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主虐线平行世界》允

172、打扇

　　望日大朝自然是最重要的，这标志着我与阿欢并肩垂帘。次之是用阿绍打仗，这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夙愿，也是我们掌握军权的重要一子，马虎不得，何况阿绍已经这岁数了，再不上战阵历练，真就廉颇老矣。再次是去参见母亲，不但要借用她的名分，更是要借重她的智慧。见了母亲出来，天已经黑了，我的头上被砸出来伤，方才不觉得，到了舆上，便是一阵发晕。
　　外伤撕裂，内伤昏沉，又不欲阿欢担忧，随口说去省中住所，那几个抬舆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仙仙凑近，说：“方才的事，韦娘子已报太后知了。”
　　我倒不意外，却也只能苦笑：“说得严重么？”
　　仙仙道：“没有细问，不过佛奴亲来问了一遍，说太后等娘子用晚膳。”
　　我看一看天，又看一眼抬舆的人——都是我府中的人，如今却已习惯了听阿欢的话。她那个性子，若不事事都叫她知道，肯定又想东想西，但若事事都叫她知道，怕是想得更多。略一迟疑，便叫仙仙：“那我去她处，你回府中，让兰生替我写一封信给阿绍，就说我这里会准备十个医学生，还有膏药、丸药各一千份，卫生歌诀二十册，派人送去她那里。另外让她推荐个军校祭酒的人选。再有叫崔明德，说我要一份今年新选的县令名录。不要多，近畿的即可。宋佛佑的女儿从前替阿娘写过些东西，你派人问问她，可舍得入宫陪我否？若可，还召进来，以后就住绫绮殿，她们那时几个小娘子，如今只有她在京中，她若有相熟的、文笔尚可的，也叫她推荐几个。崔明德、独孤绍的姐姐们那里也叫她们推荐几人，不要原本就在宫中的，要新的。另外叫兰生替我写帖，请释净来一见。对了，还有叫长史把府中账本拿来看看，今年是大花钱的时候，我心里要有个底。”
　　马上宫门要锁闭，仙仙却耐心向我复述一遍，俟我点头，方快步离去。眼下实在是事多人少，她一走，头更晕，想找个体贴的侍儿替我揉一揉，竟望不到个可用的，靠着扶手，闭着眼，舆走不几步，心中只觉颠簸，睁眼要说，怕阿欢知道，责备随从，便忍住，再走几步，更觉晕眩，叫人停下来，歇一阵，却见远处一路灯光刺眼，到近了，才听佛奴的声音，不是宣告太后驾临、诸人回避，却是喊我的名字：“太平。”
　　我强支着头，还欲全礼节，佛奴早已曲身上来，将我搀住，和声道：“娘子派小人来接公主回去。”定眼看，原来是空辇，十六人抬着，是阿欢平常也大用的排场。想摆手拒绝，实在没什么力气，也就任佛奴与人将我扶过去，靠在阿欢的辇上。太后的辇毕竟比我的辇舒适得多，稳稳到了绫绮殿，我要下辇，佛奴笑着道：“太后的旨，命直接进去。”
　　阿欢还不敢像母亲从前那么张扬，以近于抚育皇帝的名义，在绫绮殿设了太后起居。我自然也就跟着在此有了一席之地。平时为了显示尊敬，都是在宫门下辇，身体不适时，到外殿门也就罢了，今日竟长驱直入，直接传廊进了内寝。阿欢已松了头发，在榻上小坐，手上什么也没有，只是盘腿坐着。看见我来，想起来又没起来，佛奴唯恐她看不见，把我抬到极近，举灯烛向旁一照，嘴巴一张，我忙打断：“阿嫂，我饿得站不稳了。”
　　阿欢白我一眼，早有宫人进来布置，当了太后也不见有多奢华，不过添了十几个看盘，真正的菜是八样清口的小菜，四种粥，鱼汤，肉汤，排骨汤，蔬菜汤一盘十二样点心。过一会，又有人端着许多小零食，什么瓜子鸡翅酥酪之类，摆满了几桌子，接着是冰湃的寒瓜和葡桃。我本没什么胃口，看见寒瓜倒喜欢，叫人给我夹，阿欢又不许：“饿着肚子不吃冷的。”
　　我将可怜之意塞满眼睛，楚楚望她，她仍不为所动，叫人替我盛汤和粥水，说是每样都要吃一点，有腌的不知什么样的小脆瓜，配着倒很可口，我自己捧着就粥水喝，她却不动，只是拿眼看我，过一会，丢了箸，冲我喊：“李太平。”
　　许多年宫廷生活使我下意识地放下羹匙，微微倾身，却对她咧嘴一笑，喊：“好阿嫂。”人挪过去，又道：“阿娘也是一时气不过，后来也想开了。”
　　她气哼哼道：“你们母子之间的事，与我何干？”
　　我笑：“你是她儿媳妇，怎么会与你无干？”
　　她翻白眼：“她是你亲娘，就打死了你，也是她自己的女儿，我就算是她儿媳妇，还能管到她头上？”
　　我凑到她的发际，轻声道：“你不但是她儿媳妇，还是我的亲亲好阿欢，她打死了我，你是要守寡的……唔。”她捏住我的嘴巴，不许我乱说，手顺着我的脸上去，触到额角，也疼，但疼一下，却奇异地又不疼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感，好像这手上有仙丹灵药，能从我这破裂的伤口，钻到我混沌的脑中。
