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十奇趣：佛系飞鹰（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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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野沉默许久，点点头，「后来，你们再一次回来了香港？」
飞鹰轻叹了一声，「对啊，虽然花了很长的时间，过程有些困难，又发生了很多奇葩的事，但最终还是回去了香港那里……」
飞鹰的心很累，每次提起这些，就像用刀子割开心，一刀又一刀……每次都是如此地痛……她对那段时间的日子不敢回想下去，略略带过……
亲戚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到底如何才能回来香港……和那两个老女人吵架的情景……父亲的丧礼……回到学校后，老师同情的眼神……邻居们不中听的话语……还有亲戚们连那件破房子也要算计的目光以及行动……
以及，未来到来的迷惘……
之前在学校成绩不好的人，因为家庭背景好，去了国外读书，就业了理想的工作，只有她学历没有，良好的工作也没有，整天为了家庭的开支苦恼……
甚至也跟和自己家庭背景相似的大婶大叔聊过天,年轻时,他们也奋斗过,赚到一笔小钱,后来年纪大了,公司不录用,退休。拿着一笔小钱，几年后用完，还是跌回深渊，领取政府的资助……
飞鹰在他们身上看到未来的自己，逃不了，败脱不了。
一生几乎在极度的贫穷之中，限制了高度。
也许，有人说只要你努力和奋斗就可以。但这就是和□□一样，机会率很低，成功的道路上死了不知多少人……
飞鹰之前还会充满热血，期待奋斗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后来一次次失望和现实生活的限制，她早就放弃了憧憬。不过，她还是会尽量努力，因为努力虽然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一定不会成功。
前方的路从没停止过，倒霉糟心事也从来停止，飞鹰一直告诉自己，安慰自己，自己已经算不错了……
一切一切，岂会几句话，几个小时之内能够表达清楚？
人类的语言其实有限，能够完完全全表达心里的想法，还能分毫不差，这是很困难的事情……
余野觉得觉得自己很十恶不赦，追究到底下去，对当事人来说，只是在未痊愈的伤口上拉扯出新的伤口，他决定还是不再问下去了。
虽然越是完全知道当事人的背景，越能了解对方，但这并不是为此而用来伤害当事人的借口。
余野缓缓了口气，轻声问道：「我能问问……你的感情观吗？」
飞鹰目光黯淡，「我是单身主义，这辈子我也不会找一个人来陪伴生活。当然我不会歧视去找对象的人。我觉得一个人自由自在，两个人的世界温馨幸福，各有各的好……当然也有各得不好。」
余野心里长叹一声，果然如此。
随后，又有点明知故问：「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吗？」
飞鹰点头，「我对自己很清楚，清楚自己的缺点和优点。这是好事，也是坏事，面对很多事情，我很早就有定论，无需别人告诉我，就算告诉我，不适合我，也是不可行的方法。」
飞鹰轻笑，笑容有些落寞，「像我这种家庭最好的办法就是单身，别让跨代贫穷再出现。我昔日过的生活，是身心受的煎熬，怎能让自己的孩子再体会一边呢？如果我能够爱她们就不能让她们出生……」
「当然除了家境之外，我的性格也不适合，比起要人陪伴，我更喜欢独处，无需迁就任何人。
何况，我也喜欢画画和创作，如果组织家庭的话，我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去做自己想要的事情，我不能为了孩子和丈夫，而舍弃，对我最重要的事情。
而且，现代社会能够得到一个好丈夫的机会率太低了，感情就像一场赌博，我不能为了未知的东西而牺牲我所重视的，除了，我认为那是值得。可惜，在我的价值观里，并不是值得。
有人能够为了爱情，放弃一切。而我却不是这种人，我只想要做自己想要的事情。」
飞鹰眼底浮起笑意，「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会衡量值不值得。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同，没有对错，只有适不适合。所有，我选择单身。」
余野打趣，「如果日后真的遇上命中注定的对象呢？」
飞鹰很理智地回答：「机会率很低，何况我不喜欢感情，感情只会让人变得不理智，一旦不清晰，就会做出失误的判断。我不喜欢这种行为，我认为只要有理智才能生出智慧，让生活才能有条理地进行下去……」
