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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杏花村杀人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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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白天和黑夜被割裂开,一方是恩赐,一方是惩罚。”
李炎觉得可笑,在梦里,他像一只爬虫。
为了生存,毫无尊严可言。
在现实中,他又高傲冷漠,看任何人都像一只不明生存意义的爬虫。
很久以后,李炎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他想原因大抵也就两个,或许是因为无论如何也没人能体会的彻骨孤独,或许是因为在命运面前,他总是束手无策。
为什么是我。
李炎想。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想。
这么多的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做错了什么?
你看,这么多的人,他们都在生活,只有我,活得像条狗一样,整日里忙着生存,在阴暗逼仄的角落里待久了,听到他人愉悦的笑声也恍若隔世起来。
李炎感到不适应,甚至感到害怕,是的,他逃避交谈,逃避欢笑,逃离人群,缩在自己的安全范围里,安心地画地为牢,不打算出来了。
雨霁不知道什么情况,自从十一放假以后,便经常来宿舍午睡。
之前接近两个月,六十天,估计也没来过三次,这次放假回来之后,几乎是天天来打卡报道。
李炎十一放假回了一趟家,爸妈的嘘寒问暖几乎让他整个人溺毙在海洋里,以为早就已经没了的眼泪灼得他自己都疼。
他还是…有父母的。
有什么事能好过这个?
你回头的时候,有人在始终不渝的爱你。
无论你是什么样,都爱你依旧。
……
农家有鸡鸣叫,又是清晨新出。绿叶似乎要在整个夏天把自己的生命燃尽,一片鲜亮的颜色刺人眼疼。
阳光烧人,仿佛烧尽了世间污秽,烧尽了悲苦无奈。
派出所来人了,没过多久,判决也下来了。
王小花,故意杀人罪,情节较轻,判有期徒刑三年。
张根,□□未遂,故意杀人罪,数罪并罚。
据审,张根交代,自己因见色起意,拦下了王小花,想要和其发生男女关系。
张燕,被张根过失杀害。
张大娘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双儿女,女儿被儿子杀死,儿子又犯下这么不可饶恕的罪行,一时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一夜白头。
三年后,王小花出狱,为了赎罪,承担起了照顾张大娘的责任。
到此,事毕。
……
十月十日,中午,宿舍。
李炎正在背单词词块。
雨霁推门而入,望了望,“怎么就你一个人?”
李炎没抬头,只是说:“都还没回来。”
“哦。在干嘛?”雨霁自来熟地走了过来,看了两眼,“背单词啊。”
李炎有点无语,心说你都自问自答了,还问我干什么。
“我怎么看于光这两天上课天天云里梦里的,感觉跟没睡醒似的。”雨霁随手拿过李炎的古诗文小册子,坐在床上背起来。
对。李炎的床上。
李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转过头继续去背了。雨霁勾了勾嘴唇,也没说话。
大约二十分钟后。
李炎睡觉前,忽然想起雨霁问得话来。
“他这两天,天天打游戏开黑,熬夜。”
李炎说完就闭上了眼,准备睡觉。雨霁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李炎说得是什么。
“奥。你没跟他说说?”雨霁随口问了他一句,闭上眼躺下了,拉过校服外套盖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李炎:“和我有什么关系。”
一个人自己都自甘堕落了,不管自己了,你管,有用吗?
既然没用,为什么要管?
雨霁愣了一下,感觉有点心凉,莫名有点难受,心想,我将来这样,你是不是也这个态度?觉得这人也太冷漠了点。
但一方面又觉得,李炎这人,脾气好,轻易不生气,这么说也说不定是因为于光自己扶不上墙,毕竟一个人自己要自暴自弃,谁也拦不住。
但李炎老一副无欲无求,对什么也淡淡的样子,其实有的时候,雨霁还蛮看不爽他的,那副与我无关的死样,总让雨霁心头起火。
下午要去上课的时候,两人是一同走的。因为时间还早,李炎就慢悠悠地装着笔,收拾着书本。
雨霁在旁边看着,实在是想大笑几声,又硬生生憋住了,轻笑问:“后天下午放学,年级里几个班打篮球比赛,我也上场,你来看看不。”
李炎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他们两个的关系难道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
“不去。”
雨霁不死心:“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到底来不来!”雨霁走上前,居高临下看向李炎。男生个子很高,常常锻炼,很有压迫性,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威胁,说出来听着却很委屈。
李炎抬起头看他,有些错愕,但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道:“不去。”
雨霁有点生气了,捏了捏拳头,一张英俊的脸严肃起来。
李炎把书包装上走了。
后日下午,李炎出去吃饭回来的时候,篮球场热火朝天的,叫好声一片。
有人大声地呼喊雨霁的名字,即使隔得很远,也听得很清楚。
李炎便走过去看了看。
然后在捕捉到某个身影之后,他也不说话,也没有加油的意思,就背着重重的书包,站在那边不声不响,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不知道站了多久,一声哨响,比赛就结束了,李炎些微失神,没想到自己会看到现在,却突然被人抱了个满怀。
这是一个兴奋至极的、热气腾腾的拥抱。
雨霁撞过来的时候,李炎差点被他扑倒。
男生一身的汗,穿着运动式的半袖半裤,一身麦色皮肤强健有力,冲着他笑得帅极了。
李炎一时竟然有种,有什么脱离他控制之外的事情,悄然发生了的预感。
雨霁对他,好像…不一般。
李炎淡然地冲他点了点头:“既然比完了,我先回宿舍了。”
雨霁抱住他不放手,大喊大叫。
“不!!!你先别走——!!等等我!!!”
