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故事发生的城市》白夜明树

6、第三章（下）徐思明接受挑战

　　回到家中，保姆吴妈已经做好了饭，徐思明乱七八糟地吃了一点，洗了澡，躺在床上给廖娉婷发了短信，廖娉婷秒回，徐思明约她在“rock you”酒吧见面，廖娉婷欣然同意。
　　晚上7点不到，徐思明便到了“rock you”，法国力素NEXO系统发出的电子音乐震耳欲聋，中间舞台人满为患，随着现场DJ尽情扭动着身体。徐思明刚在卡座区落座，便有两个姑娘靠过来，让徐思明请酒喝，徐思明笑着，并没有推辞，高个女孩波涛汹涌，徐思明为她点了Mo-Hee-Toe，这款鸡尾酒来自古巴，邦德在《007：择日而亡》中喝过，另一个女孩鼻梁高挺，眼窝深邃，有异域风情，徐思明为她点了Cosmopolitan，这款酒中文叫“四海为家”，有一种吉普赛女郎的性感，曾经是《欲望都市》里Carrie撩汉时的专用酒，女孩听到名字，邪魅地笑了一下。徐思明为自己点了Margarita，每次来到酒吧，燥热的氛围反而使徐思明更加悲伤，他需要这杯蓝色液体为他的悲伤镀上一层怀旧的阳刚气。
　　“你们知道这杯酒为什么是蓝色的吗？”
　　“里面有蓝橙力娇酒啊。”异域女孩笑着说。
　　“除了酒你还懂什么？”徐思明把女孩从头到脚扫视一遍。
　　“认识我久一点你就知道啦。”女孩不甘示弱。
　　“那你知道这杯酒为什么叫玛格丽特吗？”
　　“是不是有段浪漫的故事，我最爱听故事。”波涛汹涌女孩说。
　　“1926年，洛杉矶调酒师简·杜雷萨和女友玛格丽特在一次打猎中，不幸女友中流弹身亡。为了纪念爱人，他调制了这款以爱人名字命名的酒，一举获得了1949年全美调酒师大赛冠军。龙舌兰是墨西哥的国酒，代表他的墨西哥女友，青檬汁代表他酸楚的心，而盐代表了他的眼泪。”
　　徐思明喝了一口蓝色液体，两个女孩听得痴了。
　　“如果把君度换成蓝橙力娇酒就叫做“蓝色玛格丽特”，把白色龙舌兰换成金色龙舌兰就叫“金色玛格丽特。这两种酒还有其他的名字，你们知道吗？”
　　“蓝色玛格丽特是回忆之酒，而金色玛格丽特是未来之酒。”
　　徐思明话音刚停下来，便听到有人抢答，徐思明抬头看时，廖娉婷站在卡座前，脸上笑着，眼中却露出嫉妒之意，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灯光昏暗，徐思明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而两个女孩看见那个男人，纷纷起座，跑出了包厢。
　　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来，徐思明看清楚，原来他是大学同学安吉，不知道他为什么跟廖娉婷在一起。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徐思明问。
　　“可以坐下来说吗？”安吉彬彬有礼，徐思明点点头。安吉坐下来，廖娉婷还站着。
　　“你也坐吧。”徐思明说。
　　“谢谢！”廖娉婷微微一笑，收敛起裙摆，缓缓坐下。
　　廖娉婷点了一杯金色玛格丽特，安吉点了一杯纯威士忌。
　　“我是廖娉婷EMBA的同学，她特地委派我做她的爱情参谋官，看看这位男士够不够格做吉祥居的总裁女婿。”安吉语带调侃。
　　“想不到几年不见，你干起了媒婆的行当。”徐思明挖苦安吉。
　　“安吉可不是普通的媒婆，他现在是一家贷款公司的创始人哦。”廖娉婷轻轻喝了一口金色玛格丽特。