如果她不理智，只用感情判断，在现实的生活环境，她早就千疮百孔了。
虽然，现在她好像百毒不侵，其实也是遍体鳞伤。
「你没有恋爱过吧，才会这么想。」余野无奈一笑，「一旦恋爱了，就不是你所能控制的了。」
飞鹰点头，「我的确没有谈过恋爱，但不代表我没有喜欢过人，我曾经也暗恋过人，对人有过好感，当然对方也同样有这种感情，暗示过，可以在一起。但我并不喜欢感情，而且对那些人也没有那种为了他连生命也可以不要的想法……所有我拒绝了。」
「即使将来我再遇上，我也会问自己，在理性和感情之间会怎样选择。」
飞鹰一脸平静，「也许，将来我有机会不再选择理智，但最少现在我不会选择感情。我没有强调自己非要一成不变，只是定下的标准，会尽量做到。除非某些事超出我的标准，又值得我为而打破我的标准，我才能改变作风和想法……」
余野手指点击在桌面上，「你……你有属于自己的世界观，很完整，不轻易被人打破，你太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有很大的优势，但最大的缺点是，你不愿意去做自己不喜欢或不擅长的事。你的界限并不是现代社会所普遍的想法，你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很难用文字适当表达出来……」
飞鹰弯起嘴角，「你显然很适合将人的想法分析和归纳。」
余野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但还是问出口，「你就没有想过自己能够飞黄腾达吗？」
飞鹰失笑，「谁不想？但几乎是微乎其微，如果是大陆或者其他国家才有能用奋斗赚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但香港嘛……
只能一辈子熬下去，它是已经发展好的城市，就像《双城记》所说的那句话：『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代表人生物质生活很好，但也是贫穷悬殊最厉害的时候，贫穷的人，因为学历、资金和人脉的的限制……根本没有可能熬出头，有一句话说的好，『珍惜熬夜的人吧，现在熬夜不会熬出头，只会熬死。」
余野不好再说什么，他知道飞鹰说的都是事实。
他在这个城市住了一辈子，深知这里的优点和缺点。有时候，有人憧憬这种城市，只是因为他没有足够了解这个地方而已……
「在这里生活不好，旅游挺不错。」
飞鹰笑道：「当然有人会反对我这种想法，因为有钱的人在这里生活是很好的。但最少对我来说，不是好的，底层家庭的人，在香港只是熬日子，学费不够，即使能读书也升不上去，升不上去，也找不到一份好工作……当然即使能读到大学，也不见得找的好工作，还要看工种……在香港金融，医生，律师等，这几模拟较有出头，赚得的薪金也会比较好一点，其他工种，都是交了租金和生活费用后，所剩不多……根本很难出头……」
尤其家境不好，每个月应付开支，就会一毛钱也不剩下。
飞鹰提出：「你知道人会为什么会对其他的人的想法产生同意和不同意的想吗？」
余野沉思半刻，示意她说下去。
「因为人都是根据知识，社会和生活经验以及听闻，家庭背景等等……反正就是她们这辈子能够接触的一切，而建立下自己的价值观，所有根本没有可能出现完全相同想法的人，即使是双生儿，如果他们喜欢看的书或者电影不一样，也会产生不同的想法……
所以大家都会根据这些去评论其他人的说法是否正确，但其实世界上，很多事情真的没有对错……只有不适合……如果一个人多次被人背叛，她不再相信人，她就会说出『人都不能相信的。』
其他没有被人背叛过的人或者是在最恶劣的环境中，还有人对他好，那些就反对这种想法……
所以听别人的的意见也要想想到底合不合用……
对于一个多次被背叛的人来说，她不相信人，情有可原，而且如果他身边都是这样的人，她这种想法才能保护她自己。
对于那些体会过别人善意的人来说，相信人，也没有错，因为他们见识过别人美好的一面……」
飞鹰低声一笑，「所以我从不强调对错，只会强调适不适合自己。」
「那些喜欢将自己的意见强加在别人身上的人，应该听听你的想法。」
余野深思，「如果他们能够明白，就不会打着『我为你好』的旗号，而去强迫别人。」
余野双手收紧，注意眼前的女性，「你很自主，完完全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面对任何事，也能知道自己标准在哪里……好像完全不需要听取别人的意见……」
飞鹰摇头，「我会听的。但前提是要足够的论据和论点去说服我。我不能凭着对方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他们……盲目听取别人的意见，只会害了自己……」
「你觉得自己合群吗？」余野再说下去，「你最想要是什么？」
「我不和群。」
