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敏蒙古二三事儿》景咸

53、一语成谶

　　翌日，宋褚故辰时三刻到的孙婆婆家门前。

　　小镇农家，周遭是溪水小道，片片群山。太阳的金光撒下，他身在其中有些恍然。

　　往孙婆婆家的院子里一瞧，就知是个医家，满院子晒着草药。盛石同敏敏一道在外头摆弄着药草。他们也是刚吃了早饭不久，今日无需再上山去采药了。孙婆婆吩咐着，要将现有的药草先行晒好。

　　翻弄翻弄草药不是重活，无忌便允了敏敏前去帮忙的话。拿出了遮阳的淡色帷帽替她戴上，照例嘱咐了几句话，放她出门了。

　　盛石年纪小，每次同着敏敏这位师娘说话，总是爱脸红。好几次被孙婆婆撞见，调笑与他。

　　可是这有什么法子嘛，偏生他就是不能盯着师娘的眼睛看，很是容易让人慌神的那一双眼。

　　听着一旁藕色衣裙的师娘心情颇好的哼着小曲儿，连着他也心情舒爽，嘴上泛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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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褚故刚到时，便见着二人在院子里翻晒着草药。偶尔还能听见说笑之声。

　　不由的心下想起劫了敏敏的那日。马车之中，衣衫沾血身子孱弱，却还能四两拨千斤的女子。今日，她着了藕色的衣裙，衣带是金色的缎子，不时随着动作和着细风扬起。

　　宋褚故正欲前去打招呼时，见着无忌踏着大步子自屋子里出来。

　　无忌武功底子深厚，手上药碗端的比常人平稳，碗里的药汁装的极满，好在未曾溢出。

　　“敏敏，喝药了。”无忌端着药碗唤她过来。

　　往日他一叫，敏敏便紧着跑来自己身边。可那么多日了，他每每端着药过来，她总爱耍些小孩子脾气。

　　虽知她最后都会乖乖喝下那药，可他心头依旧钝痛。

　　敏敏心下几回深叹，暗道几声果然，还是转过了身子，拧着鼻子喝了这整碗药。

　　二十几日前的那次事后，她便每日早晚两碗汤药喝着，养着肺上的病症，一日也断不得。如今倒是印了自己说的那句话了。

　　“无忌啊，你记不记得我带你逃婚后，养伤时待的那户人家。”刚喝完药，喉咙间还留着重重的苦味儿。

　　无忌伸手替她擦了嘴角留的药汁，笑道：“自然记得。”

　　“那你记不记得我当时说过的话啊。”敏敏笑得有些自嘲，“当日我说宁愿自己就这样一直病下去，这样你就能一直对我好，一直照顾我。如今......算是应验了。”

　　当真是一语成谶了。

　　无忌脸色忽变，指尖握着碗口的力道重了许多。

　　忆起那时，她也是伤重，他们在农家借宿。第一次他发现，名满大都的绍敏郡主竟也会脆弱至斯。她是这样绝代风华的女子，却是爱惨了自己的，还拿自己的身子开起了玩笑。哪里有人回希望自己的身子一直病着的......

　　此时的无忌，哪堪听得这样的话，生生别过了脸，“傻丫头......”

　　“往后那些不好的话一句也不许说，我们还要一起偕老呢。”最好一切不好的东西都可以让他一力承当，就是死，他也甘愿了。

　　连着不远处的盛石一道泪迷了眼眶，谁人能禁得住这般折腾呢。师娘现在的身子实是外强中干，亏损的厉害。

　　那些师娘每日喝着的汤药，是师父琢磨了一整夜写的方子，配的最好的药材。只盼着师娘的身子早些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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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褚故一人站在路旁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是个害过他们夫妻的人，她被害的至今还再服药。

　　可她昨日还是叫师父收了自己入门......

　　自然不是他有多本事，得了昔日郡主的青睐，非要收他不可。

　　他望着院中忌敏出了神，“他们二人，何等心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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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忌还是忍不住将她牵进了屋子了，轻手轻脚的替她摘了帷帽。

　　日头不大，却还是让她额间出了一层薄汗，“我不累的，无忌~。”

　　他自是知晓的，可哪抵得住心里念头叫嚣，半点也舍不得她受累。

　　不久，宋褚故照约而来。

　　见着二人便恭敬道：“见过师父，师娘。”

　　敏敏也不意外，同无忌一道坐下，笑言：“猜想你也该来了，坐吧。”

　　待他坐下，无忌难得的开了口：“你即唤我一声师父，不论前因如何，也算是我的徒弟了。此番师父给你定的规矩，你得听上一听。”

　　宋褚故点头，垂首细听。

　　“不可再行恶事，无端伤人；不可仗势欺人，欺压百姓；日后在朝为官，不可因一己私利葬送同僚；在其位谋其政，为官为民一诺要谨记心中；最后，若有他变，不可愚忠。”无忌心中所想皆在此时言说了，“你可记住了。”

　　“徒儿记住了。”

