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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若问何人亦无眠 ...

  •   龙葵眼神复杂,不齿往事如潮水般喷涌上来,在馥香堂的这些年,太多东西已经被尘封锁死。冷杉这一抽手,还嫌弃一般的掸了掸的样子,简直就是一颗被点炸的地雷。炸的所有的痛苦与羞愤一股脑扎进心里,新伤带旧伤,刺的她生疼。

      是啊,自己就算再反抗,也是被人看过身子的女人。怎么就如此失礼的去拉人家的手,不被嫌弃才怪吧?

      她眼神逐渐暗淡下去,空洞的黑珍珠里,继而涌上来很多自嘲。

      冷杉看了看已经半干的泥巴,看了看龙葵。

      “手…脏了。”
      “是啊,脏了,擦一擦的好。”
      “我的手脏了。”
      “对,你的手。”
      “龙葵姑娘…”

      “别说了!!”

      这一声嘶吼,惊飞了林中休息的鸟儿。

      龙葵向来温柔,至少从周不解给了她透龙剑后,冷杉再也没见过如此歇斯底里的龙葵。

      这个暴躁、自卑,在武馆一次一次为了超过他大哭大闹的女孩,这个又怕和人接触又要执意给他倒一杯温水喝的女孩。她是馥香堂弟弟妹妹们的支柱,所有人都喜欢她,又努力,又刻苦,又会安慰人。

      不像他,孩子们一碰上他,就会吵着闹着去找龙葵姐姐。

      冷杉不会表达,他手里揉揉谁的脑袋,谁就皱眉头。龙葵揉揉谁的脑袋,谁就对她笑。

      龙葵好耀眼,耀眼到他不敢靠近。

      可现在这个女孩,蹲在地上,就像七年前一样缩成团,不住的发抖。

      “求求你别说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冷杉,我不该碰你的手,对不起。”

      冷杉不知所措,他又怕呆在这危险,又不知道怎么才能劝得动龙葵,更不知道惹哭一个女孩子要怎么哄。他想了想,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老老实实的走到龙葵面前,和她一样蹲下身子,把那双脏兮兮的手举到龙葵面前。

      “龙葵姑娘,我刚刚挖了泥巴,怕弄脏你的手,不是别的意思…”

      龙葵抽泣着抬起头来,遮面早就被蹭掉了,一张脸哭的梨花带雨,实在是有些不好看。视线里模模糊糊印出冷杉一对脏爪子,掌心纹路里还嵌着黑泥。

      刚刚哭的凶猛,现在又突然有些想笑。冷杉把两个脏爪子举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十分乖巧,往日的冷杉真的冷冰冰的,不笑也不说话,这种反差,龙葵终于还是憋不住,鼻孔喷出气来。

      气是喷出来了。

      同时还喷出一个好大的鼻涕泡。

      然后呆了两秒,“啵”的一声…就破了。

      空气安静了。

      世界安静了。

      冷杉…也安静了。

      什么?

      谁能跟她说一下,刚刚自己做了什么?

      要不别说了,直接活埋吧,先埋上脸的那种。

      龙葵一时间羞愤交加,大批眼泪珠子啪啪往下落,自己怎么干了这么丢人的事,还是在冷杉面前!可冷杉不明白龙葵怎么又哭起来,一双脏手险些摸到龙葵哭湿的脸上,然后惊慌失措的换了袖子来擦,先擦干净鼻子,再换另一只袖子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说。

      “龙葵姑娘,我袖子不脏,真的不脏。”

      阿蓝一直在树上看的出神,他并不明白这是何意,直到冷杉与龙葵启程,他也正要回馥香堂,一抹熟悉的红色身影直奔他而来。阿蓝恐会暴露,立即散成雾气,藏入景谷之中。

      李献抓了个空。

      治疗周不解后,他快马加鞭赶到景谷,护二人周全,遂一直在背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始终知道树上有人,否则龙葵与冷杉怎会如此顺利。但他看不见那人样貌,也看不全身形,周身黑雾弥漫,不知是男是女。起初以为此人危险,但知道他在默默帮助冷杉与龙葵的时候,心中隐隐放松。