　　“需要钱的时候找我哦。”安吉咽下一口浓烈的威士忌。
　　“那你们简直是郎才女貌啊，怎么不凑成一对？”徐思明歪起嘴，嘴角荡起一丝轻蔑的浅笑，仿佛他亲眼目睹了安吉和廖娉婷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廖娉婷脸色刷一下发白，看起来她很少受到别人言语的轻蔑。“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廖娉婷站起来，脸上强作镇定。
　　“当然！”徐思明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微笑着同意。
　　廖娉婷走后，安吉摇着头笑。
　　“你摇头我可以理解，你笑我却理解不了。”徐思明说。
　　“你还是老脾气，不管什么样的女孩在你这里，你都不怎么当回事。”安吉说。
　　“你心疼了？”徐思明反击安吉。
　　“我就说嘛，一个女孩去相亲，身边跟着一个男人，这不明摆着成炮灰吗？”安吉无奈。
　　“可你还是来了。你们的组合很让我费解。”徐思明继续挖苦安吉。
　　“其实我们是半路碰上的，信不信由你。”安吉把威士忌一饮而尽，又叫了一杯。
　　“你闲得没事干，瞎掺合别人相亲干什么？这年头要找晦气，随便那里都有啊。”徐思明轻笑。
　　“听说了你大闹董事会的事，想跟你聊聊。”氨基开门见山。
　　“想帮我找个工作，搞贷款我可不在行。”
　　“我们庙小，可没法接受你这尊大神。可作为你的老同学，只是想跟你叙叙旧，你别多想。”
　　“那你说吧，我听听看，如果很闷，我掉头就走。”徐思明坐起来，故作正经。
　　“你父亲不管做什么，终究是为了你好，你何必心急？如果真想打败你父亲，你还得回徐居安行待着，来日方长。”
　　徐思明对安吉猝不及防的坦诚打了个落花流水，他的表情顿时失去了刚才的傲慢和轻蔑，他的心沉下来，脑海里闪现出很多往事。终究，从小到大养成的戒备心让他迅速清醒，他思忖安吉见自己究竟目的何在。
　　这时，他的目光瞥见一个女孩，她喝醉了，两个流里流气的酒客正试图把她拖走。
　　“你的话真的很闷，我先告辞了。”徐思明站起来，跨步来到吧台，戴耳钉的酒客已经把女孩架起来，黄头发的酒客拎着女孩的包，女孩已经没有力气，嘴里拒绝着，肢体却瘫软下来。
　　“喂，人家女孩已经说不愿跟你们出去了，你俩脸皮怎么那么厚。”徐思明挡在耳钉酒客面前。
　　“别多管闲事，跟你没关系。”黄头发走上前，伸出胳膊，试图推开徐思明，不料，刚一挨近，徐思明便两手抓住黄头发的胳膊，拧个麻花，把胳膊拳在背后，黄头发疼得嗷嗷大叫，徐思明接给黄头发的背上重重一肘，黄头发仰起头，两手痉挛，试图抓背，徐思明一击上勾拳，黄头发摔倒在地晕了过去。耳钉醉汉放开女孩，扑上来，徐思明顺势拦腰抱起，一个过肩摔，只听围观人群“哄”地一声，耳钉酒客被摔上了吧台，身体借着惯性，继续滑落， “哗啦“一声，酒水四溅，耳钉醉汉撞碎酒瓶，身体滚落，掉进吧台后。
　　徐思明站起来，扶起女孩，围观的人群被几个保安拨开，六个粗壮保安，举着防爆棍，围住徐思明，徐思明慢慢把女孩放下，脱掉大衣，隔着灰色毛衣，也能看出他爆绽的肌肉，他扬起嘴角，轻轻笑着，眼神却露出凶光。
　　音乐忽然停了，全场静下来，众人期待着一场暴风雨。突然，六个保安站成两排，让出一条路。徐思明抱起女孩，提防着，缓缓向前走，离开保安后，他回头，安吉站在保安中间，冲着徐思明微笑。
　　徐思明抱着女孩走出酒吧，一个打扮时髦的二十五六岁左右男子冲上来，他不问缘由，恶狠狠地瞪了徐思明一样，从徐思明手里抢过女孩，把女孩抱上车。徐思明跟上去，宝马的引擎声已经开启，徐思明敲击车窗，男子把车窗摇下来。