　　他确是牢牢记住了，这一字一句教诲。那句若有他变，不可愚忠，有些骇到了他。

　　当今皇帝都曾是他师父的下属，若不是他弃了皇位，哪里轮得到现在的皇帝。恐怕这当朝圣上的心思，早年间师父也曾看明白了几分。

　　无忌接着言道：“你有一位师兄，名为盛石，你们已经打过照面了。”

　　后有将盛石叫来，与他认识。盛石年纪比宋褚故小了许多，还是做了他宋褚故的师兄。

　　他亦恭敬的唤了声：“师兄好。”

　　“师弟好。”盛石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稚气，声音不大，人却清新。

　　几句交谈过后，他就深知自己与盛石的不同。盛石一心学医，志在行医治病济世救人；而他注定身处朝堂，陷于尔虞我诈之中，寻得方法为民谋福。

　　长恨人心不如水，如今，等闲平地都是能起波澜的，可他偏要做那力挽狂澜之人。

　　他与盛石也算殊途同归吧。

　　无忌说完，被盛石扯着走了。说是有许多想不通的问题要问，医书上翻找不到，急得很。

　　敏敏笑笑，无奈道：“无忌啊，你随小石头去吧，好好同他讲解明白，不然啊他可不会罢休的。”

　　一个一个的，有趣的紧。盛石的药理是孙婆婆在教，外加了一大箱子医书由他自行去读，再有无忌教之望闻问切，把脉诊断。

　　盛石这阵子学的辛苦，她也看在眼中，想着吃完午饭同无忌去镇上买些好吃的，晚间做了晚膳你，夸一夸他。

　　真好，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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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头只剩了敏敏与宋褚故二人做着叙话。

　　孙婆婆出了门，说是要去友人家吃了晚饭再回来。

　　未来得及上茶，敏敏便自茶壶之中倒了白水给他，笑着解释着：“我在服药，你师父说饮茶会冲了药性，将家中的茶水都换了，你随意喝一些吧。”

　　宋褚故也忍不住咧嘴笑了，他这师父真是将妻子放在心坎里疼着了。

　　敏敏自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小口，“其实今日叫你过来只一件事，但你师父他要与你交代规矩，你便好好听着记着。”

　　毕竟他们与他之间有前事隔着，无忌这样说，也是为了他好。

　　“徒儿知道的，师父大人大量不与我计较。”宋褚故如今已定了心性，谈吐也改了许多，“师娘有何吩咐？”

　　他们叙话的这处，还能依稀听见盛石那小子一惊一乍的说话声，她将杯子放下，一扯嘴角：“只有一事，绝不可让他人知晓此事，更不可暴露我与无忌身在何处。”

　　敏敏嘴角是带着笑，那笑却未及眼底。

　　这回过来，他是要将左霍带回府中的。还有随着他来的那群人，那样大的阵仗，太过让人起疑。她会这样对他言说，那宋褚故就必定有将这些消息压下的能力。

　　他们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等了这么就才来，已经这样坎坷了，不能因为一个宋褚故毁了去。若他做不到，那她宁可杀了他！

　　还有那狼子野心的朱老四，他若是知晓，无忌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没什么比她的丈夫孩子更为重要。

　　她那眼神一瞥过来，凌厉非常，竟惹得他身子一寒。

　　宋褚故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沉声道：“是我考虑不周，师娘的吩咐我定丝毫不差的做到，不留隐患。”

　　听到了答案，她方将眼神收了回来。

　　瞧见那藕色的裙角拖了地，沾了不少尘土，那角有些泛黄。

　　她便站起了身子，淡淡道：“不必跟着我了，去瞧瞧你师兄他们吧。”

　　“是，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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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前一日白日里睡得久了。

　　小璟一昨日半夜闹觉，就是不肯好好睡，他们哄了许久也没法子，将近寅时那小伢子才真真睡去。

　　敏敏估摸着时间，孩子也快醒了，她赶着回房去。

　　摇篮里的张小公子，本就将醒未醒的迷糊着，一听有人开门，立马精神了起来。

　　敏敏一走进屋子，就瞧着小璟一的小手巴巴的挥了起来，口中呜啊呜啊的嘟囔着。走近一看，小璟一小半张脸上全糊上了自己的口水，粉雕玉琢的小胖娃冲她挥着肉嘟嘟的小手，当着是快将她的心都融化了去。

　　“一儿~，娘亲回来了~。”她可一点也不嫌弃自己的孩子，轻轻将他抱在怀中哄着，拿起软软的绢布细细擦去了他的口水。

　　这样可爱的孩子，是她生的！她稀罕的不得了，也欢喜的不得了。

　　“一儿乖~，我们去找爹爹好不好呀~。”轻轻一点小璟一的鼻尖，笑道：“走咯~，找爹爹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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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故：看我神一般的求生欲！师娘好吓人。
小石头：说什么呢，师娘最是温柔了~，还要给我做好吃的~
阿故：区别对待啊，区别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