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眠时》许或苍而

46、第 46 章

　　瑞析走出门，往洗手间方向去了。

　　韦老师家是三室一厅，洗手间这边，除了一间书房外，另外一间，应该是她儿子的房间了。

　　瑞析推门进去，又轻轻合上了门。

　　【童童今年上五年级，是一个很乖巧很可爱很帅气的小朋友……童童的爸爸是医生，他的工作非常非常忙，很少陪伴童童和妈妈……妈妈是老师，她什么都好，可惜为什么也是个老师呢？童童真的很不想一放学回家，还要面对一个老师呀……感觉，回家真无聊。别的小朋友都盼着下课，盼着放学，盼着回家，但是童童觉得，家里和学校，好像也没什么两样啊……】

　　这是童童夹在语文书里面的作文，瑞析没有看完。在这本语文书上，她没能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

　　数学书。

　　童童的同桌是个短头发的女孩子，她的数学比童童更好。上课的时候，她坐得笔直，眼睛炯炯有神。而一旦发现童童的注意力有半点不集中，她就会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敲一敲童童的课桌，严肃地提醒他，“听课认真点！”

　　——

　　数学课，老师有事没来。班长坐在讲台前，监督同学们自习。

　　童童自认为，他没有其它的数学作业需要完成了。于是，他拿起了语文书，开始抄写古诗词。

　　【清平乐·村居

　　宋·辛弃疾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

　　童童一口气抄写完，洋洋自得地看着自己的佳作，刚想拿给……旁边那个字写的很丑的同桌欣赏一眼，结果……

　　“班长，董梓童在看语文！”

　　这个声音，平时听起来，也没那么刺耳。今天，从耳旁清晰地传过来，怎么就……那么招人烦呢？

　　班长闻声抬了抬头，往童童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是，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很快，他就低下头，继续写他的作业去了。

　　周围的同学也马上安静下来，甚至那个多事的同桌，也不再聒噪了。

　　童童收了语文书，收了作业本，默默地打开数学书，望着它发呆。

　　没人责备，没人在意，可是童童就是自己不好意思了。但其实呢，他觉得这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情，所以他对同桌的叛变耿耿于怀。

　　——

　　比如说上次英语课，他……听得实在是太无聊了。于是拿着书挡在了自己的脸上，睡了起来。老师压根没注意，他睡了十几分钟，最后还是旁边同学叫他起来的。

　　那时候，他的同桌，可还不是岳紫歆这个讨厌鬼呢。

　　……

　　随堂小测，老师还没进教室，童童和岳紫歆吵了两句嘴。一气之下，童童一手把岳紫歆的文具盒摔倒了地上。

　　……那个文具盒，是语文老师奖励给岳紫歆的。因为她……拾金不昧。

　　岳紫歆咬着嘴唇，默默捡起来，一声不吭。一节课下来，再也没和童童说一句话了。

　　——

　　女人真的是爱记仇的生物。

　　童童如是的想着，比如说他妈妈，上次不小心在家里摔了她的香水，他妈妈有半个月都没给他买他最爱吃的旺仔牛奶糖。

　　又比如说岳紫歆，她的文具盒不是还好好的嘛，虽然说被摔了一下，可能有些轻伤，但还是能用的呀。至于……每天对他横眉冷对的吗，真是，小题大做，小气巴巴，斤斤计较……

　　——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出了一个奥数题，岳紫歆第一个做了出来。给老师看过作业后，她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傲首挺胸地回了座位。

　　呵——

　　童童嗤笑，至于吗。

　　但是，他一直到下课也没做出来。

　　事实上，全班当时只有两个人做了出来，第一个是岳紫歆，第二个嘛……就是坐在岳紫歆的后面，坐在童童的斜后面的……班长。

　　那个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童童也想举报来着。

　　因为班长本来也一直没想出来，后面是看到岳紫歆答对了，才凑过来悄悄问她，答案是多少。

　　岳紫歆当然不会帮他作弊，可是……她还是把最后答案告诉他了。这是一个解答题，单纯凭借最终答案，也不能算他做对。

　　但是！后面，班长就是做出来了。

　　童童坚信，数学老师脸上有那么一刻，露出了质疑的表情。其实童童也觉得，这算是半个作弊。他犹豫着要不要揭发他们俩的蝇营狗苟，内心挣扎了好久，最后决定，还是算了。

　　他董梓童，才不是像岳紫歆那样的……心胸狭窄的小女人。

　　可是吧，下课之后，又发生了一件让他不爽的事情。

　　班长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大堆零食，正在分给边上同学吃，岳紫歆回头看了看，居然也毫无节操地发出喟叹。
　　“哇——”

