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命策乾坤》飘若回雪

2、前序 甘棠会饮

　　岐思帝乾元十三年。
　　“我们大小姐都被皇帝亲封了‘燕羽王主’，这以后就要改口称呼‘殿下’了！只是殿下这一走，足足有三年，奴婢们可是思之发狂，不知殿下在宫里会不会把我们这些奴婢都忘了？真羡慕兰芷、荃蕙姐姐能伴殿下左右。 ”留夷和杜蘅迎接素月，笑语撒娇。
　　“休拿‘乐不思蜀’来数落我！你们在府里也不见得比我们差！我们在宫里过着可是苦行僧的日子！兰芷、荃蕙，你们倒是说说这宫里的日子有多不好过！我呀，要好好休息休息。”说着，素月往内院自己闺房走去。
　　“殿下，奴婢还有事情和殿下说明！”留夷道。留夷一向深得辛夫人喜爱，故而府中的事一向都是她传相呼告。
　　“什么事？”素月问道。
　　“老爷说七八日后赫连家父子要回京城拜见圣上。圣上听闻赫连家父子回京，便吩咐老爷要好生招待。看样子赫连家父子像要在府中住几日了。殿下今日课业完成回府，老爷夫人自然是喜不自胜，但夫人吩咐府里来了客人，殿下也、也要注意府中规矩和行为举止。”
　　素月不悦，并不言语，重重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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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杜蘅敲着素月的房门：“殿下，该起床了，夫人唤您用早膳！”
　　“你和夫人说，我累了，再睡会，不用管我！”
　　“殿下，夫人会生气的！”
　　“杜蘅，你真烦！夫人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她讨厌我，不管我怎么做她都会说我的不是；她喜欢妹妹，不管妹妹多无理，她都称赞妹妹的好！她爱怎样就怎样吧！你若是嫌因为我被夫人训斥，就服侍妹妹好了！”
　　“殿下，您误会了！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好啦！我要睡觉！别烦我！”
　　……
　　虽说素月桀骜不驯并不受辛夫人管束，但总被辛夫人教训这几日在府中也压抑郁闷得很。
　　这日，杜蘅望眼巴巴地和素月说道：“殿下，赫连父子到了。”
　　素月刚刚又被辛夫人刘氏责训一顿，闷哼了一声。
　　“殿下，赫连公子好生英俊，殿下不去看看吗？”
　　“有什么好看的，你去吧！”
　　“殿下，听闻赫连公子自幼长在边塞，一直随父亲出征作战，还未婚配呢！现在和咱们小爷在一起比武呢！”
　　“比武？那一定有趣极了！荃蕙，快去拿我的剑和衣服！”
　　“殿下要穿剑服待客？唉，殿下这样又少不得挨夫人斥责了！”
　　荃蕙听到素月的吩咐赶忙送来了衣服和剑。素月不等丫头们服侍就急急换上了衣服，拿着剑跑向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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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花园。“琅琅铛铛”的剑器打斗声。素月并不着急上前参战，而是躲在大树之后小心看着二人的比试。
　　那赫连公子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一招一式看似轻云流水、漫不经心，实则处处有深意；辛公子虎体狼腰、雄健有力，横冲直撞、步步狠厉，却是慎微使蛮力。一个有的放矢、盱衡大局，一个步步为营、子子争先，二人打打斗斗来来回回七八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素月暗道精彩。又见哥哥似有些力不从心，许是那少年不愿驳了地主之面，卖了个破绽，素月思及哥哥平素争强好胜，欲给个教训杀杀他的锐气，就在哥哥往那破绽使剑，素月攻其不备从其身后暗袭，辛家公子应声摔倒在地！
　　“哥哥输啦！哥哥输啦！”素月拍手叫欢，“亏得哥哥平素里叫嚣‘第一武士’，竟也败给了我这不知名的小丫头！”
　　“是你？小妹！我们男儿家的比武你来凑什么热闹，小心又被母亲训斥！”
　　“哥哥就爱说扫兴的话。不管怎样，哥哥是我手下败将了！往后，你再也不能哂笑女子了！”
　　辛云衢委屈道：“自家妹子不思助自家人一臂之力，反而一心为己驳了自家人颜面！”
　　“哥哥此话好不在理，妹子看了许久，哥哥只在意一时得失，失了气力，赫连公子让步与你，妹子我才出手给哥哥你提个醒！若是哥哥不服，不如先喝些茶水休缓一阵，再做打斗，到时妹妹我再助你一臂之力！”
