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敏蒙古二三事儿》景咸

69、雁寄云书

　　何为迟暮？

　　远山夕阳雾霭叠叠相映，仿若人生既虚无缥缈，又切切实实的存在着。无忌坐于医馆院前，恍然之间，倒是感慨起来。

　　好似人真是这般的，遇了苦难折磨，衰老病痛才会更加惺惺相惜吧。他亦与常人无异，这般美满的小日子，竟也被自己的差脾气闹成了这般。

　　无忌每日的远望张宅的方向。距离离家已经一个月有余了，也不知敏敏在家中如何了。

　　他们的孩子快满四个月了......

　　朝廷的那些个太医也无甚用处，全是些吃官饭的饭袋。一日日的开的方子全是胡来，张口便要珍贵非常的药材，却根本不是对症下药！倒还不如他们这些民间的布衣大夫来的务实有用些。

　　见过孙婆婆之后的第二日，新游三家医馆的大夫们包括无忌在内，就已经碰过面了。商量了各自的研究的症结与开的方子。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解开病症先得知晓病发的诱因，也就是疫症的来源。

　　三家医馆难得的团结一气，开始分工合作。集中了三家医馆的人力，依据经验分为三批。

　　一批人留下照顾病人，一批人随无忌前去寻找病源，最后一批就由另一医馆的赵大夫带着上山寻药材。

　　盛夏已过，正值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时节。

　　无忌带了人前去查病源的那日，孙婆婆送来敏敏手书一封。后他见到信中所写，料定孙婆婆已将情况告知了敏敏，其实却是不然。

　　他问起敏敏现况，孙婆婆却是只字未提，只言道让他早日回家。信中寥寥几字，是谓：病非都从口入。

　　不过六个字，还真就点醒了无忌。医者一向有言在先，病从口入。此前也曾查过饮水，食物等等方面。

　　如今看来倒像是走进了误区一般。

　　功夫不负有心人。除去“病从口入”这一类，无忌用了最为保险的法子，自衣食住行的“衣”字始，开始查起。

　　果不其然，疫症的来源便与新游镇百姓平日里浣衣的溪水有关。新游地势不高，三面群山环绕，地处下游。溪水被污染过后，最受难的便是下游的新游镇了。

　　上游的村镇，村民无知。今年夏日天气格外严酷，酷暑难当，农户饲养的数十头家畜死去。无人统一管理，竟全部弃入河中，引发了疫症，以溪水为媒介传染至新游......

　　新游的百姓，当真是遭了无妄之灾。

　　结果一出便交由官府查办了，势必得给新游的百姓一个交代。

　　普天同庆，离家两月不得归的无忌，在疫症退去之后，终于能够回家了。

　　此番对着家中妻儿，他当真愧疚难当。也顾不上盛石了，沐浴了周身，换上了干净的衣衫便跑将回去了！

　　正值晚饭时分，张宅同镇上各家各户一般起了炊烟，烟火气映衬的镇子里生气斐然的样子。

　　急的懒得去推开张宅的府门，直接使着轻功翻墙而入。

　　孙婆婆正从小厨房中出来，迎面遇上无忌，“你这小子！好好的大门不走，翻墙作甚！”紧着吓了她一跳。

　　无忌挠头，略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快些嘛，敏敏呢？”

　　问起敏敏，孙婆婆的微微色变，自己也算有负无忌所托，一时之间竟也有些难以启齿。

　　“义母？怎么了？”半晌未听见孙婆婆的话音，无忌疑问道。

　　孙婆婆一顿，问道：“无忌啊，你给丫头用的雪芝这药，会有遗留之症，对否？”

　　无忌瞬时一怔！

　　思虑万千之间，明白了孙婆婆的意思。雪芝的遗留之症，那便是寒症了。定对敏敏的身子有影响！

　　“敏敏她在哪啊，她在哪里？”他怎么久没有回来了，敏敏就算是因着寒症表现过去沉静，那距此也已经两个月之久了。

　　那这两个月，敏敏是如何过来的......