      这人修为绝对极高,自己恐不是对手,若无敌意,也需知道为何助他馥香堂。

      可当树上那人融了两具尸体的时候,李献脚底升起的寒意直冲头顶。

      他以医术闻名,自然对毒有所研究。史书记载的三翅蝴蝶精毒杀手段独一无二,如今在眼前再现,别人不知道,难道自己也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

      如果真的是三翅蝴蝶精,又为何要帮冷杉与龙葵?

      李献再也没寻到那抹神秘身影,心知如果不是他想出来,凭李献自己的本事,决计抓不到。遂驻足一会儿无果,转身驾马离去。

      -

      馥香堂中,木荷已经在武馆跪坐了一夜。

      银杏在旁边躺着,双手骨节处磨的全是水泡和破皮。往日嘻嘻哈哈元气满溢的面容上,少有的出现了疲惫之色。他动了动手指,很久未曾感觉到的酸楚钻心的难受。

      他帮不上木荷,也帮不上龙葵,因为他在馥香堂的实力垫底。

      李内务救了他能圆他习武的梦,已是天大的恩赐。

      但他仍不能像别人一样在武馆里练个痛快。

      银杏躺在地上,木荷坐在旁边,他觉得从出生开始,自己就一直都是个累赘,从未改变。

      他自婴儿时,便被父母丢弃在一个饿殍遍野的村子里,险些被那些将要饿死的人啃了骨头。好在得人所救,去了赵家,并且家主赐他名为——修,希望他一生修习,保赵家安危。

      赵家家主是位商人,无妻,但有一对儿女,姐姐偏爱女红,弟弟偏爱习武,并且对他如亲兄弟一般。

      待赵修到了习武的年纪,师父却看着他频频摇头。

      “赵修公子不能习武啊…他身有不足,强行修习,有憋闷至死之危。倒是二公子君良,聪颖过人,是修习的好料…”

      赵修自知本是要做赵家护卫的,如今这般,自己岂不是成了吃干饭的人,而赵家的救命之恩,又拿什么来报?

      赵君良并未多说,只是从那日起,一年四季,风雪酷夏,再未离开练武场。

      赵修呢?

      他在一旁端茶倒水,递帕擦汗,心中的五味杂瓶已经倒成了山。

      他无法帮助君良,唯一能做的,只有跟着姐姐上山采药。

      姐姐为何采药?

      因为她抛下了自己喜欢的女红,立志做一名医者。

      为何做一名医者?

      因为她与父亲寻遍大夫,都没能治好他先天的喘疾。

      本应在府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如今竟然在这里为了他挖土刨药。本应穿着绫罗绸缎,绣锦轻纱,在林中扑蝶嬉戏的富商娇女,如今在这穿着一身男装,于深山老林里背着箩筐负重前行。

      赵修是个累赘。

      每每他无精打采,姐姐却来哄她。

      “修儿,你心中不快对病不好。我与君良说过,让他多与你讲些有趣儿事物,这孩子脸上总绷着根弦似的,你看了心里不痛快吧?这人说话要风趣幽默,才得人欢喜。可惜姐姐呆笨,不晓得如何逗人开心…”

      深山老林,他们迷路了,一直在林中晃到深夜。

      并不是所有的人遇到野狼都能得救,两个孩子在林中被野狼追的狂奔,赵修不能如此奔跑,没几步就犯了疾。姐姐为了救她,被野狼咬到,碎骨之声竟是那么大,大到赵修整个心都被震裂了。

      他一抬头,腰上一痛,显然是被踹的,然后整个人像球一样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姐姐失踪了。

      或者说被狼吃了。

      君良这天终于肯出了练武场,好好坐下,然后抱上姐姐的衣冠冢,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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