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旎旎果子

13、第 13 章

　　孟晓昼一路追到河岸，然后他看到顾云雀竟扑嗵一声跳进了水里，他当即想也不想地、也跟着跳了下去——
　　当他好不容易把顾云雀的手抓住、然后奋不顾身地把她从水底下硬拖上岸时，他的心脏不住地狂跳着、一种久违的恐惧在他的胸腔里疯狂地搅动着。
　　“小雀！小雀你快醒醒！顾云雀！快醒醒！！！！”
　　他用力拍打着顾云雀的脸颊，正准备把她抱起来控水时——
　　扑——
　　顾云雀歪过脑袋吐了口水，然后，她醒了——
　　一见她睁开眼睛，孟晓昼猛松了口气。
　　“你这孩子！你到底在做什么呀！！！”他怒不可遏地冲她喝了一句，随后抱着额头、一屁股跌坐在地。
　　夜色笼罩着天地。
　　四周一片死寂，躺在地上的顾云雀一声不响，只有头发、身上还在不停地淌着水迹。
　　不久，她冷哼一声——
　　“你救我做什么？反正我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用了，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说着，她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又要去哪里啊？”孟晓昼抬起头问。
　　顾云雀转身背向他。
　　“我要去哪里都跟你无关！反正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顾云雀说着，就迈着虚浮的脚步往前走去。
　　以为她又要跳河的孟晓昼赶紧跳起身追上她。
　　在一口气冲到她面前时，他高高地扬起了右手——
　　他要打她？
　　但顾云雀毫无惧色地昂起下巴、毫不屈服似地望着他——
　　结果他很快又把手垂了下来。
　　“顾云雀，你别这个样子好不好？万一你出什么事，你叫我怎么跟你姐姐交待啊？”
　　顾云雀冷笑道：“有什么好交待的？人都已经死了，况且，我姐的心里真的有我吗？如果她真当我是妹妹，那么她就应该相信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事瞒着我、把我当外人一样，还有你……”她又冷冷地瞥来一眼：“我其实很早就想说了，何苦来呢，既然你说姐夫不是你害死的，那你又何必千方百计地来讨我们的好呢？根本就是自找麻烦，不是吗？瞧瞧这一年多来，你付出了多少，又得到了多少，你不觉得亏大了吗？”
　　“小雀……”
　　“你走吧，别管我了，本来咱们就是陌生人……”顾云雀推开孟晓昼继续向前走，但她能去哪儿呢？茫茫天地，已经没有一个她的亲人了……忽然，她脚底一软，坐在了地上——
　　“小雀！！！”
　　孟晓昼跑过去把她抱起来——
　　“小雀，我知道你伤心，但是，请你好好想想吧，想想你姐姐为什么会那么做吧？难道，她不正是为了你考虑，才不得不去祈求那两位老人的吗？你姐她不是不爱你、不是她不信任你，而是她，不想拖累你，不想让你小小年纪就背上家庭的重担，你姐，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
　　一听这话，顾云雀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揪住孟晓昼的前襟，然后就对着他胸口的方向放声大哭了起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就好像要把几辈子的心酸都给一次性地发泄出来似的。
　　孟晓昼任由她把鼻涕和眼泪抹在他的衣服上，不如说，他很庆幸他能让她这样痛快地宣泄着，一个才十九岁的孩子，你能要求她多坚强呢……
　　“你已经很棒了，小雀，有你这样从心底里爱护小宝，你姐一定会感到很安慰的——”话说一半，他扭过头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翌日一早，孟晓昼把小宝单独叫到一个房间里谈话。
　　顾云雀站在门口等着。
　　昨晚回家后，孟晓昼拿来毛巾帮她擦头发时说：
　　“如果小雀坚持的话，我会找小宝的爷爷奶奶说情，拜托他们把小宝的监护权让给我。”
　　顾云雀呆住了。
　　“你说什么？”
　　“当然啦，这可能不太容易，不过，我会想办法的。” 孟晓昼咧开嘴笑着，露着两排洁白的牙齿。
　　顾云雀呶呶嘴、又转回了身去。
　　“所以呢！”孟晓昼又去拿来了电吹风，“你就别折腾了，只管回学校好好念你的书，有什么需要的，就打电话给我，由我来办。”
　　他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呢？就算他跟姐夫私交再好，也不过是上下级的关系，更何况，姐夫都已经死了。
　　他就算再怎么善心大发，做到眼下这种程度，也已经非常足够了吧？
　　自己，实在是不该再给人家添麻烦了、也，没有那个资格了吧？
　　此时此刻，顾云雀对孟晓昼已全然没有了往日的仇恨，恰恰相反，她内心对他充满了各种感激，但，这种感激同时也带来了某种恐惧。
　　今早，顾云雀是在闻到从厨房里飘来的饭菜香中醒过来的，当她来到厨房，看到孟晓昼的身影正在灶台前忙活、在帮她和小宝做早餐时，她为自己曾经对孟晓昼做过那么多坏事而感到愧疚难安。
　　她想着，昨晚孟晓昼那一巴掌真该打下来的，不，一巴掌还不够，她应该让他再多抽她几下的。
　　顾云雀发现自己竟头一次感觉到，有他在这里，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你在做什么？我也来帮忙吧！”
　　她快步来到他的身旁。
　　灶台上，油锅在滋滋地响着——
　　“啊，小雀你起来啦？”他扭过头来看她一眼，然后很快就笑起来，他一边继续拿锅铲翻动着锅里的煎蛋一边说，“不用你帮忙，我都做好了，不如你去叫小宝起床吧！”
　　“好，那我去了。”
　　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痛快的孟晓昼当下愣住了，随后，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顾云雀——
　　“小雀，有件事，跟你打个商量。”
　　“你说呗！”
　　“唔，就是……”他吞吞吐吐的，一副担心顾云雀要生气的样子：“小宝的爷爷奶奶……说今天想带小宝出去玩一天。”
　　顾云雀沉默着。
　　“小雀？”
　　顾云雀又低下了头。
　　孟晓昼解下围裙走到顾云雀面前——
　　“小雀，我知道我答应过你，会争取小宝的抚养权，不过——”
　　不料顾云雀很快就抬头冲他微笑了一下——
　　“知道了，我这就去叫小宝起床。”
　　在甩头离开的同时，顾云雀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消失了——
　　已经够了，孟晓昼，不想再看到你那张写满了为难的脸，而且，我也明白了，什么叫血缘关系，既然那是姐姐的心愿，那么我就满足她吧。
　　顾云雀仍像往日那样隔着棉被拍着小宝的屁股喊他起床，接着，她就打开衣柜，从里面挑出一套最新的最漂亮的衣服给他换上。
　　“小宝，今天不用去上学了，好不好？”
　　“怎么啦？”
　　“嗯，有人要带小宝出去玩呢！”
　　“去哪里玩啊？游乐场吗？”
　　游乐场？
　　顾云雀忽然感到一阵鼻酸。
　　她一边帮小宝扣扣子一边问：“小宝想去游乐场玩吗？”
　　“是啊！我想坐过山车！坐海盗船！”小宝兴奋得手舞足蹈。
　　“好，那我回头跟他们说哦，看看能不能去——”然后顾云雀又拿来鞋子，蹲下来帮小宝穿。
　　小宝晃着脑袋问她——
　　“小姨陪我坐过山车好吗？不然我可能会怕……”
　　顾云雀猛地咬住了下唇。
　　“小姨？小姨！！！”
　　小宝拿小手猛推着顾云雀的肩膀，顾云雀一把抓住他的手，小宝像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一头扎过来搂住了顾云雀的脖子——
　　“小姨不去吗？那我也不去了！我只要跟小姨在一起！”
　　顾云雀强忍半天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全部都涌了出来，站在门口看见这一切的孟晓昼，长长地叹了口气。

