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主虐线平行世界》允

201、春游

　　天终于暖了，也难得有一日，是不用挣扎，便可以自然地从被中透出，吸一口气，感觉空气里都是春日的芬芳。睁开眼，见的也是春天的明媚，仿佛花开的颜色也会传染，使屋梁也染上浅浅绯红。
　　阿思早穿得整齐，悄悄趴在我的床边，靴上沾了泥点，想是早上已耐不住，去苑中跑过。见我醒来，将脚一跳，头上身上，叮当乱响：“阿娘睡好了么？”
　　我笑：“睡好了。”胡乱起身，阿思欢叫着跳上来，越过仙仙，指挥人替我更衣洗漱。
　　今日本不在计划中。时气多疫，京中不少人感冒。李盼也于前几日开始咳嗽发烧。阿欢以我体弱，打发我出宫，连带阿思，也被带出来。恰赶上休沐，又是难得的好天气，便住在南苑，以便早起带她出城玩——这孩子除了洛阳之外，还不曾去过京城以外的地方，乐得一反常态，早早起身，刷牙洗漱，十分认真。见我起来，以行动催促。我不忍拂她之意，加上不在宫中，便不拘束，着轻便的男子衫，叫人牵大马，悠悠出门。
　　城外风光，与城中格外不一样，出了门，便更新鲜，阿思一路纵马，顷刻行远。我笑看她，也放手任马于乡野间小跑。马蹄轻巧，踏过柔软的草地，草木生发，绿意盎然。
　　越过田间，见麦苗生青，密密繁繁，农人多戴斗笠，弯腰于田中劳作。数一数，百亩之田，率有两牛，亦见了三五个江南犁，比先多了不少。
　　正是踏青时节，行人如织，穿青着绿，与田间青苗，相映成趣。也有许多挑担摆摊，卖胡饼、浊酒、簪花、碎茶、果饮、桃脯、纸张、木偶，还有许多不知什么用途的小玩意。路旁的酒馆，这么许多年，竟还开着，上菜的还是老板的儿子，只是如今又多了几个跑跳的孩童。
　　叫阿思买几盏茶酒胡饼，与从人分——将一排的茶酒烤饼都包了，还没用掉一人所负之缗，这小家伙又拿着钱，在路边来回地看，买了许多果子、花绳、剪纸，一个一个，全部装好，这个给阿武，那个给祖母，还有给太上皇祖母的，我提醒她：“莫忘了四郎。”
　　她撇嘴：“他不爱这些。”
　　我道：“他喜不喜欢，是他的事，你既出来，还是给他带一份。”
　　阿思不说话，到底又算了一份给李盼。叫几个力士搬了茶，乐呵呵吃喝。我见她吃得高兴，也尝一口，差点没吐出来——茶极劣，且苦且涩且，胜在便宜，一大壶才十文。酒贵，但也无法入口。倒是烤饼，一个十文，用新麦，还撒了盐，若要胡椒，再加十文，回炉现烤，额外刷一层油，香喷喷得很。我和身边这些馋嘴儿，也吃得满意，崔明德都纡尊降贵，伸手扯了一小片。
　　吃过饼，再向外是杜陵。有许多进京的士人来此游玩。帷幕四张，仕女如云。我们也施一大帷，于此地坐着。随身带了一车柴，崔明德便携女骑士们去取柴、用火石引火。
　　我与阿思都未见过，也凑近看，崔明德打了几下不得，笑道：“手生了。”
　　叫一个骑士来，自己将干树叶堆拢，木柴由细到粗立着，那骑士在树叶下点了火，吹起烟，把粗木安在一侧。如是再四，总支了五六个火堆，勾两个大锅，其余都作烧烤。搬下来的鸡腿、鸡翅、牛肉、猪肉，堆了好几抬，还有一头鹿、一头羊。
　　府中原本煲了汤和粥，此刻也都一坛一坛搬下，茶、酒、各式干饼、各式汤饼、果脯、蜜饯，摆了一地。阿思少见这些东西完整的模样，好奇地跑来跑去，又要去点火，乳母要制止，被我拦着，怕她还要多话，便伸手，也取了个火石，招呼崔明德和兰生：“教教我罢。”
