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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那分外干瘪的手,玉笙寒认得,正是青州城衙门杨主薄的。

      明明自己下午还见过杨主薄,并未发现有何异样——

      “玉县尉怎么想着看这些了。”那会儿杨主薄一听玉笙寒要寻过去那些旧案文书,忙去搬了梯子自己亲自翻找。

      “杨主薄还是让衙里那些小衙来罢,这点小事还劳烦您亲自上阵。”玉笙寒仰头看着半只脚悬空的古稀老人这般,心下还是有些害怕。
      自己不是那摧眉折腰之人,极不擅长与城中权贵行巴巴急急之事,因而这衙门内除了秋逐水,乌仵作,也就与眼前这位杨主薄交好了。

      “他们做事慌张不说,哪里晓得这些纸纸张张的要紧。”杨主薄咳嗽了两声,“若是丢了一册,弄混了一沓可不误了事。”

      玉笙寒一手接过成堆的书册,另一只手扶着梯子:“有劳。”

      “无妨,玉县尉是要查甚么时候的?”杨主薄颤颤巍巍地下来,又接连咳嗽数声,“可是与这几日城中祸事有关?”

      “尚无定论,只是想看看旧时卷宗,可否有相似的案子。”

      “这红页隔开这册是坐赃之罪,绿页是窃盗……”

      正在此时杨主薄轻咦一声,凑近在玉笙寒捧着的那堆中寻找一番,回身又上了梯子。

      “杨主薄,可是少了甚么?”

      杨主薄嘴中含糊应了,很快又被接连的咳嗽声盖了过去:“玉县尉啊,剩下的等下差旁人给你送去。”

      “多谢。”玉笙寒行了一礼,“入秋天寒,您多保重。”

      “不打紧,不打紧……”

      “解意,解意!”邢夙昔的几声呼唤才让玉笙寒回过神,“想必是书架倒下卡住了,你且让我寻个……”

      邢夙昔打眼一扫,似乎也没能寻得甚么趁手之物,一抬手就抽了玉笙寒腰间一侧的锏,直直伸进空隙间。

      “借我一用!”

      一个恍惚,随着几声巨响,邢夙昔已经移开了门后的阻碍之物,反手将锏送回了玉笙寒腰间:“解意腰力甚好,这物什也太他娘的重了。”

      不过多计较,玉笙寒侧身而入,房中一片狼籍,由于地上放置书籍的缘故,只见杨主薄一手向前伸着,一手捂着颈部,整个人明显已经僵硬。地上没有明显拖拽痕迹,估计是杨主薄自行从书案台边起身,走至书架处,转身时喉管处挨了一刀。他无任何防备,当下喉咙里就被血堵塞了个完全。

      不知是行凶者故意还是如何,杨主薄并未当场丧命,而是眼睁睁看着行凶者离开,看着自己的血流至门外。

      他试图唤人,奈何无法出声,只好竭尽全力弄倒一侧书架好造成些响声吸引旁人。

      奈何未能如愿。

      玉笙寒蹲下又仔细看了看尸首,看着杨主薄扭曲而干瘦的面容,心头揪着痛起来。

      ……他勤勤恳恳,本该善终的。

      谁会对这样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动手呢?

      邢夙昔也跟着蹲下,轻拍玉笙寒右肩:“解意……”

      他离自己很近,言语时几乎就是贴着耳根,那略微低沉的声音缠绕着令人失智的气息时刻令玉笙寒五感不安。

      很是不安。

      邢夙昔自然未能察觉这一点,毕竟喜怒哀乐在玉笙寒面上都收敛得厉害:“咦,解意,这是甚么?”

      玉笙寒顺势看过去,只见邢夙昔另一只手两指间正捏着一块令牌,之上还沾着斑斑俨然已是结块的血渍。

      “这令牌从何而来?”

      邢夙昔指了指杨主薄一侧衣领,示意这块原本是压在这处的。

      这青州城内就三个人有令牌,玉笙寒自己,樊县令,还有就是……

      “火怎么熄了!”

      “怎么不点灯呢?”

      “谁在里面?”

      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几个值夜的衙役在长廊上的议论声愈发大了起来。

      待他们走得近了,也发现了血。

      玉笙寒从屋中先行出来,本想问责,一抬眼便看见众人满身脏污,疲态尽显,也知几人从才从长生铺那处回来。昨日那莫名爆炸波及周遭众多商铺,后又接连走水,衙门上下都去没人是闲的,这就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青州不算大城,平日里也不曾出过甚么乱子,闹出这般动静,这些年也是头一遭。

      这时领头的捕快们才发觉杨主薄的尸首,又发觉踩着的是他的血,不由都惊呼起来,无一人不惊惧,甚至有些直直哭出声来。

      虽整日与尸首死人打交道的,但去世之人却是与众人整日相见的,况且杨主薄又没甚么架子,衙役们都敬重这位老者。

      玉笙寒问:“今日何人在此处当值的?”

