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主虐线平行世界》允

246、应酬

　　我甚疑心阿欢是故意攒了个大招，意图好好教训教训我这没实操经验的新手，不然明明这么好的点子，到执行起来，怎么会处处都是漏洞？
　　先是柳厚德有些不情愿，我依阿欢之建议，叫他来，半是威逼，半是利诱地敲打了一番，才使他真心实意为我出谋划策、条列名目，但到了借他的名字去压水部、都水监时，他又磨磨蹭蹭，多方推诿，最后商定，水部那里，他去督促，都水监却摊给了我。理由倒是很充分，说内廷宦官之事，乃天子家室，我这管家姑姑，管理起来名正言顺。至于其余地方，他是指望不上了。我多少是有些生气的，但此人既是我一手提拔，眼下又在用人，真为这点事发作，似又不妥，想来想去，只好在秋日打猎的名单里将他划掉，又交代兰生，以后宴请，先不邀他罢了。
　　次是书手、学士的问题。阿欢虽说人手典籍，恣我所用，但真正从哪里调，用多少人，用什么标准，又只能靠我自己无中生有。亏得有崔明德和我府中几个文字小娘帮手，但一时也凑不齐许多人——这年头宫中省中，凡是文字通顺些的，都有本职，抽调一人，便分了一人的活计，本官既不愿意，他本人亦未必肯，尤其秘书郎、校书郎、正字等职上，多是世家子弟，以水利事为末流，因此最后动员，大半倒是黄门和宫人。黄门倒罢了，宫人又有礼制之嫌隙，最后只好以帷幕屏风遮挡书写，无端增添了麻烦。好处是，我这些女人们，又派上了用场，有了一次，就有两次、三次，多给她们接触外面的机会，也是培养。因此我又叫兰生留心记录，以后若有这种机会，可多遣宫人侍儿，兰生建议我造册留档，结果又平添一桩事。
　　等人手事定，名单拟好，札子也写上来了，最大的麻烦却又到了——阅读虽然困难，但
　　一千多书札，紧赶慢赶，连我带崔明德等一起，看了一个月，也看完了。看完之后，却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写字的人，品级虽然不高，却个个都是久历事务的老人，说出的话不见高雅，打太极的功夫，却是一等一的高——不知道这时候有没有太极功夫，要是有，叫他们组一个队，什么吐蕃、大食、楼兰，恐都不在话下，就算是张三丰本人来了，也要被他们打回老家——被摊派了任务，不写不行，于是乱写一气的有之；更多的却是真假参半，不是说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就是说些不着边际根本不可能解决的困难，之后再隐约地提一两桩小事，零零散散，总不成篇章。初时不懂，到后来渐渐看出些门道，回头再看已看过的那些书札，直令人胃气上涌，肝火旺盛，只恨这些都是朝中官吏，不是府中家奴，要是家奴，统一丢给王德和小冯，好好修理一下，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忠心办事”。
　　好在一人之敷衍透不出什么信息，千人之敷衍，多多少少，总有泄露。咬了牙，借了前世的格式，将这千多人的札细细分类，每一条利弊，单独成列，贴成小条，凡是相似之说，都总在一处，又费了十余天，才大略理出个头绪。转眼已是八月初，天已从酷暑转温热，树叶也渐黄了，最重要的是，太后名义上的生辰要到了。
　　自李盼登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知道了太后的生日不在九月，所以一切寿礼，都送得提前。但官方庆贺，依旧是这虚假的日子，从无更改，且因射礼往往在九月，阿欢之心意，是索性并在一起，一是省得费两遍功夫——李盼没有皇后，到时候内外操持劳累，都还是她自己——一则是为了增强她主持射礼的合理性。
　　阿欢巧妙地利用了一种人心中的补偿心思，使人们将她的生日这样一种“私事“，与”射礼“这样的公事联系在一起，人们或许不愿意她来主持射礼，但很少有人愿意在她的生日月来触这个大霉头，所以莫名其妙地，今年的射礼，又定在了她的“生日”，而在此之前朝廷的一切活动重心，都转移到了射礼这一盛大仪式。
　　我也不得不暂时抛下文山牍海，专心地准备此事以及我接下来的秋猎，不过抛开这些漕运文札也有好处，这是我最近一个月与这些鸟人打交道时忽然悟出来一个小道理，那就是，不能性急。要抽丝剥茧，一点一点地把细节理顺，然后晾在一旁，等到时过境迁，再突然出击。这样，主动权便会一直在我手里。
　　这样想来，阿欢设计我去领这一个差使，这一个多月来又对我不闻不问，既可以说是攒了个大招要教训我，也可以说是要叫我实干历练——那是她最擅长，而我很少涉及的部分。无论如何，我终于从一开始的兴奋、热络，和中间的烦躁、低落中走出来，逐渐有了些自己的思路，回头再看宇文融、裴耀卿和萧至忠的疏，却又有了新的想法。
　　漕运，会是一个系统工程，但系统工程要做好，一定要从细节做起。我想秋猎之后，再召一宴，把宇文、裴、萧三人，和札子中贴条最多的那些人都请到府上，让他们好好谈一谈，不是阿欢先前所提的那种正式面谈，而是在别院，于饮馔歌舞之间醺醺然而畅所欲言，我甚至已经盘算着以美貌宫人进酒，通过这些方式，让他们说话——这安排最好是不必太隆重，毕竟我之本心，并不愿真以女□□人，但也不可过于轻忽，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老油条中，是不是有几个纵横官场，熟知这些陈规套路。
　　这种安排，需要一个得力的人帮忙，兰生和王德都是官宦出身，太过正经，阿绍近些年不常流连烟花，招待兵汉不良还可，这种事上，恐略有欠缺，何况她宿卫之职重，日常还要练兵习武，我也不想她于这些细碎上牵扯太多。思来想去，恐只有奉天局中，李从嘉下面那些掌柜，擅长这种层次的应酬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