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浔》匕禾

26、晓上玉春楼（2）

　　傍晚，好不容易拒绝掉楚凌秋送我回去的建议，和弋晴两人租了辆马车回相里府，马车摇摇晃晃的行了一伙儿，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却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下意识的叫了声停车，马车晃悠悠的停下了，我撩开车帘向外看，一群人正围着一个不知什么人家的后门指指点点的，期间还穿插着一个女人的叫骂声，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我是个爱凑热闹的人，恶趣味！于是叫上弋晴让马车在原地等着，向人群走去，还未到近前就已经听到人们的议论声：
　　“可怜啊！都病成那样了，还要把人家轰出来！这老鸨忒黑心！”
　　“是啊！原来这小孩刚进窑子的时候我看到，细皮嫩肉的水灵着呢，可惜了，现在却成了麻子！”
　　“听说这病没治的，老鸨本来还以为拣了个宝，现在却是个赔钱货，能不气吗？”
　　“可也不能就这样把人家赶出来了，好待找个大夫看看啊！瞧着被打的，都说婊子无情还真是！”
　　我穿过重重人群，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蜷缩在门口衣不蔽体的男孩，大概10来岁，几步远的地方还站着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女人，手里拿着根鞭子，指着男孩骂道：“我供你吃供你喝，当菩萨一样的供着你，指望着你给我多赚些银子，你却给我惹上这么晦气的东西！老娘白养了你这个赔钱货！”
　　刷的一声，一鞭子下去了，男孩只是闷哼了一声，并没有哭，神情淡淡的，只把身体又蜷缩了一下，好象受辱的不是他一样，好坚强的孩子。
　　老鸨一鞭子又一鞭子的抽打着男孩，我都快看不下去，正想开口，手背蓦地一紧，回头一看，是弋晴，她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多管闲事，我一愣，是啊，现在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有什么资格去多管闲事呢，再说救下了又怎样，我没办法照顾他，等待他的只是再一次重复这样的命运，天下那么多苦命的穷人又岂是我能管尽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暗叹了一声，这样的悲剧永远不会是最后一次，抬眼看了看男孩，转身离去，却在转身瞬间看见男孩抬起的脸……
　　“瑾儿……”我喃喃道。
　　那双小鹿般清澈的眼睛我怎么可能忘掉，虽然眼神脱了稚气，身高也不一样了，但那流露出来的干净气质依旧没有改变，那是我精心呵护的弟弟啊！
　　我胸中一热，有些激动的冲了过去，护犊的情绪激昂着，用力拉住了老鸨甩下来的鞭子，把那男孩护在身下，道：“你给我住手！你要再敢打他一下，我会要你十倍奉还，我原汐说到做到！”
　　老鸨一惊，似乎没想到会冲出我这号人物，但随即又娇笑道：“哟，哪里来的小姑娘，好大的口气，我好怕呀！这‘玉郎’是你什么人啊？”
　　玉郎？我回头看了下蜷缩着的男孩，他好象正在瑟瑟发抖，是发病还是冷了？压下心头的担忧，回头看向老鸨：“他是我弟弟！”
　　老鸨一听我是他家属，立马换了副刻薄的嘴脸：“即是你弟弟，那就要你为他赎身。”
　　嘿！人都这样了，你还要赚钱，我心里怒啊！但看那男孩似乎病的很严重，得快点找大夫给他瞧瞧，我不敢耽误，问道：“多少钱？”
　　“这家伙吃我用我的都是最好的货，我买他进来也花了不少钱，怎么着也要100两吧。”老鸨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旁边的人群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这不是坑人嘛！”
　　“人都病成这样了，还用他赚钱，这老鸨就不怕遭报应啊！”
　　我想也没想，看向弋晴说：“给钱！”
　　弋晴似乎不太乐意，叫道：“小姐……”
　　我打断她的话：“说了，给钱！”
　　弋晴心不甘情不愿走过去付钱，老鸨则一副卖低了价格的后悔样，我走到男孩身边，小心翼翼抱起他，天那，加大版的原瑾虽然瘦骨嶙峋，但还真重，我真后悔选了抱这种方式。
　　男孩感觉到身体被人抱起，惊讶的张开眼，那清澈的瞳孔正对着我，我低头对他浅浅的一笑，示意他放轻松。他略微尴尬的撇开眼，又闭上了眼睛……
　　我将男孩放到马车上，弋晴很快也回来了，一上车就开始抱怨：“真搞不懂小姐怎么想的……”
　　我没理她，对着帘外的车夫道：“麻烦你送我们到最近的医馆！”
　　刻意忽略一路上弋晴那不甘的眼神，我精心的照顾着男孩，他却没有再张开眼，只是那瑟瑟发抖的身体提醒着我他病的很重！
　　很快医馆到了，我背着男孩下了马车，找到了大夫，把孩子交给大夫，和弋晴一块儿站在医馆大堂等待着大夫出来，一旁的弋晴再也忍不住叫道：“小姐，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男孩，把他带回家养着吗？”
　　我不说话，我也知道，带个男孩进相里府被发现后果会很严重，何况这男孩还身患重疾，裸露的胳膊上长了许多红疙瘩,不是出疹了吧！可又不像是麻疹，我小时候出过麻疹，那时父母用的是土方，找了种植物烧，弄的房间烟熏火燎的，不知道古代对这种病有办法没有，但是要我丢下他，我是做不到的，既然救了他，给了他希望就不能放弃，何况看着他那双眼睛，我更不可能放弃的。
　　这时，大夫出来了，我忙上前问怎么样了，大夫说：“身上的鞭伤已经上了药，没多大问题，但病人外感风热，导致肺卫肌表不固，风邪乘虚而入，引发赤疹，这赤疹实在棘手，何况这孩子现在身体那么差，体弱血少，怕是难救啊，我只能开一副药，你们熬给他喝，会不会好就看他自己的了！”
　　我点点头，看大夫开了药方，然后抓了几副药，付了钱，对弋晴说道：“今晚，我还是不回去了，我把他带到‘水月楼’去治疗，你回去跟兰姨说一声，然后带些日用品过来给我，你乘马车去吧！”
　　弋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道：“小姐，这赤疹是会传染的。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然后又贴着我的耳朵道：“我们给他一笔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这样也是仁至义尽了！”
　　我怒道：“胡闹，既然救了他又岂可抛弃他，这样和不救他又有什么区别，不要说了，我意已决，你回去吧！”
　　弋晴急了：“小姐，你为什么一定要亲自照顾他呢？”
　　我看了看那个虚弱的靠在椅子上睡着的身影，柔柔的说道：“因为他像我的一位故人。”
　　弋晴微怔，我不再理她，背起那个男孩向‘水月楼’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