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浔》匕禾

15、桃花笑春风（3）

　　我蓦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清明，关于原汐的记忆不论是刻意遗忘的，还是不能遗忘的都已经全部恢复了，这是肖吟阁的记忆，如今我是越来越频繁的忆起关于她的过去，现在想来，其实我就是她，她就是我，一直都是，那被刻意埋葬在记忆底层26年的东西也翻滚而出：
　　一直不敢对别人说，我一出生就是有记忆的，虽然模糊可是还是有的，从小就在矛盾中长大，我不认为我姓原，他们叫我原汐，可我觉得我姓肖，甚至我有自己另外的父母，眼前的父母总没办法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生父母，我有个很疼爱自己的娘，可是我却渐渐忘了她长的怎么样，上学后就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有狂想症，很恐慌，那些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总是强迫自己要忘掉，长久的压抑让自己变的很不合群，小时侯没有人愿意和我玩，父母很忙也没空理会我，只有冥寒一个人肯接近我，和我玩，那么那么长的童年里，我的记忆只有冥寒一个人，他会听我讲那些不存在的人，讲我和他们怎么生活，他很耐心听我说，从来不表态，长大后，想起那些只言片语，会觉得自己小时侯一定有自闭症，狂想症。现在想来应该是肖吟阁的三魂一魄穿越到现代，又因为魂魄不全而记忆不全。
　　我从小对书法、诗词、乐器情有独衷，想来也是受吟阁记忆的影响，读书时的智力超群怕也是受了心理年龄的影响，这样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了，我的穿越其实是回归啊！困绕了我26年的疑团今天终于解开了，原来我不是生来就是问题小孩……我想笑，想狂笑，原来一直都是自己在庸人自扰……那冰冷的童年……坎坷不安的童年……
　　泪水还是滑了下来，这算什么？感慨的眼泪，释然的眼泪，还是喜极而泣了？呵呵呵呵，我抹掉了眼角的泪……
　　“你为何在此又哭又笑？莫不是练功走火入魔了？”一阵清脆的童音传入我的耳朵。
　　练功？我看了看自己打坐的姿势，还真像是在练“葵花宝典”呢，我抹干净脸上的眼泪，侧眸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小男孩正在桃树下凝眸看着我，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解与疑问，那双眼睛让我想到了瑾儿，这男孩跟瑾儿一般大小，一身华袍庄严而贵气，粉雕玉凿的小脸高傲的微微向上仰着，整一个富贵人家小霸王的样子，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小霸王听到我的笑声，很不屑哼了一声。
　　我忍住笑，突然间很想逗逗这个小鬼，向他招招手，“过来小鬼……”
　　结果我话还未说完，小霸王便生气的打断了我：“放肆，我乃相里氏嫡亲子嗣相里廷璧，你一小小的俾女竟敢叫我小鬼？”
　　俾女？我看了看身上的服饰，是啊，相里家的俾女都比我穿的贵气，不过这小鬼也忒不可爱了，一点孩子气都没有，还是我们家瑾儿乖，相里廷璧？我想想，是谁家的宝贝啊？还挺熟的，先不管他是谁，逗逗他先，“是，小爷，奴婢错了，小爷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奴婢这回吧？”
　　小鬼哼了一声，说道：“算了，你且说说刚刚你在树下练的是什么功，一伙儿哭，一伙儿笑的？”
　　我一伙儿哭，一伙儿笑了吗？为什么他就认定我是练功啊：“回小爷，奴婢不是练功，奴婢是在冥想！”
　　“冥想？那是什么功？”小霸王又露出了问题宝宝的模样，还是这样比较像个孩子，明明只有6、7岁的孩子却要装的一副老成的样子，相里家真是摧残幼苗啊。
　　母爱又开始泛滥啦：“这冥想可不是什么功夫，它并不需要花拳绣腿，只要坐在自己喜欢的地方任思想遨游就行了？”这样解释应该很浅显了吧？
　　“哦，相当于内功心法吗？”呃……这你都能这样理解，天才！
　　“呃……差不多……”只是我想要什么内功心法它就是内功心法罢了，所谓心随意动。
　　“那你为什么会又哭又笑呢？”问题宝宝就是问题宝宝。
　　“我哭是因为我想回家，可是我又找不到回家的路……我笑是因为我好象已经回家了，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我的家，很滑稽吧？”我自己也茫然了，转头看向一旁的小霸王，他也触眉思索着，我怎么对一个小孩子说起这些，真是疯了，我从怀里掏出几颗前几日自制的奶糖，很谄媚说道：“小爷，奴婢前几日做了些糖果，小爷要不要尝一尝啊？”
　　我摊开手心，里面放了几颗我自己包装的糖果，某霸王不屑的看了一眼，嘟囔了一句：“长的真丑！”
　　很丑吗？没有审美观，“小爷，你可别小瞧了奴婢的这几颗小小的奶糖，要制作它们可不容易，而且这门手艺只有奴婢一人会，决不外传，要是在外面你是买也买不到的？”
