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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闲话 ...

  •   四月中武三思与桓彦范、敬晖、崔玄暐俱罢知政事。其后提拔者,一是宗楚客,此人是武氏外甥,论辈分还要唤母亲一句“姨母”,然而母亲在位时,因与武懿宗不和而频获外遣,而今却因此事,使李暅与桓彦范等人俱想起他来,召还为相;一是柳厚德,此老谙悉财事,为人圆滑,唯一的缺点,却在流外出身,偏偏对了李暅的胃口,我一推荐,他便直接允准——这一着还算谨慎,罢去四人,那五人党中留得影响力不那么大的二人在,显得不那么威逼。任命二人,等于将宰相之权略略集中,而所用都是不那么清流,却也不那么“武氏”的人物,算是皇帝与大臣之间的一点妥协。
      若说任命宰相还算是皇帝的常规操作,那么封皇子盼为周王,授雍州牧、歧州刺史、西京留后,于李暅来说可算是一着妙子——倘若李盼与守仁和守忠同日封王,显不出嫡子的身份,大臣们肯定不依,但若过分强调其嫡子身份,又恐导人以遐思,万一误导群臣,争相拥戴嫡子,李暅这皇帝也要头痛。如今这安排,既使李盼看上去与众不同,却又不算特别拔高了他,可谓深得苏味道之模棱精髓。至于将李盼打发回西京这操作,进可解释为嫡子承嗣,使先行回京,收拾祖宗家业,退则可解释为非是冢子,所以先行分封,以明尊卑。反正嘴长在李暅身上,要怎样解释,都由他的心情。
      李盼既回西京,我之返京,便也有了理由——照顾年幼的周王兼雍州牧,顺带接管他的印信。为李盼与我辅佐的第一人是崔秀。他因反驳将母亲迁居上阳宫而被出为河南尉,经我提请,改授雍州长史。次则是郑元一,李暅本想加他同平章事,但他资历尚欠缺些,因改秘书监与礼部侍郎,随我同行。
      临出行前,我又到了上阳宫,与母亲长谈——论起女人干政与治理都城这两件事,她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多向她讨教总是不错。何况她自己也多有指导之意。
      母亲的心情与天气一样晴好,也难得地不在楼上,而是到了朝阳台前,督看着基建工程——原本这里有一片林荫,近来因母亲嫌此是伤心地,下令将树木全部砍去,土地刨平,安放秋千架,小球场,小藤椅,小木马等物事,拟将一大片花园,活活改成儿童乐园。这本是将作监与内侍省的活,母亲却偏说服了李暅,叫李湛带人去做。于是我到时,便见母亲斜靠在长乐椅上,一面看着高力士替她逗李暅新进的长尾花鹦鹉,一面望着前方满头大汗的李湛李将军亲率将士挖坑刨地。不愧是三卫精兵,个个装备精良,甲雄胄亮,于是干起活来,也格外地热火朝天、汗流浃背。
      我看得好笑,快步上前,劝了一句:“灰土漫洒,不利于呼吸,阿娘金尊玉体,还是避开些罢。”
      母亲懒洋洋地道:“我这年纪,有一日是一日,怕什么?”
      我倒也不好多劝,就叉手在一旁笑,母亲见我模样,倒是又赏了一个斜眼:“阿思呢?”
      我道:“叫她师傅留住临帖了。”察母亲颜色,特地又道:“还是婉儿有办法,我叫她写字,千方百计,连哄带骗,一个时辰也写不了两个大字,婉儿吩咐一句,就乐颠颠地,比什么都管用。”
      母亲轻哼一声,忽地起身便走,见我不解,便道:“灰土漫洒,我倒不怕,你身体弱,还是少惹尘埃为妙。”
      我笑道:“就知道阿娘心疼我。”陪她走得几步,边走边道:“旨意已下,封五郎为周王,授雍州牧,儿这边也得了玺书,明日便启程去西京了。”
      母亲不置可否,带着我沿那临水长廊而去,路过花园,忽地止步:“白鹤呢?”