      豁牙答:“回玉爷的话,下午那会儿大伙儿都去外面了,西面这儿本来就鲜有人至……”

      “夸口,即便西面无人,长廊转过来便是中庭,本官下午来时还有人在的,怎么成了中庭也不曾有人?”

      方才的叫嚷声瞬时转成了窃窃私语,其中几人面上古怪,似乎有难言之隐。
      玉笙寒接连问了数遍,一个衙役才勉强道:“回玉县尉的话,下午中庭是有人当值的,可是……”

      另个接着道:“玉县尉您走后不久,后来兄弟们说秋捕头有令,长生铺那边人手不够,让小的们都过去,衙门里这才无人的。”

      豁牙补充道:“是了,也就是那会儿秋捕头自个儿往西面去了,后来小的们就不清楚了。”

      秋逐水?玉笙寒心下凉了一大截,是了,被邢夙昔发现压在杨主薄身下的令牌正是秋逐水的,他是这衙门里拥有令牌的第三人:“他人何在?”

      秋夜冷风擦面而过,手下们目目相觑,无人答来。

      ……

      与此同时,那阵风也吹往了城西一处偏僻小屋里。

      程阙音心脏剧烈跳动着,她不住地啃咬指尖,指甲边已悉数磨尽,连咬到肉都不自知。

      屋中没有亮灯,陈设颇有年岁,上覆灰尘也可知此处好些日子无人精心打理了,横竖怎么看这屋子都不似女子闺房。

      血顺着程阙音嘴边流下,可她似乎感受不到疼痛,眼神死死地盯着里屋床上那一团黑乎之物。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她动作一滞,手在裙上胡乱擦了两下,好让自己快些从方才的无助中挣脱出来。

      敲门声还伴随着急切的求助声,听声音似乎是……衙门里的那位秋捕头。

      秋逐水叩着门:“乌老,小辈有要事相求。”

      程阙音本不想理会,竭力屏住了呼吸,奈何叩门声一声接着一声,毫无半分停止之意。再这样下去只怕引来旁人,程阙音只好从角落里拿出一把类似香灰之物,往里屋一扬,硬着头皮去开了门。

      见到应门之人居然是程阙音,秋逐水一怔,却又立马反应过来,那日程阙音说她自己是乌仵作的徒儿,在他住所也并无不妥。

      程阙音垂着眼,冲秋逐水行了一礼,将他坐到四角桌边坐下,匆匆将灯点上。

      “夜深有多叨扰,还望程姑娘不要怪罪。”秋逐水似乎也闻见了屋中的古怪气味,“乌老……不在家么?”

      “他、他睡下了。”

      秋逐水应了一声就不再追问,低头开始扯去一侧的袖子:“有点小伤,本想劳烦乌老一趟,眼下只有程姑娘可以帮我了。”

      “这是……”程阙音顺着他掀衣服的动作看去,这那里是小伤,里衣与皮肉连带在一处,有些地方滲着血水,其中部分还红肿着起着泡,是烧伤得十分严重了。

      秋逐水答得含糊:“干这一行的,免不了磕碰。”

      前几日程阙音混进青州城偷盗,谁知运气极差,刚翻进这家就目睹了主人猝死断气的场景,打眼看去似乎也只有验具之类有点用。一出门便碰见了前来寻乌仵作的秋逐水,见来者是官,程阙音情急之下只好信口胡诹,说自己是乌仵作的徒儿,秋逐水没有一丝迟疑,居然就信了。

      之后她就莫名成了衙门里的仵作。

      幸亏自己懂些药理,这些天还应付得过来。

      也亏得众人近日注意力皆在橘红指甲的女子身上,旁人也无暇顾及自己,哪怕自己丝毫不懂验尸之术也就那么糊弄了过去,

      还有那个叫豁牙的捕快,但愿他只是个见色起意的登徒子,而不是瞧出了自己身上的异样来。

      至于秋逐水,若不是真不谙世事,那就是道行极深,绝非普通人物。

      见秋逐水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他目瞳本就生得极大,黑子又占去大半,尴尬之余程阙音心下有些发毛,只得去里屋寻了药箱出来为秋逐水上药。

      似乎能看出来程阙音的局促,秋逐水忙解释道:“程姑娘莫要误会了,只是姑娘与我小妹一般大,看到程姑娘就不由……想起了她。”

      “令妹好福气,有这样一个哥哥惦记着。”

      “惭愧,她很小的时候就不再我身边了。”秋逐水声音小了下去,顷刻间又打起了精神,“不过我很快就能找到她了!”

      程阙音不明所以,自觉言多必失,也就笑着附和了两句,手上动作倒是没停半分,很快就将伤口包扎完全。

      秋逐水起身作别,一路往回走去却总觉得有哪处不对——方才程阙音说乌仵作歇息去了,可自己在屋中待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怎么连乌仵作的呼吸声都不曾听见过。

      “秋捕头。”四面空寂,也不知哪里传来一声,“秋捕头办事不利,侯爷很是生气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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