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敏蒙古二三事儿》景咸

64、朱砂红色

　　翌日，青翼蝠王就已不在张宅中了。留下书信，冬日过来便来接这殷离小祖宗回去。无忌沉吟片刻，不难猜想他们是因着教中之事不方便照顾殷离，才要她住在此处一季。

　　大雪打了一夜，估摸着山路也不好走，他们也是不放心的，还是如此最好。

　　无忌晨起去前院忙活剩下几张药方子的事，今日或要出诊，得带着盛石那小子一起。

　　盛石已正儿八经的学上了许久，在学医这事上，他天分很高。今日出诊，无忌便在一旁监督着，全然交给他诊断了。

　　万事皆有第一次，只是开头难。

　　敏敏自后厢过来，喊他去用早饭。

　　她这一身白色，与银装素裹的山间院落甚是相配。外头冷得很，迎着风一走小脸就冻得红扑扑的。

　　无忌看了心疼，言语带了些责问，“怎么过来了，快回里头待着。”

　　敏敏声如银铃，烂漫非常，“叫你去吃饭啊~臭小子。”

　　无忌本就禁不住撩拨的心呐，化作了一股子甜汁，氤氲在身。“好~，随你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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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冬日的三月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似书法大家一挥狼毫，洋洋洒洒一片时光映下。

　　殷离来此不过三月多出几日。

　　春日一清晨，青翼蝠王便来此接了她。

　　殷离正与宋褚故坐在后边儿院中下棋。她棋风不好，悔棋偷子样样都干。每每都被宋褚故抓个正着，一脸理所当然的同他争论，还是不加收敛。

　　青翼蝠王来时毫无前兆。宋褚故眼中，便觉得这天真烂漫的小丫头也同他自己一样，霎时间敛去了笑意，将小手中的白子捏的紧紧的。

　　殷离再瞧着他的眼睛时，他竟也从其中瞧出了微末的伤怀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不开心。

　　院中栽种的是梅花，春日里就谢了，摸着也觉着光秃秃的。不过是梅花之下，六角亭中，两顾无言罢了。

　　不过一刻，她有变作往日里那个天真无邪的殷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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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翼蝠王领他进屋，向敏敏告辞。

　　“这便要走了？”

　　敏敏一张秀脸上也显了不舍。殷离来这这么快便三个月了么？

　　青翼蝠王来去如风，还真是说来便来了。她这也是措手不及，不住的去留意宋褚故脸上的神色，再便笑道，“无忌还未回呢，蝠王不如等上一等？”

　　蝠王性情中人，一摆手直言道：“野王想女儿了，再不带回去怕是我也要遭殃了。就不等无忌回来了，替我同他说一声吧。”

　　一手抓起殷离的素色腰带，脚上功夫一现，拎着她瘦小的身子便腾空而起！一切全在弹指之间。

　　宋褚故面上还是一片青灰色，眼神追随在蝠王身边的小丫头身上，一刻也未变过。

　　敏敏瞧着回望的殷离，与这恨不得随她而去的宋褚故，心焦的很，“阿故？”

　　她能瞧出来的，这静默一中汹涌的别样东西。

　　......

　　“慢着！蝠王放我下来。”已是凌于屋檐的殷离，猛然出声叫道。

　　方才恍然一刻，立于树下的少年郎竟与儿时那个狠心之人陡然重叠。

　　待双足落地，殷离亦能清晰的听见自己怦怦然的心跳之声。手心渗出了汗，泱了攥在掌心的一刻白子。她跑得极快，青丝灵动的飘散，三两步便到了宋褚故面前。

　　话语急促之间，她问：“你可有什么话，同我说吗？”

　　这个万事懵懂的少女啊，一个笑就可让他心心念念永世不忘了。他伸手抚了她额前散开的发丝，软软绵绵的绸缎一般。

　　宋褚故出神良久，定睛仔细着瞧了她白皙精致的小脸，淡淡笑道：“阿离，往后好好照顾自己。莫在下雪时再贪玩儿了。”

　　殷离瞧着像是万分不解，眼角泛起微红，呆在那处。

　　不久殷离蹙着的眉头忽的展开，温软的眉目露出明眸皓齿的笑来。继而转身回了青翼蝠王身边。

　　是她认错了人，那狠心的人早就不在了。

　　蝠王不知所以，盯着她问，“怎么了？喜欢那小子？”

　　殷离回了身再瞧了他一眼，笑言清脆：“他堆雪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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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忌回家，殷离已随青翼蝠王走了小半日了。