顿时,整个操场的人都看了过来。李炎对他无奈了,有点烦躁:“随便你。”
之后雨霁就跟着李炎回了宿舍,跟前跟后地,李炎干啥,他就跟着干啥,寸步不离。
李炎:“……”
“你不回家吗?”李炎看他,冷冷问。
雨霁笑了:“今天不回,我爸妈这两天出差,我回去也是一个人。”
李炎思踌:“……你要在宿舍睡?”
雨霁挑眉,笑得阳光:“对啊对啊。”
李炎:“……那你干你自己的事情去,老是跟着我干什么。”
“哇!你终于舍得对我多说几个字了!!”雨霁惊叹,看着很惊喜。
李炎感觉鸡同鸭讲,差点骂出声来。最后只得说了一句:“滚。”
雨霁扒着他不撒手。
李炎怒了:“我日!你他妈给我放开!你一个大男生,能不能别跟有病似的一直跟着我?!”
雨霁笑嘻嘻拉着他的胳膊,“你虽然那天一万个不答应,但其实还是想来篮球赛的,是吧。”
“我以为你真的不来了,还挺生气的呢。”
李炎:“没,我是真的不想去看,今天只是个意外。”
雨霁笑着看他,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
“一个背着超重书包,连校服都没来得及放在宿舍,站了接近整整一个小时的意外?”
李炎:“……”
操。
雨霁。
我操。
有什么东西,从那天开始就不一样了,李炎知道,并且清楚地认识到了。
但是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
一夜惊梦,睁开眼时,眼前能有人的感觉,显然非常好。
李炎面向墙睡得,每次都几乎缩到了墙根处。雨霁估计是趁他半夜睡得没意识的时候,上了他的床。
李炎清早醒来,雨霁从背后,用一种拥抱着他的姿势,笑着睡着,还没有醒。
鼻息就洒在他的脖颈间,温热,让他难受。身体几乎和他前前后后亲密无间的紧贴着,黏糊糊地。
太近了。
过了。
李炎想,却没叫醒对方。
直到雨霁醒了,仿佛以为他还没醒似的,在他肩膀上亲了一口。
李炎才陡然转了身看他。
眼神无惊无喜,平平淡淡,看不出喜怒。
雨霁本来有些心虚,在观察他的反应,看他这样,更生气了。
“李炎,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笑话,给你每天讨趣逗乐,还挺好玩得是吧!”
李炎的眼睛很深很复杂:“不是。”
雨霁快要被他给弄疯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李炎沉默,随后说:“没意思,只是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雨霁气结,穿上衣服走了。那个时候,雨霁觉得李炎这家伙他妈拽天拽地,岂止是觉得自己跟他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简直是觉得全天下人都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
事实确实如此。
可惜他没有回头去看李炎的眼睛。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
如果雨霁看了,可能就会明白,这世间的人,在这个年纪,有这样的眼神的,意味着什么。
李炎躺在床上很久才起来,他什么也没想,最近,他开始能够控制影响他附身的受害者的行动了。
他得分析一下梦里的情形,努力,想想怎么活下去。
他不想再死了…
就算死很多次,也还是会痛,会惧怕,会难受。
可是。
这种奇怪的,仿佛第一次经历噩梦那晚的感觉,又是什么呢?
李炎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又死了一次,心脏沉重地搏动着,每一步都好像是老年人竭尽全力所能走出的,最后一步。
紧接着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梦里,那是一片黑蓝色的肆意汪洋,这里,嫉妒,悲悯,可怜,狂妄,毁灭…无数的罪恶于这里滋生,于这里毁灭。
他的一切也在这里。
只能在这里。
只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