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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枪 ...

  •   当晚,嘉德琳低头站在被夜风吹得窸窣作响的橘子树边,手上抓着长柄的扫帚,正是已经如秋夜凉爽的幽魂一样用透明的裙摆扫遍了整个甲板。
      她的心情颇梦幻——在白绫一般的月色下,一些未成的想法更加朦胧,令她自己也捉摸不透。
      银光在绿叶中穿梭,最终沉重如水银地浇灌在黄金梅利号上。在如此白洁、残酷的月光之下,嘉德琳的呼吸声变得不可闻、十分轻而浅,如同与海水拍打船侧之声有所重叠、亦相互交融。她的存在一时间隐没在月光之中,与向日葵正相反,好比一颗“向月”植物。
      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隐隐从地面的振动中传至嘉德琳的脚边,正在嘉德琳的头脑还在做准备反应时,木门已经被推开了。她还没看到走出来的是谁,也还没想清楚这样月光明晰的夜中有人从舱中跑出来是要干什么,但在这一切的一切以前,嘉德琳本能性地僵硬了,好比小动物一样做了应激反应、竖得笔直一动不动。
      推门的人低头看了看地板,转头看了看甲板,竟然退了一步又往里瞧了瞧。他的速度挺快,有些急迫的意思。就在他开始抬头看的时候,在原地假装自己是一台雕塑的嘉德琳被发现了。
      “噢,”绿发的剑士保持着非常平静的语调:“……吓了一跳。什么东西,剑士之魂?”
      “噫——!”
      剑士之魂具体指的是什么?怎么可能是剑士之魂?——在做出这样富有常识的吐槽之前,嘉德琳首先忍不住发出了极短促的鸡叫,整个人往一边缩,为了躲开他的视线一般靠着栏杆蹲了下来。
      “……怎么了,已经早上了?”
      不是,这个不是打鸣是悲鸣。
      不知道这到底是他的恶趣味还是那种充满着理直气壮的天然,嘉德琳由于索隆先生对她持有的无视态度、加诸先前打群架时他满脸凶狠嗜血的样子,已经完全将罗罗诺亚·索隆视为了一个不能惹份子。
      不能惹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对上视线就会被杀掉。
      “怎么回事,做的还不错啊。”索隆先生看着在月下隐约反光的甲板——由于无所事事,嘉德琳甚至对娜美小姐申请了船中非常没必要的库存为地板喷了一层蜡。无需怀疑的是明日这里将会被她清成镜面地板——所说的话显得其人特别之爽朗,如果配上笑容,一定出自一个笨蛋之口。可他一贯都是虎着脸说话的,也实际上对除了刀剑以外的东西没半点兴趣:“今天守夜是谁来着?无所谓了。你是不用休息的那个物种?”
      嘉德琳差点沉浸在被尖牙利齿咬着长刀的恶鬼支配的恐惧中没听见对方所说的话,她暗自在心里嗯?嗯?了好几声,可声带完全不听使唤。她只是条件反射一般放开扫帚任它着地,随后做了翻栏杆到船外的准备。
      “比起这种事情,厕所在哪?”
      小女孩总算听进一句话,可着内容稍稍有些让她不敢置信。她缩在自己毛绒绒的头发里面,支支吾吾地抬高声音——并没有虚张声势的意思,她就是没空控制音调了:“茅坑茅坑!那个,侧!舱侧!门!右!右!”
      嘉德琳实在太紧张了,她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就往索隆先生视线直线的更远方向蹭。到她说完这语序混乱的话,她就已经爬到栏杆外面去了。小女孩双手抓着横杆露出半个粉红色的头顶,就和想不开要跳海的年轻人一样危险。
      “喂……?哈?等——你在干什么啊?喂!”
      所幸他夜起上厕所好像不是很急,瞪着眼睛只见下一秒嘉德琳已经整个人缩到船板边缘更看不到的地方去了,就蹬蹬蹬飞快跑了几步到船沿,低下头去看嘉德琳落下去的地方。
      天知道索隆先生差点就要表演跳水救人了。
      嘉德琳两手两脚不知以什么方式扒在光滑得将生出青苔——虽然它出航的日子并不算久!但自从下水,就再也没有完全被抬上岸过——的船侧,姿势不大美观,但胜在牢固。她没发什么声音,就和在躲传播寂静的妖鬼一样,恐惧的心情甚至透过头发溢出来。
      啊哇哇——她的小心脏快要跳出来了——为什么还追过来了呢?茅坑不在这个方向啊!现在飞走、对娜美小姐不告而别的话也太失礼了,可是我终于要被吃掉了吗?主啊!再给我一个抗争的机会!啊哇哇,不行了!
      “……。”索隆先生睁圆了眼睛,必是完全从起夜的模糊之中清醒了。谁能想到今天的场景?他也不懂得嘉德琳吸在船侧的原理,更不知道这个新来的清洁工为什么要爬墙,还挺……奇妙的:“为什么,你是怎么爬下去的?不,比起这个你快点上来啊!你要是变成失踪人口明天船上所有人会被那个女人杀掉啊!”
