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人格病态爱人》樱若茱婉

67、番外

　　一切从一封奇怪的邀请函开始。
　　黛丽尔想不通有谁会给自己寄邀请函，邀请自己去某个庄园参加“一场有趣的宴会”——因为她还没有去过白金汉宫，意味着自己还没有得到踏入社交场合的资格，更何况这封邀请函根本没有署名，甚至上面的地点也没有听说过。
　　欧蒂利斯庄园。
　　太奇怪了。
　　彼时黛丽尔正在为家中的事情烦心，菲利普一家越来越贪婪，她发现家中画廊的几幅油画居然被假货替换，好不容易暗中查到去处，却没有足够的金钱能将原画买回来。
　　连几幅画都守护不了……不可谓不郁结于心。
　　但她很快就没有功夫去担忧这件事了，
　　因为在欧蒂利斯庄园里，挣扎着活下去更重要。
　　“来到这里的人，都有着某种渴望。”
　　明明是心血来潮，却顺利的不可思议，等进入那座庄园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引导了。
　　“大多数人的愿望都很简单，化作世俗的做法，给予金钱即可。”
　　但黛丽尔要的不仅仅是金钱。
　　所以庄园主微笑着告诉她，只要赢得最后的游戏，庄园什么愿望都可以为你实现。

　　黛丽尔必须承认，自己对于庄园主画下的大饼十分心动，但是一个诱饵越是诱人，所要人付出的代价就越加高昂。
　　大部分人被吸引着来到这座庄园，没两天就崩溃死去了，就算是求生者中最顶尖的那些人，一不小心也会导致迷失的结局……也就是说，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曾经在游戏中死亡过，那种生命不断流失的滋味，是悬在所有人心头的利剑。
　　对这种求生游戏来说，黛丽尔太弱了，她既没有灵活的身手，也没有神奇的能力，回到庄园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赌她什么时候会死。
　　所有人都在名为欧蒂利斯庄园的规则下压抑的要疯了。
　　黛丽尔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她被小丑放血的那次，游戏结束后在求生者宿舍里发了整整三天的高烧，人生前十几年贵族所学的一切都派不上用处，她被逼的太狼狈了。
　　但她还是活了下来。
　　人心永远不可小觑，心里的不甘能支撑着她数年如一日地忍耐和谋划，自然也能支撑着她在这个吃人的庄园里挣扎着慢慢适应下来。
　　可仅仅是活下来，是远远不够的。
　　黛丽尔是个心狠的人，她决定要做什么事，就无论如何一定要做到。为了家族和责任她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即使是在这种恐怖的“宴会”上，她也不停地计划着，观察着，计算着各种可能性，试图找出漏洞或者机会。
　　她曾经是胸有成竹的，她也确实拥有足够的心机，她知道怎么样让人放下心防，更知道怎么去推动形成对自己有利的局面。
　　……就像她对于格兰特家族的计划一样。
　　首先是隐忍，既不能让菲利普一家觉得自己太好欺负，也不能让他们感受到自己的威胁。
　　没有威胁才能保证她活到进入社交场合，这样她才能对外借力。
　　要尽早趁感情还没有流失之前拉拢以前的老管家，要让他能够看到希望，在有旧情分的基础上许以利益，这样就有人能为她偷偷效力。
　　要注意与未婚夫的关系，充分利用这份婚约，等她嫁入格桑家族，就将公爵府的政治资源牢牢抓在手里，以整个公爵家族作为格兰特家重新崛起的根基。
　　最后，等时机成熟，就将名不副实的窃位者彻底赶下高台，夺回一切，对所有人进行清算。
　　……什么人有用，该怎么用，黛丽尔心中都自有一套算法，也不怪乎庄园主评价说，她是个野心勃勃的女孩。
　　但不论再怎么聪慧善断、心有沟壑，少女也在这座以死亡游戏为规则的庄园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她想活，更想逃出庄园。