飞鹰想起很多年前的回忆以及现在的生活，「我不能人能忍受跟其他人在一起，只为吃喝玩乐，我觉得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例如谈论一些深度的思想……叔本华在他的哲学里曾说，快乐有分肤浅和深度……我觉得精神上的快乐，比任何快乐都来的重要。
如果你问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会告诉你，我想要快乐地过日子。」
飞鹰微笑，「每个人都会死，无论是英雄还是狗熊，无论是有钱人还是贫穷人，我们工作赚钱，追求各种各样的，不就是求快乐吗？如果本末倒置了，不要也罢。」
余野认真道：「所以……你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飞鹰笑着点头，「对啊，我喜欢创作，喜欢写小说，喜欢画画，那么我就尽情地去吧……如果追求梦想能让我快乐，那么我为什么不去做？」
余野皱眉，「你的经济条件……」
「只要维持基本的生活条件便足够了，不需要大富大贵，如果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即使给我拥有很多的钱，我也不会快乐的。」
飞鹰一脸轻松，「而且，即使失败了，我也不会后悔，因为我比起其他人好多了，在他们忙忙碌碌工作，不知为什么的事情，我能找到自己想要是什么，不是很难的吗？」
「当然也有很多人取笑我天真。」飞鹰轻叹，「我不天真啊，很多事情我很理智和现实，但面对自己想要的，就想要肆意地去赌博一场……」
余野了解飞鹰的性格，「这大概你是这辈子最冒险的事……」
飞鹰嗯了一声，「我有自己的执着，但也能学会放手。人生很奇妙，说不清，最只要自己能够想得开……能够拿得起，也能放得开，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要我放手梦想，我也能放下，不能说轻易，但如果有更重要事情摆放在面前的话……当然现在没有……在别人眼里，也许我不是一个成功的人，但我不否认自己便可。」
「我……我觉得你有那么一点佛家的思想，不能说全部，但有那么一点。」余野觉得很微妙，难以形容这种感觉。
飞鹰笑道：「的确，我看过一些佛家的书籍，以前我是一个很容易羡慕嫉妒别人的人。因为家境的差距，让我有比较之心，活得很幸苦。虽然心里明白，除了家庭背景，我其他的不输给任何人，但还是很挣扎……后来，我明白了，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在追求错误的东西……嫉妒别人是很大的损失，不能让别人的成就变少，只会让自己浪费时间又变得面目可憎……后来就看开了……」
当然飞鹰觉得自己不能完全像佛家所说的那样去做，她只挑了适合自己的想法来遵守，最少她不能悲天悯人，她最爱的还是自己。
「你对自己的现在的生活有什么评价？」余野问道。
「不好，也不坏。」
飞鹰想起家里因为钱总有各种琐事苦恼，自己喜欢艺术，教画画也赚不了多少钱，改善不了生活坏境，但却是自己喜欢的事情……现实和梦想总在拉锯，这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
也许有人会说，要不努力赚多一点钱才来做喜欢的事情，但也要看是不是真的能够找到赚钱的工作，就算能够找到，飞鹰也不想勉强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更何况，现实顶多赚取一份工资，每天重复工作，但因为家境不好，连存钱也做不到……变成月光族……别人是享受玩乐，买衣服逛街旅游，而她只能为了家庭而活着……这样的日子，也没有多大的意思，只不过是等死而已……
「我的眼睛不好，曾看过医生，虽然损失了一部分的视野，但医生说只要不恶化，就不需太担心。但自从那之后，我明白人要活在当下，我怕自己计划太多，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做到……」
一遍遍告诉自己，没有所谓，欺骗自己，隐藏真正想法，不想要……不要想……什么也不想要……不嫉妒别人笑容满脸的逛街，自己只能待在家里看看书，不嫉妒别人有钱有楼，自己只能撑死一份工资，养家人，将所有的钱用在家庭上，自己一毛钱也不能花费……不嫉妒别人有恋人疼爱的画面，自己只能一人解决问题，没有任何人能帮忙……不嫉妒……不嫉妒……不想嫉妒……不想起嫉妒……因为根本要不起……
如果要不起，一开始就不要去想，要不只苦了自己。
从小飞鹰就知道这个道理。
飞鹰站在自己心的面前，看着伤痕累累的心，鲜红欲滴的血，慢慢地流着……一遍遍告诉自己不疼，不要去在意……忽略伤口，告诉自己，等结疤了，就会造成更加坚固的墙壁，来保护自己。
飞鹰无所畏惧地笑道：「无论生活怎样苦难，我现在正在做自己最想要的事情，就算明天死掉，我也不会后悔害怕……」