　　这一声给了班长错误的讯息，导致他以为岳紫歆也是垂涎自己的零食的。可其实呢，他一般只给兄弟……或者非常非常非常漂亮的女孩子送零食吃。

　　这个岳紫歆，丑倒是不丑，可也算不上一个完完全全的大美女啊。还要剪个短头发，头发上还有一个特别丑的橘黄色发夹。唉，哪里像个女孩子了……

　　可刚刚，她帮了自己啊。班长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个知恩图报的少先队员……

　　好吧好吧，那就给她吃一颗糖好了。多大点事啊，他这里的零食本来就吃不完，就全当做是，做慈善好了。

　　童童看了眼接过棒棒糖，一时有些错愕的岳紫歆，以为她是高兴得傻了。

　　他回头，看到数学老师已经出了教室，后悔了。

　　这这这，分明就是贿赂，在他眼皮下明目张胆的贿赂啊。人证物证俱在，他刚刚，就应该……举报他们两个人。

　　哼——

　　——

　　住在童童家楼上的那个叔叔，是数学老师，刚刚搬过来不久。童童有时候放学回家，妈妈在做饭，爸爸……那个时候很少能及时回家，他就会抱着数学书，溜上去和叔叔探讨……伟大的数学哲学问题。

　　然后，他就可以回学校炫耀给同桌听。

　　童童想，他可是比班上同学高出了好几个境界的五年级学生。岳紫歆那个疯丫头，在他面前就只有顶礼膜拜的份。

　　“当代数学哲学的基本问题之一是数学对象的本体论问题，它可以表述为……像自然数、函数或者集合这类数学对象是否是独立于我们思维的真实存在……对这个问题的不同回答形成了两种立场，即数学实在论与数学反实在论……数学实在论认为，存在抽象数学对象，它们既独立于外在的客观世界，同时又独立于我们的思维……数学反实在论认为，不存在抽象的数学对象，或者数学对象不独立于我们的思维。”

　　下课休息时间，童童凭借自己超强的记忆能力和不凡的哲学领悟思维，一本正经地向岳紫歆卖弄自己背了五天的理论。

　　楼上那个叔叔和他讲了一个礼拜，他其实也没听懂。但是也没关系啊，大家都听不懂的，如果他可以背出来的话，别人不就以为自己听懂了嘛……

　　岳紫歆果然提起了兴致，眼巴巴地看着他，两只眼睛鼓的圆圆的，看起来很迷惑，又很好奇。

　　这个反应极大的满足了童童的虚荣心，他双手抱臂，模仿得煞有其事，“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嘿嘿嘿……他改天要再去找楼上那个叔叔聊一聊，取取经。

　　——

　　瑞析打了个哈欠，又翻了翻英语书。

　　童童点了点头，无奈看着自己的妈妈——一个伟大的母亲，以及大学的英语老师。

　　“知道了，知道了。妈妈，你都讲了三遍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啦……”

　　——

　　上课要听写英语单词，童童课前只需要简单地浏览几遍。但是岳紫歆就不一样了，一看就知道没有像他一样，从小就接受良好的英语教学熏陶。

　　就那么几个简单的单词，她都抄了十几遍了。结果呢，每次还都要写错好几个。童童对此沾沾自喜，很显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他一样……天生英才。

　　余光里，岳紫歆果然又有一个单词写不出来了。她抓耳挠腮，可是越着急，就越是想不起来。童童大发慈悲，把自己的作业本推过去一点点。岳紫歆察觉到了，居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人，果真是不知好歹！

　　讲台上的老师留意到这边的动作，误以为岳紫歆在偷看，念在是头一回，只是提醒了一下，“不要交头接耳啊，中间那几个，眼睛不要乱瞟。”

　　岳紫歆一脸无辜地抬起头，正对上老师投过来的目光。她有苦说不出，只能，挪了挪身体，偏开了头，坐得离董梓童那个家伙远一点。

　　童童气笑了，岳紫歆怕不是个傻子吧。

　　他没办法再光明正大地偏头观察岳紫歆的状况，只好抬起头，目光正对着老师站的方向。

　　老师啊，拜托您了。眼神不好就去配一副眼镜吧，别整天见风就是雨的……

　　——

　　“瑞析——”林雨嘉敲了敲洗手间的门，试探地喊了一下，“你好了没，韦老师睡着了，我们准备回去啦。”

　　瑞析猛地回过神，立马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信息。

　　【马上马上，你们去门口等我吧。我就出来了，〈呲牙〉〈呲牙〉】

　　【好。】

　　林雨嘉有些纳闷，但还是依了她，瑞析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个习惯了。上洗手间的时候，都不喜欢说话的吗？

　　林雨嘉和班长在门口等了五分钟，瑞析终于从童童的房间出来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久等啦！”

　　“没事没事，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