲惫都补完。
岑屿请了年假,有足够时间陪她,项目的交接也很顺利,他带来祝星沉喜欢的那些书,耐心地读给她。
是补了那七年里,他们从未有过的,相爱该有的模样。
某日午后醒来,祝星沉难得精神不错,百无聊赖地跟他聊起那些邮件,说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
谈起这个,岑屿想起她曾说过的,便问:“你当初说恭喜,是恭喜我什么?”
闻言,祝星沉怔了怔,记忆被重新扯回最初。当时打字的心情已经记不太清,但意图总归是记得的。
——当然是恭喜你终于摆脱掉我,过去没有祝星沉,未来也不会再有。
但这个问题她到底没有回答他。
祝星沉只是笑了笑,反而问起:“记得吗,我之前说,要你跟我一起死。”
岑屿敛目,望着她,“嗯。”
“我后悔了。”她轻声。
以前觉得那些话难以启齿,现在终于得到答案,虽然解惑太迟,但也算圆满了。
“岑屿,我很爱你,胜过我自己。”祝星沉侧过脸,握住他的手,“所以在我死后,继续往前走吧。”
应该立法禁止濒死之人胡乱说话,岑屿想。
于是他自发性忽略她最后一句,只给出关键回应:“我也爱你。”
祝星沉很轻地弯唇,眼底笑意盈盈,一如多年前初见的清亮。
但时间总是会流逝。
祝星沉是在夜里离开的,悄无声息。
待天光泛白,岑屿再抬头时,便察觉他们彼此十指紧扣的手,已经有一方全然冰凉。
她安静躺在病床,脸朝着床边方向,将在人间的最后一眼留给了他,唇角带着浅淡的笑。
枕侧有小片深色痕迹,那是早已干涸的泪水。
她似乎离开得并不痛苦,眉眼舒展,仿佛只是在沉睡。岑屿看了她片刻,最终撑起身,在她额头很轻地落下一吻。
“祝星沉。”他哑声,“晚安。”
凛冬已至,床头的花终究还是枯萎了。
但能与你一起枯萎,其实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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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星沉遗体火化的那天,C市落了第一场雪。
遵从死者意愿,她不想被永恒摆在架子上,希望被洒入河海之中,随便哪处。
是否只有生死两隔,才能证明彼此的不可或缺。岑屿如今尚且不知道答案,心底只剩空落。
也无人知晓,她曾是他不为人知,且无望的爱人。
郊外人迹罕至,大雪纷纷扬扬,遮了天地一切痕迹,白茫茫的冷清。
拿着骨灰龛出来时,岑屿望着无边雪色,突然想起许多年以前,他与她也曾踏过一场这样的雪。
那年深冬初雪,祝星沉犯了懒,攀着他要他背着,酬劳则是落在唇角转瞬即逝的吻。
但足够买下岑屿了。于是最终,两个人走过的路,皑皑雪地只留下一串脚印。
多年后的今日,飞雪浩荡,仍旧是两个人,地面也只留有一串脚印,却真的只剩下他自己。
祝星沉,沉没的沉。
好像最初就注定了,这会是个迟早要熄灭的名字。
岑屿敛目,指尖拂去骨灰龛的落雪,冰凉湿润,如同替谁拂去了一滴眼泪。
回忆碎片在此刻彻底补足,他动作稍滞,终于记起了最后一件事。
关于那场“意外”的车祸。
——他原本,是打算自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祝星沉病逝后,同年,岑屿自杀于家中。
未留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