余野沉思许久许久，像无数个世界，心里有股危险的潜藏，像锋利的刀子，看得见，只不过没有刺下去，他低声问道：「你对生命有什么看法，或者说你想要活下去长一点还是短一点？
「张爱玲有句话，『长的是折磨，短的是人生』，我一直很认同这句话。也许有人不同意，我能明白。
如果日子过得好，不算太差的人，根本接受不了这句话。
但我不同，我觉得这句话很适合形容我的生活……如果明天就死去，我也不会有任何的遗憾和害怕……要是下个月就世界末日了，我会很高兴。
大家都要死的时候，有钱人一定很害怕，因为他们还没有享受够。我这种家庭出生的命，不值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飞鹰见余野想要开口，冷笑一声，「你想要说说什么？说人都是平等，性命没有贵贱之分？还是说我太偏激了？」
「对啊，生命本是平等，但社会的价值观却不是如此啊。」
飞鹰一脸平静，嘴角勾起意思冷笑，「我随便逛逛街，也会看到行人对正在做清洁工的人皱眉避开……职业本来应该是无分贵贱的，但人们的心却分了高低……」
飞鹰轻叹，「我因为家里受政府资助，每个月都要见社工和出席一些活动，社工都会打击我的梦想，都会冷嘲热讽，你知道吗？有时候，廉价的不是梦想，而是人的心。」
「我不会自杀，但也不代表我要拼命积极的生活。我受够了那种为了一点点成就，就要比别人付出一百倍几百倍的努力，甚至最后还有机会徒劳无功……」飞鹰想起佛家的理论，「其实，人生就像一场梦，全部都是镜花水月。我追求梦想，只要在梦里快乐一点。但一个梦而已，有什么好执着呢？」
对，只是梦而已。
如果承认它是一场梦，能让自己认命以及内心更舒服一点，为什么不可以一次次说服自己和别人，认同它已是一场梦呢？
余野从咖啡厅里走出来，心里很沉重，他不能形容这种感受，飞鹰是一个很复杂又简单的人，说她不积极，但她却能放弃一切去追求梦想，说她悲观，她很看得开，觉得很多事情也不用太计较。
但她有时候又会说出，「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的话。
余野心疼，这是一个心灵受过很多次创伤的人，为了保护自己，才会产生的意识。
余野只能说飞鹰已经做的不错了，她只是对人和事，对世界失望，厌恶这个世界。
他身边有很多人来看病。
曾有一个十五岁的女生，被男人玩过后抛弃，家里破产，学业成绩不好，最后吞安眠药自杀，救回来后，就一直在庇护工厂工作。因为长期吃药，说很缓慢，思想也有些呆滞……
在这个世界，每个人也过得不易。
有些人过得好，如同白富美，但她只不过是运气好一点，出生比较好而已。那些在泥坑里挣扎，无论怎样挣扎都爬不上岸边的人，不是绝望两个字能够形容的。
他们的生活每一天都是鲜血淋漓，说什么还要他们积极阳光地活下去，那是可笑的话……因为生活不仅折磨他们的身体，也折磨他们的思想。
而其他过得优质生活的人，有些却跳出来指责这些人，真可笑！说什么过得不好，是他们不努力！
有时候，不是努力两个字便能解决一切的！尤其一次次努力后，换来无尽的失望，更打击人。当然这不是代表不努力，他们很多还是努力，只是一边努力，一遍心灰意冷，让自己学会慢慢认命.
余野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晴朗的天空，灰暗的心情。
口袋的手机里响起。
接下，传来白富美的声音。
「嗨！Mr余你见完飞鹰没有？她是不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完全不知道她正在想什么……」
余野失笑，白富美不是不了解飞鹰，而是不了解飞鹰的生活，所以不明白飞鹰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态与想法……
手机里传来白富美的滔滔不绝的调侃，「说起来，Mr余我聘请你来改变这些朋友的性格，你好像一点也没有改变到啊……」
余野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了解这么多，你现在还想要改变她们吗？」
白富美很快回答：「不会了，现在我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彻底改变。就像他们的性格是生活长年累月积累下来而磨练成的，岂会是短短的时间可以完完全全能扭转，如果能，他们完全变成另一个人，那么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她了。」
余野低声一笑，意有所指地回答：「很好，我没有改变到他们，但……我改变了你。」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十奇趣：佛系飞鹰（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