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主虐线平行世界》允

96、行露/正文

　　“王佛翁遣人报，说有书信来。”阿元揣着怀袖，做贼一般登阶，见了韦欢，头向前佝着，急切地一笑，两手向前，几乎要碰到韦欢的手，终于是还有些规矩，还留了一寸的余裕，但那歪斜的眉眼，却仿佛一只贪婪的鼠子，正自洞中向外窥视——亏她还是从李太平府邸里进来的人，都是些什么东西！
　　韦欢不满地向阿元一瞥，此人却毫无察觉，猥近而来，两手呈上书信，韦欢的眼光久久地落在那书信上，并不接手：“是谁的信？”
　　阿元讶异地抬头，又忙低下去：“是王佛奴进上来的。”
　　韦欢垂着手道：“那就是佛奴的信？”
　　阿元张了张口，却是省悟：“婢妾不知。”
　　韦欢看她一眼，伸出两指，捏过一角，斜对日光一比，是崔湜的。扯了扯嘴角，打开火漆，一字一字地看。此人出身博陵崔氏，投贴太平，却也没得什么大好处。此去西京，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通到了佛奴的门路，韦欢与他通了几次消息，隐隐地觉得此人不简单，从此格外留心——崔湜之信极其简单，略叙得几次见太平的情形，说“公主万几繁务，不事休养，稍觉清减”，自己“往适觇之，颇思解忧，竭尽愚诚，上一书谏”，而“公主不纳”。韦欢将“纳“字盯了又盯，折了书信，交烛火烧尽，再看阿元：“佛奴可有附言？”
　　阿元道：“崔湜请佛奴向娘子进言，只说‘忠’字，别无他言。”
　　韦欢笑了笑：“他倒是很忠心。”
　　阿元也笑，一边笑，又说：“佛奴还进了两箱物件给娘子，说是他家二郎孝敬的。山野玩意，不值钱，但请娘子赏玩。”
　　韦欢将阿元一看，道：“你与佛奴倒是相熟。”
　　阿元倏然红了脸——这一回却不似方才猥琐，反倒露出些姿色来，韦欢垂下眼，道：“告诉佛奴，他弟弟既是孝悌，我这有一事，着他去办。”

　　督守西京，是我于李暅朝，甚或说自则□□以来承担过的最大的任务，也正为此，我几乎将所有用得着用不着的人，上至心腹如崔秀、崔明德、柳厚德、郑元一，中至韦氏亲族韦溆、韦沈等数人，下至年轻俊士如崔湜、杜宇等，统统设法调至京畿——这也是崔明德的意思，神都朝廷，地近天枢，为诸武所把持，又有从龙之“功臣”争抢，西京虽历来是旧家的地盘，毕竟是受了挫折，且正趁着新皇未稳、上皇尤在的时机，放入自己的人手——俗称“抢地盘”。
　　第一刀砍在宗楚客身上，这老滑头识趣，不痛不痒地就让了位，一个反手，还把托他说情的诸多权贵，一一都列给了我。有了这个名单，我接下来几个月的游乐便全都安排定了：今日至东家赏花，明日到西家玩水，早上听谁家儿子请我保媒牵线——这个请求着实超出我的意料与意愿——傍晚谁家又托人进来，要赠送我一些自家庄园中的“土产”。以我之本心，倒是不大愿意参与这些节目，怎奈阿欢遥书叮嘱，反反复复，就是劝我莫要“任性妄为，失之柔缓”。其余人也总劝我与这些人应付应付，勿生他端。
　　本以为此来西京，或十日，或半月，总能回去一趟，然而一天天的时光就在这些官场的交际中流逝，三个月了，我一次也没能再回神都。上书李暅，得到的是源源不断的安抚和赏赐，却一字不提回去的事。上书母亲，安抚和赏赐都没有了，大略都是志在四方、为国效力等空话。写给阿欢，也多是激励建议，连阿思的消息都少了。无奈之中，除了茫茫公务，只有每日去看看李盼，聊以慰怀。
　　李盼从初来西京的不习惯，到现在已十分适应大明宫的生活——甚而还有点欢喜。见到我，也不再似从前那样畏葸，知道喊两句“姑姑”，有时撒起娇来，一意往我怀里钻。有一天我在省中忙得晚了，不曾回去，第二日进宫，听说他哭了一夜，吵着要“姑姑”。贵人家乳母养娘，多有不实之言语，故意教唆小主人，使他们假意依恋长辈，阿洪尤善如此，因此我并不十分信这种话。然而见了李盼，看他那酷似阿欢的小脸瘦瘦红红，眼眶带泪，嘴唇却尤自紧抿，终也忍不住要将他抱一抱、摩一摩——阿欢小时候受了委屈，是不是也是这副表情？小脸尖尖，倔强地站在那不出声？七娘过世的时候，她是不是也是恐惧中带着寻求安慰的期盼奔向妈妈的怀抱？可惜她终究也没有寻得那样的怀抱。
　　那一日我陪着李盼很久，抱着他玩耍，将给他娘亲和哥哥讲过的故事又讲了一遍，他在我怀里安静地靠着，带着奶香的毛发蹭得我的下巴都腥腥的。
　　再之后，凡是入省，我总尽量带着他，多数时候放他在内堂，有不甚机密的商议，便抱着他同往。凡有游宴之约，也总与他同行。这孩子于我面前任性粘腻，在外却显出了不同寻常的心气——与他母亲一模一样。
　　转眼又到年底，京中凡是叫得上名号的，都已向我——或说李暅——显过亲善，第一遍的筛选已毕，我也因公而胖了一圈。
　　新年之前，我终于收到了皇帝陛下的手书，命我——只有我——带李盼回神都叙职，同时圣心独断，大发恩典，给独孤绍一个职同三品、秩却在正四品下的“检校千牛西京督卫使”，派她到西京驻守——倒是两处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