　　外间院子寻了一圈儿也不见自家小妻子，猜她犯了春困，在房中歇息。回房查看，她果然拥着被子坐在床上。

　　自她口中得知了殷离离开的事，无忌微微一愣，未曾想到蛛儿今日便走了。

　　至于阿故为何那样回应蛛儿，敏敏心头思衬了一番，就已了然。

　　无忌这颗心通透又淡泊，他们能好好过日子就已经很好了。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强求不得的。

　　敏敏并无过多言语，只执了无忌的大手，靠入他怀中。

　　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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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别之势，永远避无可避。

　　当无忌也可安然在家中陪着妻儿，盛石可一力坐镇医馆那时，离着宋褚故在张宅的两年期满已不远了。

　　小璟一两岁半的年纪了，小脚丫子撒开跑的飞快，眉目渐随了无忌的样子，爹爹娘亲喊得很甜。敏敏这一颗老母亲的心，早早得被他化了去。

　　无忌不时的与他这儿子吃醋，蹭这敏敏不在，随时随地的“教育”儿子。

　　宋褚故便在这一家的喜气和乐中过完的这两年。

　　他这师娘教课时与平常时候简直两幅面孔，在书房之内凶气的紧，秀眉一蹙他便心头止不住发虚。

　　这日，立夏。

　　万里无云的天气，风夹着丝丝热气吹来，当真有些些夏日的内里了。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拿着毛笔，略一沾调色中的朱砂红色，细细点上了画上少女的嫣红唇色。末了，他将笔放下，一双眼深邃非常，直盯着画上那人默默瞧上了许久。

　　敏敏素手敲开了宋褚故这间房门。

　　他将视线自画上移开，见着来人也是从容，笑唤道：“师娘。”

　　敏敏颔首走近。这两年她这阿故变化极大，再不是初见时那般浪荡公子胡作非为的模样了。她紧着瞧见了桌案上那幅画。

　　他这画功刚来之时差得不堪入目，她闲时教了许久，他也愿意琢磨，才有了此番进益。画中之女，是殷离。

　　他与殷离，自那次分别后再未见过了。

　　敏敏此次来找他下棋。棋局布上，一黑一白是如俗人与天命。

　　“师娘，你可知我第一次见到殷姑娘时她是什么样子么？”宋褚故执棋子的手一顿，慢慢说道。

　　那时过两日便是新年了，殷离与青翼蝠王来时似一阵风，飘飘然便落在他眼前。院里梅花开的正当时，她轻点足尖落地，美的不像尘世之人。

　　他从未见过一人有如此纯真无邪的笑，堪堪的没有一丝前兆钻进人的心肺里，暖了半世尘埃。

　　敏敏思绪翩然，未做回答。

　　可她知，这二人定在那三月中的某一刻，是因着彼此，真心实意的开怀快乐。

　　这便够了。

　　他手中黑子落下，棋局已败了一半。“她眼中的那汪清泉，是我最想得到的。”

　　可人这一生，可望而不及的东西多了去了。

　　敏敏眼中这局棋，他已输了。万事如棋落子无悔，再说这阿故，两年来从未赢过一局。

　　他不是没这个本事赢。

　　“阿故，三日后你便回家吧。”一抿茶水，敏敏嗓音清冽。

　　饶是再舍不得也总有分别的时候，他亦深知往后改如何行事。两年过得飞快，宋褚故抬眸徐徐去看这梅树的枝丫脉络。

　　“是，师娘。”宋褚故微微笑了，他此番看着温润不少，压声音回道。

　　如今，他这偷来的时光也用完了。

　　“回去之后，务必劝说你父急流勇退，不可贪恋。依着那皇帝的为人，不久便会老臣下手了。”将茶杯放下，敏敏脑中思量着许多。

　　宋褚故眉宇间为难万分，直言道，“我父亲怕是难舍下那些的。”

　　“那便用计帮他一帮。”她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让你父亲犯个不大却也不算小的错，皇帝必会抓住机会办他，降了他的阶品。这朝堂之上定会有人为他求情，为那仁义虚名，皇帝会听的。”

　　如此就能救他一命。

　　宋褚故颔首了然。师娘这是要他父亲做那第一个出头之鸟，此法看似凶险，却有足足的后路。这第一之名，尚可有一丝转机，皇帝兴许有那么一点旧情绕于心中。

　　若是做了第二第三之人接踵而来，就是痴傻了。

　　他这师娘计谋无双，那些个难言之事，她早已经替他谋好退路，只需他依计行事就可保全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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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喜欢的评论是很开心的事情了。这章的阿故让我有点难过，下一章阿故就杀青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