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庭中白犬

5、展开翅膀

　　在茉尔与赛琳娜成为朋友之后，她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奇异了起来，茉尔的的确确的让赛琳娜感受到了朋友的感觉。
　　她会早上拽着赛琳娜去看日出，也会与赛琳娜讲述她自己的故事，虽然没什么好讲的，但无论是听的人还是讲的人，都看上去兴致勃勃的。
　　这大约是赛琳娜在成年前最快乐的时光，尽管它短暂如萤火，像流星拖着尾巴在她的人生划过，却在她还没来得及许愿的时候就消失在天际。
　　每天早上都有可能看见茉尔四仰八叉的睡姿，她的门大约是被风吹开了，以至于每次她从床上坐起，就可以看见茉尔。
　　不过今天不一样，今天她起床后一反常态的摸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赛琳娜第一反应是惊吓，但接着她又镇定下来，与此同时那个温热的东西动了动，从床上抬起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惊喜！”床上那东西扑过来一把抱住刚打算坐起来的赛琳娜，两个人一起倒在床上。
　　茉尔扑倒赛琳娜后又马上用两只手撑起自己，她就这么撑在赛琳娜身上，眼睛亮晶晶的。其实茉尔远没有她看上去的那样轻松，她今天起了个大早，只是为了道别。
　　她要回国了，父亲认为她回国继续进修会更加有利，她将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先前往父亲所在的德国，再跟随母亲前往法国寻找自己适合的学校。
　　现在她笑颜不变，甚至看上去比往常更加耀眼，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倾泻而出，给茉尔的黑发染上一块一块黄金的光斑，“吃早饭吗，赛琳娜小姐？”
　　“…好。”
　　这一次早餐是赛琳娜最喜欢的食物，她很喜欢自家大厨做的酸奶，不过厨师已经出差好久了，今天早餐重新出现了酸奶是让她非常惊喜的时刻。
　　茉尔吃得异样纠结，吃完这顿饭就是她离开的时候了，她不清楚自己希望看见赛琳娜什么样的反应，是希望看见因她的离去而悲伤，还是希望对方无动于衷。
　　反正不希望对方因为自己的离开而喜形于色就对了。
　　“赛琳娜。”
　　“嗯。”
　　“我要走了喔。”她看见自己一说出这句话，对面的少女挑了挑眉放下了勺子，茉尔没感受到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于是她继续往下说，“这几天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或许还擅自定义了我们的朋友关系。”
　　“很感谢你们的照顾，你是一个蛮有趣的人，但我想如果父亲没有让我暂住在你们家一段时间，我们大概以后也不会认识吧。”
　　茉尔鞠躬，她将桌上使用过的餐具装好放到餐盘里，赛琳娜家的管家已经帮她把箱子放好了，茉尔整理了下自己的着装，最后再回头看了一眼赛琳娜。
　　赛琳娜垂着眼，长长的浅色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神色，她像一幅油画挂在与其相配的环境中，拥有华丽的相框。
　　“我送你。”赛琳娜瞬间也没胃口了，她放弃了自己想了好久的酸奶，先行朝外走去。
　　……
　　茉尔离开的第一晚，赛琳娜失眠了，她回想着关于茉尔的一切。
　　那人的每一次脚步，走路的轻微踮脚和鞋带起的尘土都是那么充满魅力，像是踩在她的心尖尖上，又轻轻扬起头，露出一个盛着温柔的笑。
　　在赛琳娜的心上跳了一支舞。
　　她总是在背后注意着茉尔，美好的女人处于最重要的年龄，对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热情，包括赛琳娜。
　　但她对每个人都这样，这种黏稠的暧昧被年龄和性别所切开，就什么也不剩，有时候茉尔与赛琳娜对视一眼，又急速分离，像是不敢触碰。
　　单方面的不敢触碰。
　　茉尔浅蓝色的眼睛里装着大海，装着倒映在海面的蓝天，装着她无法接触的广阔，一种被年龄限制的自由，赛琳娜像一只陆上的野兽。
　　她没办法飞入天空，去感受云层的柔软，也没办法潜入海底，触摸海底有些坚硬，未曾被外人发现的岩石。
　　赛琳娜抬起头，凑巧错开了茉尔的视线。
　　她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是崇拜也不像，说是仰慕也没那么淡，还有一点点小心思，想要那人染上她的颜色，这种感情可能是喜欢。
　　也可能是喜爱。
　　这可能会变成长大后的一句玩笑话，一个来自于朋友的调侃，变成柴米油盐后回忆起的青春，嚼起来还有一股少女味，最后咽下肚，变成一声短短的叹息。
　　她看着那人在机场，一眨眼就消失不见，这几天像是一个为自己打造的梦境，现在她又回到了现实，被打击的眼花缭乱，而且更惨。
　　赛琳娜看着茉尔离开，却迈不开脚步。
　　就连上去阻止也显得像无理取闹。
　　她本身的羞耻感阻止了她的前进。
　　就这样吧，她想。
　　想说出的话在舌尖打了几个弯，被脑海的思绪一冲，硬是憋出一口气，像是情人般咬着唇，语气还带些甜，拖了一些尾音像是不愿那人离去。
　　“茉尔。”
　　茉尔转过头，黑发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弯曲的弧线，像她们几天前看见被阳光一寸寸覆盖的黑夜，也像刀快速划过产生的锋利。
　　“再见，赛琳娜。”茉尔露出一个过于璀璨的笑容，脚尖在地上转了个向，一切都恢复成原状。
　　她还是走了。
　　意识到这点的赛琳娜蹲在地上，她停顿了一会儿，再次站起来时已经恢复成原状，还有许多更加重要的东西需要注意。她揉揉自己跃到地上的心情，将它们慢慢拢到手上，再咽回胸腔内。
　　直到茉尔回国，她们经历了戏剧般的重逢并在一起，她总是很忙，忙到想要见一面都是件奢侈的事情，茉尔也得到了她母亲所赐予的，打开牢笼的钥匙。
　　咔哒。
　　是锁落地的声音。
　　……
　　现在好像重演了一般，那只飞鸟飞往了她的天空，飞去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赛琳娜回到了属于她的，寂静的世界，室内的温度有些低，她意外的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要来到茉尔的身边，牵住她的手。
　　也许还可以小声的呢喃一声喜欢。
　　她找了个借口赶来到这里，却看见她的飞鸟在对着别人鸣叫，原本的一腔热血被迎面扑了个湿透，她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是否永远是对的。
　　于是她挑起这个话题，于是她问茉尔，“你还记得我们是如何认识的吗？”
　　“当然记得！”茉尔回答，她的眼睛亮了起来，一如她第一次抱住赛琳娜一样。
　　任何星辰任何灯火，大约都抵不上她眼中的光芒。
　　赛琳娜内心咯噔一声，完了。
　　她深陷入茉尔那海洋般漂亮的瞳孔里胶水似黏稠，带着天空那细腻柔滑的纹路般的爱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