      船上还有别的女性在吗?胆敢攻击魔鬼的勇士也就只有更恶的恶魔了吧,这个世界真是藏龙卧虎呢,主啊!嘉德琳想着,蹭得更低了,就差一些她就要接触到海面。此刻脚下平和的水浪正在摇晃着已经落下船锚不再移动的梅利号,月光把她露出一点的下巴照得惨白,她的心情相应的仿佛经历过一场惨败。
      “啊真是的……”他原本撑着立柱的左手转而去揉了揉自己的后颈,表情可说是汗颜又无奈:“我明白了,就那样不要再动了,现在就把你捞上来。”
      “啊,那、个,不,我会——”嘉德琳冲破什么不可见的境界线一般在被靠近时急忙开口了,但讲话慢显然在剑客面前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优点。
      就在嘉德琳心中充斥着来了来杀我了的尖叫时,索隆先生将她内心的尖叫变现——借由他单手把着栏杆,一撑一翻,和人猿泰山一般把嘉德琳拦腰揽上肩膀的动作。
      嘉德琳把所有话压到喉咙口,最终只能在害怕对象的耳边艰难地喷出——当然也有她的肚皮与绿发剑客的肱二头肌做了几次撞击的原因——短促又纤细的喊声:“噫——!”
      “说起来以前道场附近有只奶狗,”索隆从近海的位置稍用右手一提升就得以侧翻过了栏杆,成功安全地带着一个负重回到了黄金梅利号的甲板。嘉德琳此时被他晃荡得惊慌非常,正一点都不敢动弹。剑客对嘉德琳丝毫兴趣也没有,所以自顾自提到:“那只奶狗就是这么叫的。”
      她想试着挣扎一下,辩解些自己不是狗之类的话。不过她在任何人意料之中地失败到不能再失败了:嘉德琳憋了好半天,然后第一次把长长的刘海误叼到了嘴中,像极了叼着玫瑰的绅士,鎏金色的眼睛却已经噙满了憋屈的水光。
      剑士相当粗鲁的把她扔了下来。嘉德琳跟猫儿落地学习稍翻了一下身子才能蹲着落到地上。她保持着那样下蹲的姿势,并不是不想立刻站直跑路,而是由于现在她心目中的吃人魔鬼就在距离不足一米的面前,在和平时期生活久了的她小腿不争气地有些发软。小女孩用手推了推一侧的地板,试图给恶鬼让个路。
      索隆也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把扫把拿起来了,对着嘉德琳就放开了手。
      咚的小小一声,空心竹筒为主体的扫把柄精准地瞧在了嘉德琳的脑门正中心。她小小的吸了口气,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仅仅迅速抬起双手捂住了额心,扫把就咕噜噜往一边重新滚到了地板上。
      “你这家伙——工作就好好工作啊!”目指第一剑豪的束腰男只穿着简单的里衣。他眼神凶狠甚至流转冷光,咬牙说话时犬齿的牙龈都会外露:“……下次要爬就说一声啊,吓了我一跳。”
      嘉德琳抱着脑袋就差原地一滚躲到随意什么遮挡物之后。
      “喂,你听好了。”而索隆又对她稍大声地说,嗓音与平时一样,结合了磁性的沙哑和无礼仪的态度:“是你自己要上船的吧。我对你要当海贼的原因完全无所谓,要自说自话地偷偷下船,最好挑我不在的时候,懂?”
      这使得嘉德琳弯腰对他磕了个头。
      索隆非常困惑,最终他问出的是另一个使他困惑了更久的问题:“你说厕所在哪?”
      完全的船上生活新人嘉德琳颤颤巍巍地伸手,指了一个方向,狠不得现在就为他手动开辟一条无墙的道路。
      第二日晨,晒月亮得以通过月能恢复体能、而不必做任何休息的奇异种族嘉德琳抓着水桶和毛巾与乌索普先生错身匆匆冲入船舱——因为那里一直有人在,她并不敢进去打扫,恐怕打扰到船员们的休息。
      “哇,什么东西!”
      清晨起早——不,应该说是昨天喝得饮料太多被尿憋醒的草帽船长走出船室,正要坐到他的特等席上去感受海风。一脚踏出房间却仰倒在门前,惊异地趴在地上用脸摩擦着地板。
      地板闪闪发亮,没有一根突起的刺,仿佛是有色的镜面一般。这艘原木船的甲板看上去一下子莫名其妙地高档了起来。
      路飞贴在地上搓来搓去,傻不愣登地大喊:“喂乌索普,快过来看,我的脸在地上啊!”
      “你在说什么啊,你趴在地上当然……唔噢噢噢噢我看见了!”乌索普打了个哈欠走出,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漫不经心舒展身体,下一秒却也和路飞一样趴到了地上:“这不是地板,这是镜子啊!梅利——真的是梅利吗!是谁把我们连夜转移到了别的船上!”
      随后,嘉德琳就遇到了最大的难题。
      路过了正在观察食材的山治先生后,明显没怎么睡好的索隆先生晃出来了——他可能更喜欢惬意地晒着太阳睡觉,所以在直接被路飞一脚踢下吊床以后打算到甲板上去了。
      嘉德琳看着地板——实际她就差打一套形意拳来祛除恐慌了——怯生生地说:“早、早早安……!”
      “哦,早。”索隆先生习惯性地皱了下眉头,就跟太阳太刺眼一般眯着眼睛沉思了好久,表情空茫地吐出了唯一能想到的对嘉德琳的称呼:“章鱼。”
      这次嘉德琳完全没敢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