　　“留个电话号码吧，下次管不住你女朋友，记得给我打电话。”徐思明笑着说。
　　男子把车门打开，徐思明只觉一个黑影扑上来，他的脸被一记凶狠坚硬的拳头重击，他顿觉脸上火辣辣的，嘴里的牙齿脱离了牙龈，散落在嘴里，硌得舌头生疼，他的脑袋歪着倒在马路上，狂笑着。男子踹了徐思明一脚，开车离开。
　　徐思明支着肘艰难起身，开起法拉利458，住进香格里拉酒店。从33楼的落地窗望出去，黄浦江和外滩建筑群一览无余，徐思明早已见怪不怪。他打开冰箱，取出冰袋，压在伤口上，伤口的疼痛减下去，他心中的疼痛也减轻了一些。
　　徐思明冲进浴室，任由滚烫的水冲刷自己满是污浊的身体。
　　翌日，梦里的徐思明跟父亲吵得天翻地覆，门外敲门声响起来，徐思明睁开眼睛，听了一会儿，力度轻柔，节奏缓慢，已经知道是谁了，他不得不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让母亲进来。
　　“赶紧洗漱，我们去吃早饭。”母亲边催促徐思明，边帮徐思明叠被子。
　　母亲让徐思明把车停进新安路上的新安小区，然后带着徐思明顺着新安路往东走，一直到长安路，拐进去，走了一千米，有一个农工商超市，旁边有一条岔路，岔路进去是长安菜市场，跟岔路口正对着的是一家餐馆，招牌上写着“小山面馆，加买早餐”。面馆很小，十平米不到，门口放着五张桌椅，都坐满了人，一个大叔举着长筷子，在滚烫的油锅里翻着油条，油沸腾起来，发出滋滋的响声，狭长的面馆里面热气腾腾，一个阿姨弯腰，举着长柄勺，从铝制桶内舀出白嫩嫩的豆花，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从阿姨手里接过豆花，端到空桌上，冲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嚷一句，“小花，别骑远了。”然后冲进面馆，夹起两根油条，放在盘子里，再次返回空桌，空桌旁坐着一对老夫妻，两人笑眯眯地，举着油条，就着豆花吃起来。小花骑着一辆掉了漆的儿童自行车，鞋子掉了，没穿袜子，光着脚，她骑着车往前跑几步便掉头回来，接着再往前跑几步，如此反复。
　　两个女孩美美地喝完最后一口豆花离座，母亲和徐思明替上去。阿姨收起碗筷，用抹布擦拭桌子，徐思明扯出一大堆纸巾，没完没了地擦个不停，阿姨斜着眼睛看他，徐思明不理睬他，继续擦着。母亲要了豆浆和兹饭糕，徐思明点了豆花和油条。一口下去，徐思明便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吃早餐，母亲是个讲究吃的人，很多米其林餐厅做出来的东西，母亲吃起来也会索然寡味，但此时的母亲，一脸的满足和幸福，仿佛年轻了几十岁。
　　两人不声不响地吃完早餐，母亲和徐思明返回新安公寓，徐思明寻找法拉利458，母亲抬头看着一栋傲然独立的大楼，她挥挥手让徐思明过来。
　　“思明，看到这栋楼了吗？”
　　“怎么了，妈？”
　　“我都跟你爸说好了，你向他道个歉，他把这栋楼给你经营，你有什么想法，你爸都会支持你。”
　　“我爸说的？”
　　“你爸亲口答应我的，不过……”
　　“我就知道他不会这样轻易答应我的。”
　　“你爸总是为了你好。”母亲拉起徐思明的手，“你爸给你一年时间经营这套公寓，经营得好，再慢慢扩展规模。你爸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稳稳当当做事情的人，他不喜欢别人说大词。”