　　素月此番话说得辛云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赫连公子微微拜礼：“想必这位姑娘是令妹了？”
　　“是，刁钻任性，小字……”
　　素月暗暗用脚踢了哥哥一下，低语：“女子小字岂能为外人道也！”又朗声道：“哪有你这么介绍人的！”素月屈膝回了礼婉婉道：“燕羽王主。甘棠树下，最是乘凉好去处，妾身为诸位沏茶。”说罢，素月径自向前引路。
　　路上，云衢打趣道：“听闻你在宫中学习《女则》、《女戒》，怎么就没见你有一点女子该有的仪范？”
　　“这不正向别人说明我是无才之人吗？‘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这可是大大的‘德’！”
　　“你大德，巧舌如簧。”
　　赫连公子细细打量这女子，明眸皓齿、冰肌玉肤，简单绾了一个随云髻，上着蓝底玉莲衣，下穿荷纹铁裤裙，外披莲边素纱禅衣,几分雅致，又有几分英飒。
　　前方不远处，甘棠树下，石桌石凳，溪水淳淳，和风习习，日晒花心艳，燕衔苔蕊青，却是个好景致。一二十米处，有个小木屋，素月进去取了海棠茶叶和冬日梅花雪水，小心煮着雪水。不一会雪水煮好，素月一一洗了茶叶、茶杯，为二人斟上茶水。
　　为云衢倒茶水时，素月暗暗和哥哥道：“你今日若再敢说我一句不是，今日夫子的课业您就另请高人吧！”
　　“好好好，我这妹妹文治武功样样了得，就连我的课业都全靠我这位贤妹！”云衢敷衍道。又暗暗低语：“坏话都说完了！”
　　“你的课业？”
　　“哦哦，你有所不知，我这妹妹自幼好读诗书，爹爹也尤为爱惜我这个妹妹，让她自幼和我们一起去私塾读书。不过，因为妹妹聪敏好学，被选到宫中作公主陪读，几日前刚刚回府。”
　　素月低下头：“哥哥又拿我取笑。”素月斟满了茶水，“素问赫连公子在边关驻守多年，不如赫连公子说说塞外边关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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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畅谈许久至黄昏日落，各自欢喜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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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后，那一天最是赫连天所难忘的。
　　素月在屋内煮茶。云衢抱怨道：“”你不知道她有多桀骜不驯！母亲常常训斥她，却总也说不过她！学堂里，因为耿直做事，总被人忌恨。一日，几个人放学堵在学堂门口，不让她回家，一般女孩子都会哭！你猜她呢？“”
　　赫连天摇了摇头：“砸东西？”
　　云衢继续道：“那还好！她就那么若无其事地平静地走过去，朝最高的中间的那个人的要害狠狠踢了过去，中间那人当即摔倒在地，被其他人搀着回去，她就大摇大摆出了学堂回家了！后来被人问起，她还理直气壮说根本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就是随脚一踢。你可知道那人足足缓了一个时辰！再后来，又有许多流言！”
　　“什么流言？”
　　“简言之，就是说她嫁不出去！但她的回应更是语出惊人！她说，要齐家治国平天下，要做万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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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盛情招待多谢了！”黄昏之后，云衢被父亲唤去，故素月送赫连天至舍下，赫连天拜谢。
　　“客气啦！尽地主之谊本事应该！”女子巧笑嫣然，“只是有个不情之请，下次与兄长比剑，一定要唤上我！”
　　“那是自然！”
　　只是斗转星移，三人各奔前程，这一个美好的约定仅仅是个约定，一个不再可能实现的约定，再次相聚，三人早已难返当初，已是后话。
　　赫连天只记得那女子不似一般名门闺秀，虽手持利剑豪爽不拘，但在煮雪斟茶时又表现得端庄儒雅，海棠茶配上梅花瓣上雪，沁人心脾的淡香，足见这一女子的细致入微，娇妍温婉、知书达礼却也风骨峻峭（正直不偏私）、守经达权（坚持原则而变通），正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