　　我不自觉地向她一靠，一整日的疲累与紧张，都于此刻消散，她的肩硬硬的，却比全世界的枕头都要舒服，她身上有神主前沾染的烟火香气，还有长久持斋的佛香，交杂在一处，使人安心。我舒一口气，喊她的名字：“阿欢。”
　　她不应我，只是起身，替我擦拭伤口的血迹，一下一下，十分温柔。我沉溺在这梦一般的温柔中，持续喊她的名字：“阿欢。”
　　她道：“这时候知道喊我了，有什么用？”
　　我道：“怎么没用？不管多大的伤痛，只要喊你的名字，便好像咒语一样，诸天神佛，都要来保佑我，使我逢凶化吉——你不信？问问仙仙，阿娘打我时，我喊的谁？”
　　她虽知我胡说，却也还是笑出声来，将药抹在我的伤口上，冰冰凉凉，过一会，道：“你看宗楚客怎么样？”
　　我用仅存的神智道：“老狐狸，精似鬼。”
　　“崔湜呢？”
　　“聪明，上进，用得好了，绝对是人才。但崔二以为此人轻浮，提议压他一压。”
　　她不说话，替我上过药，扶我侧身躺着，我睁眼看着她，像阿思向我撒娇似的喊她：“我热。”
　　她便执了扇子，缓慢地替我扇风，灯在我背后，灯光投在她身上，拉出细长的人影。
　　我想我是幸运的，这一生竟得了许多人这样的温柔，可这一生中这些温柔的人却不能和平相处，心既叹息，便眼热热地挽住她，喊：“阿欢。”
　　她挑眉看我，我有无数话想说，最后却只能忍住，翻身过去，道：“谢谢。”
　　她将扇扣住胸口，良久，方道：“还记得么？有一次在蓬莱殿，也是这样热天。你为了不去上课，吵着说肚子疼。我们才选进来，不知你惯是偷懒惫赖，忙去禀告天后。她见我们慌张，以为有什么大事，丢下群臣，跑来见你。结果你却在寝室中呼呼大睡，仰面朝天，毫无仪态。我们都以为她会发怒，谁知她只是一笑，说‘人没事就好’，看你头上出汗，便坐下，拾起侍儿们丢下的扇子，替你擦拭扇风，你知我当时有多羡慕么。”
　　我翻过身，握着她的手，道：“以后我替你打扇。”
　　她将扇子在我头上一点：“我不缺人打扇。小时候，我阿娘也是很体贴的。”
　　我坐起看她，她继续摇动扇子：“我只是觉得，像她那样恣意而公开地爱一个人，是很让人羡慕的一件事。而且，我阿娘就算会为我打扇，但若我骗了她，她绝不会说‘人没事就好’，一定会又哭又骂，说不定要打我一顿。我的阿娘啊！”她微笑着，却又像是在叹气，我把头顶到她怀里，她抚摸我的头，轻笑道：“你还能在你阿娘跟前尽孝，是你的福气。放心，我不会因这个，就断了你的福气。”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蹭蹭她，心里有些难受，却又有些幸福。她总是紧缩心扉，很少对我吐露心事，尤其是入宫以前的事。但今夜她对我说了很多。大约也是因李暅已死，胸中块垒散去之故。又或许只是纯出于对我的迁就——她总是千分万分地迁就我，溺爱我，比我前世今生的两位母亲还更甚。有时我甚至觉得，她对我的爱中，是否也会有那样一种爱，介于母亲和姐妹和同志和恋人之间的爱，就好像我对她时，也会有这种似朋友似亲人之爱。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多希望自己能做她的姐姐，把年少的她搂在怀里，给她扇风，给她驱虫，替她遮风避雨，我也想告诉她，爱之为爱，只因为她之为她，并不因其他的任何原因。但这些话好像都很多余，现在的我，只想搂住她，永远永远地搂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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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镇国所有锁1文我会慢慢放到爱-发，电。搜索“允”，看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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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字的地点和电脑常常更换，存稿乱七八糟，外加作者君网络废&认证还没通过目前只发了镇国he和be和番外的18个锁章，后续慢慢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