　　黛丽尔积极地维护着自己在庄园里的人际关系。
　　短时间想要弥补体能上的短板几乎不可能，为了增加逃生的几率，难免需要队友的援手，所以黛丽尔并不像大多数人那样天天一个人躲在房间里。
　　那一天，她在荒废的花园凳子上捡到了一张画。
　　画上是一个美丽得不似真人的青年，一半面庞仿佛神座下的大天使，一半面庞布满裂缝，如同一不小心跌碎的瓷像，神圣和诡异互相交织，微微垂着眼帘，银白的眼睫半掩住了蔚蓝的眼眸，无意向凡尘投来居高临下的一瞥。
　　黛丽尔在原地没有等多久，寻来的画师小姐慌乱地连连向她道谢，将画藏在身后，满脸通红。
　　——对方是监管者。
　　黛丽尔是听说过的，私底下，庄园有部分求生者对掌控着求生者们生杀大权的监管者产生了非同一般的幻想和憧憬，比如那位开膛手，明明是如此恶劣冷酷的存在，却有不少女求生者渴望着他的青睐，哪怕只是被那双流焰的金瞳多看上那么一眼。
　　在这种极端压抑的环境里产生的感情，被称为斯德哥尔摩。
　　黛丽尔有些怜悯这些人，可她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怜悯他们，或许这种事情确实荒唐，但到底为这些人心底带来了一点希望和寄托，而自己，还什么都没有。
　　黛丽尔无不自嘲地想，自己连做梦的机会也没有。

　　一切都太糟糕了。
　　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好不容易在庄园里活下来，却一点逃出去的希望也看不到。
　　但黛丽尔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一直在默默计算着日子，自己失踪的越久，原本布下的计划就偏离的越远，夺回家族的难度也就越大……或许再积累一段时间，她能够找到逃出去的办法，但她等不下去了。
　　黛丽尔跌跌撞撞地走到洗漱间，逃生失败带来的痛苦让她头痛又虚弱，双手哆嗦着接了一盆水从头浇下，刺骨的冰冷和眩晕中，她看到镜中的女孩披散着湿漉漉的黑发，脸色惨白如纸。
　　她想逃出庄园，她必须逃出庄园。
　　自己该怎么办
　　绝望如潮水般涌来，黛丽尔逼迫自己想办法，从一个个逃生技巧到可利用的人脉，最后视线落在在银镜上。
　　黑发的少女面容苍白，像一朵暴雨击打过后的玫瑰。
　　就连虚弱憔悴，也是美的。
　　少女的目光逐渐定格，她想到了之前捡到的那幅画，也想到了在求生者间的传闻。
　　玫瑰的花茎流出黑色的血液。
　　黛丽尔注视着镜中的小脸，因失血过多泛白的唇角，一点点地弯起。

　　求生者对监管者的憧憬，从来没有人实现过。
　　人们或是嘲讽或是不屑，残忍冷酷的猎杀者怎会对猎物动心。
　　他们说，那是怪物，怎么会有属于人类的感情。

　　黛丽尔不认为监管者就没有心。
　　她和杰克交谈过，倘若真的如其他人所说的那样，那交谈这件事本身就不应该发生。
　　有自己的审美和乐趣，有可以沟通理解的逻辑，她的想法就有实现的可能。
　　黛丽尔慢慢回想着搜集到的监管者的情报，思考最合适的目标。
　　一个合理的推测——形态越靠近人类，思维容易就越与人类贴近。除去那些性情危险，精神不稳定的监管者，剩下的是……
　　她慢慢思索着，那副美丽的肖像画却不知不觉浮现在眼前。
　　明明还有其他选项，但不知何时在脑海中留下的印象，却像是命运在指点她做出选择。
　　摄影师——约瑟夫，极为麻烦的监管者，很难对付。性格十分冷漠，没有虐杀的爱好，从不与求生者交流。
　　她猜测他的习惯更倾向于贵族，他的骨子里带着的矜贵与高傲让他不屑于做出虐杀和戏弄之事。
　　黛丽尔不想出卖爱情。
　　但为了那个目标，为了能够夺回家中的一切，她早就没有什么不能牺牲的了。
　　不过是放下一些无望的期待，不过是背弃一份本就没有感情的婚约，黛丽尔攥紧手中的一角，仿佛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我当然能做到。