　　“这只是一个构想，我没说一下子要怎样？”
　　“你以后乖乖的，多听听你爸的话，你爸跟我一样，都很爱你。”母亲说着，眼睛里竟然溢出眼泪，徐思明拉着母亲的手，看着母亲，母亲的鬓角竟然长出几根白头发，他鼻子一阵发酸。“你看看你，一点儿都不会照顾自己，我和你爸看着不知道心里有多么难过。”母亲说着，轻轻触碰徐思明的肿胀紫青的脸颊，“还疼吗？”
　　“早就好了。”徐思明勉强笑笑。
　　两人都不再说话，徐思明带着母亲上了车，向家的方向开去。
　　回到家，母亲带着徐思明进来，父亲正在饭厅用早餐，吴妈看见他俩，赶紧张罗早饭，被母亲制止了，只让吴妈鲜榨两杯果汁端过来。母亲拉着徐思明来到饭桌前，母亲坐下去，徐思明却还站着，他的心里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父亲喝完最后一口白粥，用纸巾擦嘴，眼看马上要站起来，徐思明鼓起勇气。
　　“爸，我错了。”
　　父亲仿佛没有听见，又拿起一个烧麦吃起来。
　　“文宜？孩子知错了！”母亲焦急地冲着丈夫大声说。
　　父亲缓缓地吃完烧麦，并不理睬徐思明，他再次擦了嘴站起来，吴妈拿过来衣服，母亲帮忙换上。
　　“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了什么德行，都多大了，还整天跟别人争强斗狠，你有没有点出息？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徐居安行交给你？”父亲并不看徐思明，他低头捣鼓着自己的领带。
　　“那你把我哥请回来，把公司交给他啊，我哥你最放心了。”徐思明终于忍受不住，开始反击。
　　“你说什么？”父亲一把摘掉领带，气势汹汹地冲向徐思明，抓起他的领口，“你再说一遍？”
　　“文宜，你干什么，快松手。”母亲赶过来，抓住丈夫的胳膊，把它扯下来，“思明，你少说两句。”母亲爱怜地看了一眼徐思明，徐思明低下头去，他想跑掉，又不忍母亲失望，突然他脑海李想起安吉说的一句话，“来日方长，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徐思明下了主意。
　　“爸，我错了，我向您道歉，我会努力改正，以后我都听您的。”
　　徐思明一口气说完，语气诚恳，父亲诧异地看着徐思明，他没有表态，捡起领带，母亲马上过来帮丈夫打理好。临出门时，父亲让徐思明跟自己一起去公司。
　　会议决定，徐思明成为新安小区《美丽人生》公寓项目经理，隶属徐居安行长租公寓品牌旗下，总经理由叔叔徐文斌担任。徐文斌全权放手，让徐思明依照自己的想法经营美丽人生公寓。这栋楼一共25层，原是徐居安行专为纺织大学的教职工建造，现在教职工们上了年纪，多跟随儿女搬去更大的房子，照顾小孩，房子空出来，多家长租公寓公司哄抢房源，其中包括房屋中介大亨吉祥居，可居民们只认徐居安行，他们知道只要徐文宜在一天，他们的房屋都会被妥善保管，房租会如期结清。到徐思明接手美丽人生，一梯四户的房子，总共有100户，有十九户还没有搬出去，剩下八十一户可供徐思明尽情发挥。
　　晚上临睡前，徐思明给廖娉婷发了一条微信：小时候别人都喜欢戏里的千金小姐，而我却喜欢身边的丫鬟。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我更喜欢自己。廖娉婷秒回：我尊重你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