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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选择 ...

  •   一顿饭吃得绝晚,吃完直接赖在了阿欢的卧室,次日起得晚了,睁眼看时,身边竟还躺着阿欢。
      这又是另一种喜悦,我必得揉着眼睛反复确认,甚至忍不住伸出手去,将她抚了又抚,捏了又捏,才拱着身子靠着她,想要亲昵一番,到底只将下巴向她一挨:“今日……没有宫务么?”
      阿欢扯着嘴角笑了笑,偏头看我。她的发留得很长了,转头时如波浪涌起,未着粉黛,因此脸上的疲惫与眼下的青痕都显得一览无余,但神情无疑是愉悦的,手伸出来,将我搭在怀里,捏一捏我的脸:“晚些再处理。”
      我有些赧然,将脸贴着她的臂道:“好久不见,你又瘦了。”
      她还是笑,反过身来,两手将我搂住,贴着我的脖颈:“你却还是痴肥。”
      我转身仰躺,将头压在她的手臂上,手抓住她的手,放在我的胸前:“你确定这是痴肥?”
      她笑,不用好用的那只手,偏要用我枕着的手向下垂着拨弄:“痴是痴,肥是肥。”
      我也笑:“你教我想到一个顺口溜……”
      “什么?”
      “没什么。”
      她的笑意逐渐大起来,一手支颐,望着我笑。
      我给她看得不自在,转过头,亲亲她:“干嘛?”
      她道:“顺口溜是你们神仙的事物吧?”
      我就知她的意思了,好笑道:“过了那么多年,谁能记得?再说,也没什么可提的。”
      她静静地看我,还是忍不住笑:“奇怪,我讨厌你满心都是你那神仙地界,可你真的将那些都忘了,我却又有些舍不得。”
      我也觉得好笑:“舍不得什么?”
      她不说话,笑意也散了,只是贴着我,将唇齿呼吸尽数倾在我的肌肤之上。昨夜我动得多些,这会肩臂都有些酸疼,她倒似是睡了一夜,恢复了精神,这会儿手已不老实地揉起来。我懒怠动弹,四仰八叉地躺着等着,她却只是揉了一会,亲着我的耳垂,又叫:“太平。”
      好温柔的声音,使人迷醉,我真想沉溺在这声音之中,永不苏醒。
      她也好像被自己的声音灌醉了,不住口地叫我:“太平,太平。”过一会,叫我:“兕子。”再过一会,叫我:“乐乐。”叫完了,又叫我:“太平。”
      我一一应着,想和她说些体己话儿,却觉其他话都已是多余。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在彼此的抚摸之中。就连悲痛,也好像被她的温柔溺死了。
      若不是婉儿派人来,这一天大约会是我近年来最幸福的一天,可惜偏偏是婉儿派人来传话,说是母亲相召,要我到上阳宫去说话。
      我留恋地从床上坐起,一面穿衣,顺口问她:“婉儿……去过上阳宫了?”
      她看我一眼,似笑非笑:“你猜。”不等我真的猜,已道:“陛下准许婉儿三日一觐见。”
      好一会,我才明白这个“陛下”是李暅而非母亲,也明白阿欢的嘲笑自何而来。
      至少就本朝来说,母亲这位“太上皇”所握的权力,已超出了“太上皇”该有的范畴。就这一点而言,李暅这位现任皇帝,干得实在是不怎么样。
      想一想,还是多余地问了一句:“婉儿的宅邸……还是在省中?”
      阿欢的表情更微妙:“旨意赐甲第一领,正在修缮,估计过了年,便可以住进去了。”
      我笑,难得地说了个冷笑话:“告诉上官师傅,刚装修好的宅子不能住,有甲醛……”
      阿欢听不懂,却知我在说什么,白了我一眼:“这是好事。”
      “是好事。”我低着声音,穿到最后一件,习惯性地张开双手,却发现阿欢连亲信也全遣散,正是一愣间,阿欢已自然地过来,亲手为我穿衣。穿完,彼此都是一愣,阿欢有些打趣:“看来你在西京过得倒不错。”
      我摸摸鼻子,既不好多解释,想要叫人进来替我梳头,她却打开妆盒,让我坐在妆台前,为我梳妆,梳到一半,我望着镜中的她与我,道:“倒是意外之喜。”
      她抿嘴笑一笑,拔去梳得不好的乱发:“手都生疏了。”
      然后便无话,她体贴地没有与我说李暅到底是如何交代的,其实我也不是十分在乎李暅到底如何交代。但心中多少有些百感交杂。再一会,没话找话道:“不知该说阿娘厉害,还是婉儿厉害。”
      阿欢的手停住,拿眼瞥我:“你怎么不说我厉害?”
      我笑:“你自然是最厉害的。”
      她哼了一声,用力地梳了几下,替我挽一个髻,我为了哄她,忙道:“这回的主意,可的的确确是你出的。”
      她却突然不说话,好一会,才道:“焉知不是婉儿自己说不出口,哄我们替她说出这些话呢?”
      我笑:“婉儿也好,阿娘也好,你也好,大伙都是一个心,谁先出这主意,有什么分别?”
      她道:“当然有分别,这主意若非我出,还有谁能出?”
      说得也是。婉儿与母亲赌下的那一盘“棋”,与其说是江山为子,倒不如说是两个失势之人,彼此利用。母亲要借婉儿的力,重新知道外面的动向——这是出于权力者的习惯,算不得极紧要的需要;婉儿却想借母亲的势,重回权势中心——这是下位者唯一的途径。若在平时,母亲本是掌握绝对优势的。但这事牵涉到恋人之间,便又复杂。母亲从至尊跌落,恋情之中,也处弱势,偏还要个天子尊严。婉儿一无所有,反倒可放手一拼,恣无忌惮。情势倒转,婉儿险胜半子,却反成死局。若非有第三人从旁搭梯架桥,怕是这两人这辈子都无法和解。而这种天家琐事,牵涉私密,除非阿欢这儿妇,阿谁又能做这第三人?
      只可叹母亲到了这境地,竟还看不开——或者说,局势逼得她,不得不看不开。
      我大约叹出了声音,阿欢免不了又斜眼看我,伸出手指,将我头上一点:“你又作无病之吟。”
      我苦笑道:“都说天子乃是至尊,我冷眼看着,却觉最不自由的,就是天子。”
      阿欢不说话,三两下替我梳好头,推我出去:“阿家虽已不是天子,却还是你娘,你说话委婉些,别与她置气。”
      我失笑:“我是去求她救我的,哪敢置什么气?”又得她一白眼,方止了笑:“你说我与暅间,她会选谁?”
      “这还用问?”
      我道:“若抛开这些世俗成见,与朝局纠纷呢?倘若只是一个母亲,你觉得她会选谁?”
      她冷笑:“她自己。”
      我默然,过了好一会,方笑道:“对我们来说,倒是好事。”
      阿欢沉默,良久,方道:“若是我,我会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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