      高力士道:“说是前几日大风,刮跑了几头,已知会各处,只一时还未补上。”
      我道:“我庄园里有几头,还有孔雀,阿娘不嫌弃,先叫人送进来?”
      母亲道:“什么都叫你补,补得几个?”走到长廊,向内一看,又皱眉:“椅子也旧了。”
      高力士道:“小人这就去问将作。”
      母亲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我见她如此,倒不好马上说明来意,扶着她走一段,她又问我:“你去西京,阿思呢?”
      我道:“还在她祖母那住着。”
      母亲道:“阿韦却不常来。”
      我笑:“阿嫂是想来的,只恐阿娘不许她来。”
      母亲瞥我:“我何曾不许她来?只怕她现在是皇后,一人之下,不乐意奉承我这老朽。”
      我笑道:“阿娘可冤枉阿嫂了,她再是皇后,不也是阿兄的新妇、阿娘的儿媳?论公,阿娘为君,她为臣,论私,阿娘为母,她为子妇。侍奉阿娘,岂不是天经地义?”
      母亲不接话。我察她脸色,慢慢道:“阿嫂已然册立,阿兄之意,还是叫她统管内事,包括各宫宫人,及诸宫事。上阳宫之事,论理,她本也可接手。只不知阿娘的意思。若是阿娘愿意,倒不妨使皇后也常来朝见,一应事务,也可交她处置。”
      母亲还是不松口,却道:“你去西京,都带些谁呢?”
      我道:“阿盼为州牧,崔秀为长史,郑元一为礼部侍郎。贺娄、阿徐、阿崔也同我去。”
      母亲道:“我是说你的贴身随从,不是说朝廷任命。”
      我道:“宋佛佑年纪大了,不好折腾,兰生留在都中替我应酬往来,其余大约就是王仙仙几个罢。”家务事有宋佛佑、兰生与仙仙,我一向是不大管的,一下竟被母亲问住。
      母亲道:“你带阿盼回去,自然是住在宫中的。既在宫中,必要通传的掌事,又带谁呢?”
      我含糊道:“府里还有几个内官。”老冯那几个干儿子,实在不甚成器,我不大乐意带着。
      母亲便又瞥我:“我这里也没什么事,高金刚和高力士,就跟着你去罢。”
      我一怔,便想拒绝——高力士这名字实在太有名,虽然眼下的他还只是个二十多的青年,办事也稳重可靠,但不知怎的,下意识里对他有些抗拒——母亲却不容我推辞:“你一向办事尚可,思虑也还周到,既已临行,我也没什么大嘱咐。只一项,你向来不大重视宦官,以后这毛病要改。”看我一眼,又道:“你阿嫂在这点上,便比你强多了。”
      我心头一凛,低头道:“是。”到底还是有些没底,便问她:“除了这个,阿娘觉得,还有些什么要注意的?”
      母亲道:“国之大事,在戎与祀。你回西京,自然也是这两点。戎事你未必做得了主,就在礼祀上多下功夫。”
      这也是我与其他人商量的结果,躬身道:“儿的心思,第一修宗庙祭祀,第二重整宫室,第三请开恩科。”其实还有一件事,就是重修父亲时的礼仪,编为定典,如此则可主动将对“礼“的解释权握在手里——不过这话不能和母亲说。
      母亲却自己提道:“你可召集士人,编纂书集,以振声名。”顿一顿,道:“可以修复旧礼为名,纂一定典,永为常例。”
      我一笑:“阿娘提点得是。”
      母亲将嘴角勾了一下,似笑又似不笑,沿着长廊走一阵,看水鸟起落,船舸争春,眉目舒开,我试探道:“阿娘,那阿思……”
      母亲慢吞吞道:“我这里冷冷清清,叫几个小辈,多来几趟也好。”
      我一下便笑开:“那我就转告阿嫂。”
      母亲不语,过得片刻,方道:“阿韦为皇后,也不能时时都来,若是不得空,叫个乳母送来,或是我遣人去接也使得。”
      我心领神会:“她上午多在宫里,下午则在省中,阿娘若想她,遣一宦官,或去徽猷殿,或去史馆,必能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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