　　谈话结束了，孟晓昼取得了小宝的同意，他把小宝交给顾云雀后，就打电话给小宝的爷爷奶奶。
　　半小时后，载着爷爷奶奶的车子到了，司机帮他们打开门，两位老人一前一后地走到早已站在门口等候多时的顾云雀三人。
　　“你们好！”孟晓昼率先伸手迎接他们的到来。
　　小宝将身体尽力地向后靠在顾云雀的身上，同时两只小手也紧紧地攥着小姨的手。
　　顾云雀也像保护小鸡仔的母鸡一样牢牢地抱着小宝的头。
　　奶奶仍是昨天那副颐指气使的架势——
　　“小宝，准备好的话，就跟我们上车吧！”
　　而一旁的爷爷、则张开了热情的双臂准备来拥抱小宝，“小宝，快跟爷爷说说，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你想玩什么？你想吃什么？今天，爷爷奶奶通通会满足你哦！”
　　顾云雀抬头望了眼前方的车子，虽然看不懂车标，但凭借车子的崭新与洁净程度，还有那位专门搭配的司机，想来车子必定也是价值不菲。
　　还有，昨天没来得及细看，今天才发现，爷爷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衣着和打扮、还有举手投足什么的都显得非常高雅不凡，想来不是高官恐怕也是地位很高的高级知识份子吧——
　　所以，正是这个原因，他们当初才反对姐姐姐夫在一起的？因为姐姐身体有病，又加上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家世背景根本就配不上他们家——
　　也不知道姐姐为此挨了多少白眼与指责，最后，又是怎样舍弃自尊、抱着重病的身体去向他们求情、祈求他们在她死后能接收小宝。
　　姐姐啊，明明外表是一个那么柔弱的女子，性情却比任何人都来得刚烈，在她死前，心里一定饱含了委屈吧，但她宁愿独吞苦果，也不愿对顾云雀吐露半个字。
　　“你姐，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
　　耳边再次回响孟晓昼昨天对她所说的话，顾云雀蹲下身，在又一次仔细地帮小宝整理好衣领后，把小宝轻轻地推到他奶奶的面前。

　　小宝一走，早已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小张立刻冲上来，他一边递上文件、一边打开笔记本快速地报告着今天的行程，孟晓昼一边皱眉听着一边拿拳头挡着嘴巴在轻轻地咳嗽——
　　顾云雀注意到他脸颊通红，不禁怀疑他发烧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