　　一问出口，他便朦胧了眼，涔涔的泪意涌将出来，“您别瞒着我了，告诉我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雪芝留下的寒症，会有什么症结表现。

　　“丫头她午后，一直就待在书房。”孙婆婆语气中带着些许叹息。

　　书房之中，孙婆婆置了软塌在内，近日来敏敏颇爱待在书房中。放置软塌，也是方便敏敏感到困倦时歇着。

　　无忌推门而入，便见软塌上的敏敏，面色微红，闭眼沉眠。

　　“敏敏......”无忌跨入书房，放低了声音唤道，“敏敏？”

　　孙婆婆随后而入，提醒道：“丫头她睡了，是唤不醒的。”

　　书房是敏敏亲手所布置，装饰古朴雅致，红木的书桌摆放的正好。敏敏便睡在书房一侧的屏风之后。

　　无忌走了过去，将敏敏身上滑落的毯子拾起，重新盖好。随后即行把脉。

　　“丫头身上奇怪的很，诊不出不对之处，只是日渐的嗜睡。”无声叹息，孙婆婆适时说道，“你不在的这两个月来，她睡的时辰愈发的久了。”

　　那声叹息也是无奈。她也只得用心的照顾着，其他的根本没有法子。

　　果真如孙婆婆所言，无忌并未在脉象上发现什么。而且就已敏敏这脉象来说，脉力不错，胎象也已经安稳下来，并无不妥。

　　几番细想之后，他总算明了了。

　　雪芝乃当世奇药，极具寒性，它与九阳神功在敏敏体内已有中和，便不会再损敏敏的身子。只是毕竟寒性重，与女子怀孕所谙的温性不同，难免出现症结。

　　正如敏敏此时的嗜睡之症。

　　无忌脸上的阴霾可算是退去了，露出了一丝丝的喜色。起身对着孙婆婆交代道：“敏敏无事，腹中孩子也安好。过后我再据医理好好想想对策，应该不难解。”

　　其实他已经想到了法子，只待考量一番之后一试。

　　听无忌这样一说，孙婆婆也是欣喜，心想，果真是如丫头所说，无忌一回便有法子。

　　“那便好，带着丫头回房去休息吧。书房多少还是有风。”了却心事，孙婆婆只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屋中寂静，烛火未燃。无忌着手将烛火点燃，烛光映染了半边雅室。

　　无忌俯身一吻敏敏眉心，轻声道：“我回来了敏敏。”说罢，将她合着毯子一把抱起。他是不第一次抱着她了，每一次抱着她都觉着心里安稳。于他而言本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起来他这都半辈子没见她了，怎能不想。

　　路过那方红木的雕花书桌，眼神却被桌案之上镇纸所压着的一张纸所吸引。

　　书房的木门还开着，秋风所致，纸张几度翻起。

　　怀中抱着敏敏，无忌只得几次以手肘按住纸张，方才瞧见纸张的内容。纸上的字迹是敏敏手书。

　　雁寄云书同往，琼瑶不抵。取名寄瑶可好？

　　无忌心中震撼难当。雁寄云书，是为思念之意......

　　敏敏这是，想他了。

　　琼瑶不抵，琼瑶乃仙境美酒。敏敏曾言，与他一起再不羡神仙，其中快乐比饮琼浆玉液更加心许。

　　蓦然垂泪，无忌手上一紧，了然了敏敏的心意。

　　她从未怪罪过自己......

　　“敏敏啊。张寄瑶此名甚好，很美。”无忌走出房门时，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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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给孩子取了名字。

　　无忌坐于床头守着，思绪纷扰。他既知敏敏才华满腹，可真正看到了纸上的字，一字一句跃然纸上，确是情难自禁。

　　敏敏貌美，天下皆知。

　　元朝绍敏郡主爱他张无忌，亦是天下皆知。

　　“敏敏，往日是我不懂事，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还这般任性真是不该的。”思及此处，无忌口中喃喃自语起来。

　　床榻上，敏敏睁了眼，便听见了他这话。

　　“是啊，咱们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凝脂般的小手抚上了他的，带着放到了自己腹上。与两个月前不同，敏敏小腹已有微微隆起，开始显怀了。

　　无忌欣喜非常，紧着问道：“你醒了！敏敏我回来了。”

　　“我看你了，知道你回来啦。”也真是个大傻，他都站在这里了，还用讲么。“难不成是怪罪我未去迎接？那真得请夫君恕为妻误延迎迓了。”

　　但也许，自己就是喜欢上他这份傻吧。

　　烛火映着，敏敏白皙通透的皮肤更加无暇。无忌也不恼，轻轻的“嗯”了一声，接着道：“可饿了？我们去吃晚饭。”

　　敏敏并不答话，由着无忌取下外衫替自己穿上。无忌再自柜中取出冬日用的大氅来，她却是坐不住了。

　　“无忌啊，不必了吧......”这才刚入秋，就用上了大氅，那冬日里可得怎么办呢。

　　无忌侧目看他，对上敏敏甚是无辜的脸，“要的！本就体寒，紧着些护着才是正理儿。”

　　冬日里自还有他在呢，哪里需要她去担心。

　　敏敏深吸一小口气，心中软软，顺从着将送过来的大氅穿上。后又抬了白玉般的双臂，眉含笑意，唤了无忌，“你抱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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