　　“黛丽尔，你这几天，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与伙伴一起修机时，对方说道。
　　那些细微的变化，像是错觉，又像是有哪里不同。
　　女孩没有说话，低头笑了笑。
　　“发生了什么吗？”
　　一抹红晕在脸上散开，羞涩地轻咬了咬唇，她轻轻说:
　　“我有喜欢的人了。”
　　同伴惊讶不已，仔细询问，她却再也不肯说了，只轻轻摇了摇头。

　　想要欺骗他人，先欺骗自己。
　　黛丽尔说不清楚第一次见到约瑟夫时的感觉，只知道那场游戏里，穿着宝蓝金纹礼服的监管者提着军刀，闲庭漫步走在废墟间，不经意与那双宝石般湛蓝的眼眸对视的时候，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真漂亮。
　　或许当那双眼睛专注地注视着你，眼中只倒映着你一个人的身影……没有人会不心动吧。
　　“先生。”
　　那就多看着我吧。
　　“再见。”

　　她像是在怀着一种隐秘的、无望的爱情向他靠近，只唱着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不知不觉间，那个人的目光更多地投了过来。
　　像是陷入恋情而不自知的少女，小心地藏起自己的爱慕，又忍不住伸出试探的触角。
　　我喜欢你，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你要死了。”对方停下了脚步。
　　她却说:“我早就无所谓死亡了。”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少女无力地笑着，一缕乌发垂落在失血过多的唇瓣，用那双永远温柔含情的、湖水般的眼眸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一眼，垂下眼帘:
　　“先生……”
　　心跳的快急了。
　　“您能……抱抱我吗？”
　　连黛丽尔自己也说不清此刻的心情，如同……一点点紧张中夹杂着隐秘的期待，让本该肃杀的空气也变得不同起来。
　　对方沉默了一下:“如果我拒绝？”
　　“那也，没有关系……！！”
　　骤然落进带着油墨味的怀抱里，骤然闻到对方发间的冷香，被拒绝的失落刚刚升起，便被突如其来地打断。
　　“先、先生……”
　　忘了计划，忘了言语，只剩下猝不及防的惊喜，连呼吸也下意识地放轻。
　　“小姐欠我一次。”他在她耳边说。
　　心跳的仿佛快停滞了。
　　黛丽尔耳根通红。
　　……太犯规了。

　　视线是可以传递情感的。
　　一场又一场的游戏间，黛丽尔数不清两人曾有过多少次目光的相遇，她以为很遥远，但那个拥抱告诉她，可以很近。
　　“先生喜欢我吗？”
　　那个神座下的天使，轻垂着湛然的蓝眼，他总是耐心地注视着她，给予一种无限包容的温柔，倘若喜欢上这样的人，沦陷也早已成了时间的借口。
　　黛丽尔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女孩会对监管者产生憧憬，如果是在外界，不知多少女孩会对他芳心暗许。她一边冷漠地写下日记，一边不可抑制地回想到那双湛蓝的眼眸。
　　限定的偏爱，专属的温柔，美好得让人上瘾。
　　约瑟夫。
　　他可是监管者。
　　不要被他的温柔所迷惑。