　　小霸王狐疑的看了一眼，我冷笑了一声：“这是内蒙古呼和浩特的牛奶加上岭南的蜂蜜再配上南陵的蔗糖……”小样儿，就不信你不心动，我用余光瞄了一眼小霸王，果然露出一付向往之色，孩子就是孩子，这么短的时间我去哪牵一头内蒙古的奶牛！
　　“小爷，要不要尝一个啊？”我又把手摊在他面前，他傻愣愣的点了一下头，伸出手刚要去拿，我又把掌心合拢，小霸王一脸不解的望着我，我笑嘻嘻用眼睛示意他看着我手上，他不解的低头，我慢慢把掌心摊开，糖果不见了。
　　他愣愣的把我的手掌上下翻动，嘴里喃喃着：“怎么不见了？”
　　我又把手心合拢，用另一只手对这只手做了个施法术的动作，然后慢慢打开手掌，三颗糖果出现在掌心里，这回小霸王惊呆了，立马换了副看偶像崇拜的表情望着我，哼哼，要是没这两把刷子当初怎么敢出来当明星，小霸王兴奋的叫到：“你会法术？你怎么做到的？我要学，我要学，你教我……”就差挂到我脖子上撒娇了，我剥了个糖塞入他口中，懒洋洋的笑道：“要学可以，可你得叫我什么啊？”
　　小霸王谄媚的晃着我的手，甜甜的叫道：“师傅！”
　　我还是笑：“叫姐姐！”
　　“姐姐！”小霸王这回倒是很老实。
　　“那以后我叫小爷什么啊？”我这人得寸还得进尺。
　　小霸王低头想了想，然后很认真的抬头对我说道：“叫廷璧吧，我爹娘也这样叫我！”
　　真是看的起我啊！“不，以后我就叫你小廷廷，好不好？”我伸手蹂躏了小霸王肥肥的小脸，然后看到某霸王全身上下打了个寒战，皱着眉头看着我，怎么，恶心到了！“小廷廷，你怎么了？”
　　他的眉毛越皱越紧，“姐姐，可不可以不叫这个名字啊？”
　　“呃……好，那就叫小璧璧？”貌似小屁屁，果然他又被恶心到了，一付你想怎样就怎样表情，我笑了，“好，小廷廷，为了让你对为师各方面心服口服，为师现在就为你表现一下为师在音乐方面的造诣，你要明白为师一片苦心，为师希望你能够成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四有青年，所谓四有青年就是指……”
　　“姐姐，我只想学习法术。”小廷廷不满我的噪舌，抗议道。
　　我用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吵什么吵？为师话还没说完呢？一点都不尊师重道。”
　　小廷廷一副受骗上当的模样，我也没有心情再罗嗦下去，拿起放在一旁的短笛，开始我挽救失足儿童是第一步，教儿歌。
　　我吹了一首明快的儿童歌曲《小燕子》，很符合现在春天的主题，用连续的跳音将春天的活跃明媚体现的更加淋漓尽致，我这一生很多东西没学到，但这乐器倒是会玩不少，比较擅长就有笛子，古筝，吉他。
　　开始这小子还东瞻西望，左顾右盼的，后来也渐渐被我的笛声所迷，眼神一片阳光明媚，清新澄澈……
　　我吹了最后几个音后轻轻开口唱道：“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小燕子……”
　　“哈哈哈……”几声刺耳笑声打断了我的深情演唱，我白了一眼那个笑的乱没形象的小鬼，“你笑什么？”
　　“姐姐，这曲子是谱的不错，可是这词也忒没水准了，幼稚，这人和鸟怎么可能会有对话，这不符合常理，那鸟要是能和姐姐说话，那姐姐成了什么？”
　　这小鬼，拐着弯骂我，怎么就收了这么个没想象力的家伙呢？我的教育怕是有一段漫漫长路要走啊。没关系，屈原说过：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我用笛子敲了下那个笑的花枝乱颤小鬼头，怒道：“回去把这首曲子吹一百遍，下次来的时候我要检查，吹的不好，就不教你变法术。”
　　小鬼点着头接过笛子，还在强忍着笑意，被一个小鬼嘲笑真是忒没面子，我清了清喉咙，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小廷廷，明天同一时间我们还在这里见！”说完，我站起身，转身就走……
　　却在看到不远处那个倚靠在桃树上的身影后停下了脚步……
　　有一种人，无论他做什么动作都让人觉得优雅，赏心悦目，那一举手一投足似乎都可入画，韵味十足……
　　还有一种人，就算他什么也不作，只是单纯的往那一靠，也就够成了一副妖娆的画面。
　　他好象睡着了，香扇一样的睫毛随风轻轻颤抖着，在眼敛透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景色旖旎，嘴角微扬，笑容恬淡而安详，无欲无求，如同做了美梦一般，单纯的像个孩子，如果不是见过那样张狂的他，我便以为这便是真的他了，单纯而美好！
　　缤纷的花瓣从空中飘渺而下，和着他被微风扬起的发丝扶过他的眼角，飘落到他绘有精致海棠花暗纹的黑色衣袍上，再晃晃悠悠落到地面，在满地的碎红映衬下，越发显的他缥缈出尘，脑中不期然的闪过一句话：梦里花落知多少！
　　他就好象一只慵懒的名种猫，静静的享受着午后的暖烘烘的太阳……随性而散漫……
　　我被眼前这如梦似幻的场景所吸引，呆呆望着树阴下的男子，只想这一刻能够一直延续下去，永远不要醒过来……然而，他终是睁开眼，星辉灿烂，回眸似笑非笑的望着我。
　　我静静的闭上双眼，心底仍是止不住的失望，那个梦一般美好的男子消失了，再睁开眼时，眼底一片清明，剩下的是我那魅惑邪妄的夫君——相里云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