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主虐线平行世界》允

117、相亲

　　李暅虽下明令说一切从简——自桓彦范等罢相后，两位陛下都默契地放弃了“反正”“复辟”的说法，李暅公然地以母亲之统绪自居，复又授武三思随时进宫的特权，因此还京不叫“复”而乃是“幸”——但任谁都知道此事代表着什么，自消息传开，上上下下，便以此事为第一要务，而此等要务，必授一亲要显贵。李暅之意，是要我去，却提了武三思，母亲之意，竟也偏着武三思，却也假惺惺地提我。两人一对，母亲若无其事地道：“是你作主。”李暅却道：“听阿娘意思。”娘母子客气一场，倒折了中，叫我与武三思同去。这么一来，还是母亲占便宜——武三思毕竟是个男人，名份上比我正宗得多。
　　母亲的心情便因此大好，连着几日将我叫到上阳宫，絮絮叨叨，叮咛嘱咐。我知她心思，将她的话留意分辨。李暅也叫我过去说好些话。
　　母亲有意教授李暅帝王之术，李暅也不比从前，悉心学习，母子二人如何教学相长暂且不表，但这教授之于我却有显然的好处。母亲之道术对我来说，太高深了，哪怕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也少见境界。但李暅这半生不熟的新皇帝的心思却容易得多。而借着母亲与李暅的往来，我竟也摸清了些许门路，对付起这两位来，比先又得心应手——母亲已然退位，所思所想，无非是如何维持权位、安享晚年；李暅经历颇多，新近上位，所想所思，无非是稳固帝位，次则是将之前所未享之福一气享回来。某种意义上说，这两人的利益倒是一致，反而是我的内心，显得像个外人。
　　又或许从一开始，我便不过是权力场中的局外人。无论是以女人之身登上帝位的母亲，或是暂时将我视为左臂右膀的李暅，用我之时，第一反应，便是要动我的婚姻。譬如此刻，我的亲亲阿兄叫我在小殿，眼睛转了两圈，故作随意地轻轻开口：“兕子，听闻你与崔秀往来甚密？”
　　我端着茶，不动声色——不知为何，近来相处时，我越来越不愿顺着他的皇帝架子：“阿兄是指什么？”
　　李暅笑得真诚又油腻：“你看他如何？”不等我回答，自顾自便道：“身家才气，都还使得。样貌也可看，就是年纪大些，不知……可还从心。”打量我两眼，笑道：“不过他既能容韦清，想必你再寻几个年轻俊秀的，也无阻碍。”眉动眼跳，仿佛回到少年时候，我一瞬间竟有些恍惚，如少年时那般斜他：“六郎想说什么？”
　　他听见这称呼，也不觉怔愣片刻，手伸出来，想抚我的头，终是止于一寸处，收回手指：“我想说，你要不要……嫁到崔氏？这些大姓规矩虽多，但崔秀乃是旁支，又无近亲长辈，你嫁过去，无人拘束。宰相配你，也不辱没——大不了，我给他封个王。”
　　他的目光如此天真，使我连怒气也无法发出，叹息一声，放下茶杯：“阿娘也是，阿兄也是，为何总要在我的婚姻上操心。”
　　“痴儿，”李暅一笑，“你已是这个年纪，膝下无儿，又一向任性。若不找个男人看顾你，日后可怎么办呢？”
　　我不习惯他这等称呼，皱眉道：“阿兄从哪学的这叫法，老气横秋的。”
　　他便故意肃了脸：“长兄如父，阿耶不在，我便是你父，叫你句‘痴儿’怎地？”
　　他越是如此，我也情不自禁地做起鬼脸、吐舌头：“你又想占我便宜，我告诉阿娘去！”话说出来，终究有些不好意思，偷眼看他，他只是捶桌大笑，笑一会，拍拍我的手：“兕子。”又一会，道：“你好好想想。”
　　我道：“这主意一定不是阿兄想的，你告诉你，谁给你出的主意？”
　　李暅又正了脸：“我是你亲阿兄，你的事，还须谁出主意？”被我纠缠不过，无奈道：“确是我的主意，阿耶大行时，让我保护你……”数次提起父亲，终是忍不住，长叹一声，“阿娘也再四嘱咐，叫我多多友爱。你身子又不好，我不给你寻个亲事，如何放心？”
　　我扬下巴道：“那么多年我都过来了，还差这时候？再说，嫁人了多不自由？”
　　李暅望着我，欲言又止，我知道他的心思——任用我，总不如任用一个男人来的好。但男人们与他无血缘，他不放心。最好的，便是利用我的婚姻，笼络一个好男人。但他终究与母亲不同，他不愿逼迫我，就好像母亲不愿向我妥协一样，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他其实真的是个好哥哥。
　　却不是个好父亲。
　　至少对守礼来说，不是。
　　我垂下头，不说话，李暅也没说话。小室内有短暂的静寂，还是李暅打破沉默，微笑着道：“我想起这事，也与你阿嫂议过——三娘的意思，我止你一亲妹，必要选一身份煊赫、血脉高贵之人为匹才好。我却觉得，总要你自己喜欢。本以为你喜欢崔秀……或者，韦清？”
　　他试探地抬头，希冀地看我，我皱眉：“韦清有家室。”
　　他嗤笑：“一卢氏而已……”误解了我的不悦，安慰道：“肯定不会让你委屈的。”
　　我哭笑不得：“阿兄不明白么？我只是不想嫁人，崔秀也好，韦清也好，任他是谁，我都不想嫁！”
　　他纠正我：“公主出降，不算嫁人……”
　　我翻个大不敬的白眼：“李稚奴，我再说一遍，我不想结婚。”
　　李暅叉起腰，道：“李兕子，我是你皇兄！”
　　我扯扯嘴角，顺从地起身，跪下：“妾万死。”
　　他却呆了呆，坐在当地，并不作声。过一会，伸出手来，扶起我：“你自小便有主意，我拗不过你。”看我不起来，颇用了几分力：“我不迫你。”
　　我方顺势起身，挤出嬉皮笑脸的笑：“阿兄说罢，这主意到底是我韦阿嫂出的，还是小韦阿嫂出的？”
　　李暅瞪我：“方才谁说万死的？”
　　我道：“皇兄面前，自然是臣妾，阿兄前面，就是兕子。”
　　他哼了一声：“你这满口胡吣！皇后是妹，贵妃是姊，哪个大，哪个小？”
　　我灵光忽现，益作出嬉笑模样：“阿兄最大，阿兄说谁大，就是谁大。”
　　他的嘴角舒展开，虽然未能将我嫁出去，却也显然达到了一部分目的：“在外行国礼，在内，是家礼。”
　　我哂笑：“那么这嫁妹之论，想必是家中议的？”
　　李暅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温柔地笑，手不自觉地抚着袖子：“你管这么多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