　　谁也不知道这场在监管者和求生者之间悄悄开始的恋情，如同一夜之间绽放的玫瑰，不可抑止。
　　像是属于两个人的小秘密，他们目光总是不经意交汇，黛丽尔独自一个人破译的时候，经过的摄影师会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或者将她抱起，落下一个吻，再重新走进镜像，进行监管者职责的追杀。
　　等游戏落幕，空旷的场地便成了独属两人的小世界。
　　黛丽尔对约瑟夫说起过自己在外面的现状，她什么也没有，所以失去什么也不在乎——这确确实实是实话，因为她已经没有什么可被人夺走的东西了。
　　约瑟夫拥着她，轻抚着她的长发，什么也没有说。
　　于是黛丽尔问他，先生有过在意的人吗？
　　人们对监管者的来历猜测纷纷，黛丽尔直到跟约瑟夫在一起，才知道他原来真的是曾经的贵族，来自那个浪漫多情的鸢尾花帝国。
　　法兰西。
　　法国男人以多情闻名，黛丽尔问这句话的时候，状似一点也不在意，仿佛只是在谈论“过去”这个话题时的随口一提——摄影师实在太冷漠了，
　　她不想知道过去有什么人曾经打动他。
　　才不是心里有一点泛酸。
　　约瑟夫停顿了一会儿，说:“有。”
　　怀中的女孩便微微瞪大了眼睛。
　　“我们从小相识，”他看着不自觉轻轻抓住自己衣角的恋人，她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我们经常一起读书，一起玩耍，互相了解，分享彼此的一切，亲密无间……”
　　他的声音忽然停下了，因为女孩的呼吸已经有些急促起来，看起来似乎很镇定，小脸却有些气鼓鼓的，一句话也不说地看着他。
　　……看起来快要哭了。
　　监管者的心口有些发痒……太可爱了。
　　这样努力保持镇定，这样看着自己，浑然不觉快要哭出来的小姐。
　　他低下头吻她，少女的第一反应是推开他，但很快被他扣住了纤细的腰肢，不容拒绝地索取彼此的温度，等舌间的纠缠分开，少女已经气得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眼睫上沾着一颗小小水珠，看起来好不可怜。
　　所以他再度吻了下去。
　　想欺负她。
　　……想要她露出更多可爱的表情。
　　脑海中欲念在叫嚣，被他压了下去，直到女孩看起来真的要哭了……约瑟夫这才安抚自己的恋人:
　　“……是我的孪生兄弟。”
　　克劳德。
　　与他一起长大，心意相通，却早早逝去。
　　女孩为这个答案怔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知道先生是在逗弄自己，不论约瑟夫说什么话，少女都不理了。
　　黛丽尔真的生气了。
　　约瑟夫的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低笑，
　　为着恋人的小情绪。
　　“亲爱的，”他拥住她，愉悦地弯起嘴角:“你爱我。”
　　黛丽尔的身体倏然僵住。

　　黛丽尔承认自己有些小心眼，不想把属于自己的一分一毫分享给别人。
　　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不择手段，疑心病重，不是个好的爱人人选。
　　她或许不适合爱情，但她却想谋求一个人的真心。
　　太贪心了。
　　喜欢上一个人，但却还不够；要他爱上自己，但却还不够；要全部占据，要牢牢紧锁。
　　“先生爱我吗？”
　　可她是要回去的。
　　“先生会一直爱我吗？”
　　要一直一直爱我，要永远只属于我。
　　黛丽尔知道自己太贪心了，既想要离开庄园夺回家族，也想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情。
　　她好像真的对约瑟夫动心了。
　　不仅仅是蚀骨的温柔，不仅仅是那双永远注视着自己的蓝眸，还有每一次相吻与不经意间感受到的，来自监管者身上的，可怕的占有欲。
　　……都让她心动不已。
　　这样的想法自然是病态的，可她改不掉，就想无法抑制的猜疑心一样，只想拼命汲取对方的温度。
　　那该怎么办呢？
　　一个也不想放弃。
　　世间难有两全其美……可若是她偏要呢？
　　黛丽尔曾经评价约瑟夫是傲慢的，她又何尝不是呢？自傲于自己的谋划和布局，妄想把一切都纳入掌控之中……
　　或许自己该调整计划了。
　　笔尖微微停顿了下来，黛丽尔看着今天的庄园日记，思绪逐渐飞远。
　　首要任务是夺回家族。
　　只要能成功从最后一场游戏中逃脱，就可以借助庄园的力量，原本的计划可以加快进程。
　　但自己一旦瞒着先生离开这里，先生肯定会很生气的。
　　想要和先生在一起，家里的事情就必须尽快解决。
　　既然如此——
　　那就毁掉吧。
　　蜡烛明亮的烛光下，女孩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
　　先将一切都拿回来。
　　格兰特家的一切，即使是毁灭，也要毁在自己手里。
　　轮不到别人觊觎。

　　生命不过是一场温柔的疯狂。
　　选择一旦做下，就不可以再更改了。
　　所以先生……
　　让我们来谈一场永不结束的爱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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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他人做不到，不代表我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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