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段三 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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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的四月，桃花开遍满院，春风来的有些迟，却带着无限的喜悦，一阵一阵的吹拂着桃花，四月的花雨，远望而去如雪飘荡，似乎看到了那连年征战的青海也闹起了春燕报喜的场景。
日头渐渐落下，那夕阳红如血，那个孤独坐在绣架前的女子，就着一盏八角琉璃宫灯，穿针绣着桃花绿叶。她半侧的眉目恍惚如多少年前那个素衣女子，当年的韩氏应该比今日的好多几分俏皮和纯真。
“娘娘，皇上差人邀您去容华殿吹箫。”着粉色襦裙的宫人轻轻的说道。
绣花的女子抬起头，放下手中的银针，比划了几下。眼角撇向窗外的桃花。
“娘娘，皇上说今日一定要您出席。说是西北打了胜仗，邢大将军带兵回朝，皇上在容华殿赐宴。”
绣花的女子又是比划了一阵，眼神里流过一阵哀思。
“娘娘，今日皇上还能想起您来，您可要好好的抓住机会。”宫人挑了件鲜艳的衣裳来，“娘娘，换上吧。”
绣花女子，挡了那衣裳，起身在妆奁内挑了枝簪子插上，拿上一把箫便去了容华殿。
“听说邢将军在青海的时候，时常一个人吹箫？”那个昏庸的明黄人问道。
“回皇上，是。”这个声音少了那时的轻狂，可是应该是当初的人。
“朕的韩妃也吹善吹箫，不知何邢将军相比如何？”
“臣只是闲暇而为，粗鄙之举，如何能与娘娘相比。”
“听听也无妨的。韩妃吹一曲你最擅长的。”明黄只是回头对珠帘后的人说道。
听得珠帘后女子的磕头，一阵箫音。
邢将军听得那曲子是自己老家句章的旧曲——《渔舟归》。那箫音出现了一个破音，这个破音于邢简而言犹如当头一棒，他拿着酒杯的手险些把酒杯捏碎，眉宇拧在一起，千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思虑着这个吹箫的韩妃是谁家的女子，这一首《渔舟归》又怎么入了皇城，那一个破音竟这般相似。
“邢将军怎么啦？”一旁陪坐的太子扯了扯邢简的袖子轻声道，“韩妃已经吹奏完，父皇问你如何？”
“啊？”邢简听得太子提醒才知自己失了仪态，“韩妃娘娘的箫吹得极好，不知娘娘是如何得到这《渔舟归》的谱子？”
珠帘后的女子只是轻轻的扣了一旁的凳子，却没有说话。
“给韩妃笔墨。”明黄的人有些不悦的说道。
不会儿从珠帘后出来一张素笺，清秀的写着“故乡旧曲”四个字。
“邢将军也来一首，朕还未听过邢将军的箫。”
“若皇上不嫌微臣的箫粗陋不堪，臣愿请韩妃娘娘指教。”邢简笑着接过太监送来的箫，轻轻呼了口气。
邢简的心中想着那个已故去的妻子和杳无音信的家人，眼中有些温润，不自觉的吹了那一曲《桃花醉》。曾经他有娇妻在旁，他有几百倾的田产，还有七八家的海货铺子，父慈兄友，他是人人羡慕的句章袁二少爷，可如今虽拜将封侯却是改名换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邢简越吹到后来怎么也吹不下，他梗咽的将箫放下。
“邢将军，你这是怎么了？”明黄觉着这样的场景来的突然，一个七尺男儿，久经沙场的男子竟然在这轻柔绵绵的箫声里落泪。
“皇上，恕臣一时忘情，想起故里已世的家人，臣自十年前离别故里再也未曾回过故里一趟，却接到县丞的信说我父母妻儿染了恶疾去了。生，臣未能尽孝，弃父母于不顾。死，臣未能寻到父母坟丘，魂幡纸钱都化不了。子欲养而亲不在。臣失态。”邢简跪在殿中说着。
此时却听得的珠帘后的韩妃撞到了什么，跌跌撞撞的比划着什么，看不懂更是听不清。
“送韩妃先回去。”明黄只是不厌烦的道，“真是尽会扫兴。”
“邢将军，你先起吧。韩妃身子向来不好，许是累了。”太子起坐扶起邢简坐回原处。
“邢将军，继续喝酒了。跳舞，跳舞。”明黄一如十年前嗜好歌舞，他不过是某人的傀儡帝王罢了。
夜，深，人，醉，歌，断，舞，止。
东倒西歪的人行走在四月的夜风里，何处飘来的桃花瓣轻轻的略过路人的鼻息。淡香，引起一阵靡丽的幻境，桃花的情迷和暧昧引起的是怨恨和杀戮。
“她是哪一年入的宫？”
“韩妃吗？”
“对。”
“庆安二十三年四月，也是在如今晚一样的月色里，父皇前去丞相冯似道府中，看到了冯府后花园里吹箫的韩妃。”
“又是这个奸臣。”
“韩妃是冯似道的远房表妹，和太子妃关系极好。素日里常有往来。”
“那韩妃是哪里人？”
“据说旧日夫家是明州句章。”
“旧日夫家？难道韩妃之前已成婚？”
“是。不过韩妃前夫为国尽忠战死沙场，守满三年孝期后被冯似道接来京城。随后安排了我父皇相遇的事情。”
“冯似道果真是老奸巨猾。韩妃似乎不能言语？”
“据说是哭哑的。”
“哎！”邢简直直的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应该不是自己的妻子韩氏，不过是同姓女子罢了，再言也是嫁到句章的，会吹那《渔舟归》也是解释的通的。
“邢将军刚在宴席上所吹的何曲，似乎在哪里听过？”
“《桃花醉》，少年时附庸风雅的曲子。当时和内子常常闲来吹奏，那恍如昨日，她时常在桃花林里笑，看着漫天的桃花，她说相公你做一首曲子吧，就叫《桃花醉》。”
“《桃花醉》，原来如此。”太子深深的叹道，又恍惚放下了什么重要的心结。
“太子殿下，今日臣失态，多谢太子提醒。”邢简作揖道，“已到宫门了，请太子先回宫吧。”
“那好，邢将军明日还有诸多要请教的地方。暂且送您于此，一路平安。”
“谢太子关心。”邢简话别太子，一路骑着马回来府宅。
这一晚，邢简一夜难眠，那个一直隐在珠帘后的韩妃越来越像自己的韩氏。她的一笑一颦，她的字，她的箫，还有那个破音，以及她听到《桃花醉》时的失态。猛地邢简坐起身来，他细细的回味太子说的那个“原来如此”的弦外之音，他起身披了一件衣裳，点了灯瞧放在书案上的那赐封的官印。他找出那一件早已破旧的寒衣，衣上的桃花依旧灿烂，热闹的开着，艳丽而迷人。
邢简看着那桃花心里越来越恼，当年韩氏的模样迷糊的出现在室内，韩氏的笑声，韩氏的叮嘱，顷刻间全成了不堪的画面。邢简抽出一旁的剑斩裂了那一件寒衣，桃花碎，桃枝折。
愤愤的扫落案上的书本笔砚，他把碎裂的寒衣扔到火盆里，火苗越窜越高，青蓝色的火苗吞噬这这件他珍惜了十年的寒衣。原来十年不过是别人春闺梦里的一个转身，而自己却痴痴的念了十年的旧梦。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段三 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