　　崔明德笑：“那还是让阿宝来。”斛律多宝也不推辞，两手在甲上一擦，抓着火石，几次便着，又教我们：“用轻薄易燃之物引火，再丢到大柴下，可以烧一天。”阿思欢叫着跑出去，过一会，捧着干草来：“是这样的么？”
　　斛律多宝点头，见阿思有兴致，选一大段柴：“小柴要捡，大柴要劈。”引着斧头，劈得几下，拿给阿思。又教她往柴堆里递：“留些余地，不然风进不去，吹不起来。”
　　我奇道：“风进去不是灭了么？”
　　斛律多宝道：“小风助燃，大风才会灭。”不但是我，便仙仙等许多随从，也从未见过，一时都围上来看，斛律多宝便得意，弯腰与我们示范如何将火吹大，如何扇风，又讲解多大的柴合适，如何架柴堆。
　　大伙看累了，围坐在地，切肉来烤，又是斛律多宝与我们说如何烤肉，肉片与整肉，自然是不同的，肉片要薄，烤完再撒盐和胡椒，还有茱萸等料。整肉要料理，内中要放去腥增味之物——今日所带，自然是备好的，使斛律大厨无用武之地。
　　她便解了外袍，将整头羊穿上，在架子上烤。期间刷油刷盐，都是自己。阿思绕着她，一会帮忙系绳，一会帮忙拿刷，忙个不亦乐乎。
　　我因火起，嫌烟熏得很，唤崔明德同去钓鱼。也是人替我备好，却偏偏总不见鱼，好容易有一条，没有钩住。索性就丢了杆，看她钓。难得休沐，人人都懒洋洋的，她也半上心不上心地伸个杆，有鱼咬钩，也不动。
　　我甚艳羡：“你倒是钓两条起来，回去也好夸耀。”
　　她道：“车上好几桶鲜鱼，又大又肥，不缺这细小几条。”我倒不知还带了鱼，回头去看，果然也烤了鱼，还有鱼汤。又好笑，又叹气：“没意思。”
　　崔明德笑道：“公主自己命人备全些，不要短了小大娘之用，这会又怪人家？”
　　我道：“我只要不饿着她就是，没想到准备了这么多。”就这说话之间，那边已经取了两只孔雀、两头仙鹤，圈在一个帐中，为阿思观赏。又有三四伶人，一面撒麦子，一面作鸟鸣，勾得许多小鸟，围着孔雀和仙鹤觅食。阿思被吸引了注意力，从火堆旁跑过去逗鹦鹉玩。那起人又牵狗来，叫狗扑鸟，以为取乐，一时鸟飞狗跳，好不热闹。
　　她笑，索性把杆也丢了：“你是公主，你说一，下面岂敢只奔着一去？一定要做到十、百、千、万，才是万全。”
　　我道：“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君子要因此克己复礼，抑制自己的私欲，以免劳民……”
　　她笑：“公主有自省之明，何必用妾。”
　　我不答，木着脸走过去，叫人把狗牵走，孔雀仙鹤，也都送回，另取鞠球，使斛律多宝带人与阿思蹴鞠。阿思不情愿，扁个小嘴要哭不哭，被我在头上一敲：“阿宝将军有个新玩法，你要看么？”对斛律使眼色，她倒也开窍，笑嘻嘻道：“以鞠为粮草，两门为阵，来玩劫粮罢。”领着二十余女骑，分作几拨，又用布作帐，小风车插地为营，才把阿思哄走。
　　我长出一口气，一面看她们玩，不知不觉又坐下，日头晒得人暖洋洋想睡，却又睡不着。转看崔明德，她已丢了鱼竿，在我身侧站着，见我神色，挑眉笑道：“小大娘不是娇惯的孩子。”
　　我摇头：“不是娇惯的孩子，已经如此，那要是娇惯，会惯得什么样？”
　　她笑：“就要管教，也等回去，难得出来，不要管那些烦心事。”忽然摇头：“我谏晚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一行十余骑，乘马而至，到我们帷前数丈即下马，为首之人颤颤巍巍，分明是张柬之张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