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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艰难的清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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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冽从未想到,所谓“清减清减”,竟如此之难,她平日里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现如今有肉吃不得,有酒也喝不得,不过才饿了两顿,已觉前胸贴后背,走路都飘忽了。最可气是那酒仙散人,故意在她面前啃骨头啃得叭叭响不说,为了表示他有认真为她做事,还剪了个丑成猪一般的纸人,后书“魏轻尘”三字,让她饿得实在遭不住的时候拿出来瞅瞅,美其名曰“秀色可餐”。
苏锦冽气得一脚踢过去:
“少拿这些破玩意儿来糊弄我,赶紧想些正经法子让我瘦下来。”
那厮于是又贡献了他的正经法子——不光得节食,还得动起来,动起来才消耗得快。
“你每日清晨练那一套五禽戏,虎跳熊刨的,我看便颇有损耗,你每日可多练几次——”
苏锦冽咬牙切齿:
“我那是在练神霄宫的内功心法,你才练五禽戏,你全家都练五禽戏!”
酒仙散人感慨万千:
“没想到神霄宫的内功心法,竟是从五禽戏演化而来!”
空空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苏锦冽:
“晓风,给我削她,还有那小和尚,出家人忒不正经,一起削!”
晓风连连做和事佬,在她耳畔低声:
“算了大师姐,算了,这等荒野粗人,怎能明白我名门正派的绝学精粹呢?”
苏锦冽觉得颇为有理,也就不跟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粗人一般见识了,晓风暗舒一口气,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莫说外人,就连本门师弟妹,也觉得你那内功心法练得颇似耍猴,若非如此,怎会多年原地踏步,气得师父吐老血呢?
苏锦冽等人被困这小小客栈,暗中出去打探也是快去快回,除了练练五禽戏——哦不,练练内功心法外,还有何事大有损耗呢?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还真让她给打听出一件事来——听说自虞致远死后,那虞家老两口伤心不已,竟将儿子的死怪到刚进门的儿媳妇身上来,说她克夫命,嫁过来不但没冲到喜,反而克死了丈夫,要在虞致远下葬之前将此女沉塘。救出这可怜的新妇张月娘,不但是行侠仗义之事,更是耗损肥肉的绝佳机会呀!
苏锦冽当即带着晓风行动起来,而事实证明她确实算无遗策,行侠仗义果然是一件耗损极大的事情,她这一出手,不但救下了一条人命,自己怕还清减了三五斤——一群家丁牵着狗,追着她绕着整个清风镇狂奔了四五圈,焉能不瘦?
酒仙散人听说此事后哈哈大笑道:
“你应该再跑慢些,跑慢些怕是还能多瘦两斤!”
“那是为何?”
“你跑慢些,那几条黄狗皆能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凑在一起,怎么也能多凑两斤肉吧!”
她飞起一脚踢在那厮身上: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嫌没钱不肯一道同去,我焉能如此狼狈?”
当初动救张月娘这念头时,她便想将这贼厮也诳着同去,公公婆婆要把媳妇沉塘这种事,连官府都插不上手,救人也只能暗中出手,若是暴露,大可将这家伙推出来顶包,谁知他却道:
“没钱之事切莫叫我,本仙无需清减,不用这些折腾!”
“那你就当路见不平,行侠仗义啰。”
“行侠仗义值得几两银子?能下酒么,能当饭吃么?”
“我只当你这人嘴上油滑,没像到心肠竟如此之坏,那可是一条无辜人命啊!”
“这天底下无辜的人多了去了,我自己都顾不过来,哪还有心思理会他们?”
那厮薄情寡义,是个掉在钱眼里的,她的如意算盘没打响,只好将脑袋一蒙,带着晓风亲自上阵,却被狗撵得差点折了半条命去,这时见他还说风凉话,怎能不气?
酒仙散人慢吞吞道:
“莫气莫气,你看你饿了两天,又救一个张月娘,看上去是没前几日那般圆了,那跌倒、旋转、渡气的法子虽暂不可用,倒可先试试别的法子,探探他的意思。”
苏锦冽怀疑这能想出牛拉大磨的人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他却拍着胸脯道:
“我诨名可叫月老转世啊,照我说的做准没错啦,放心放心,这法子我不收你钱,就当是让你瞧瞧小仙的能耐,若是有些许成效,你记得把当初答应我的定钱付了就成。”
既是免费,便也权且一试。
夜,万籁俱寂,更深露重,魏轻尘往往便会趁着这时躲开那两个守门家丁,暗自出去查探一番,苏锦冽跟他去过两次,自然知道他的行踪,这晚他刚刚跃下墙头回到客栈,等候多时的苏锦冽便迎了上去。
两人对虞致远一事一番交流,说也奇怪,虽然他们均怀疑是虞致远练习邪法,害人害己,但这几日查探下来得知,这虞致远八九岁从树上摔下来便成了瘫痪之人,由虞夫人和家中仆妇照料至今,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对方外之术一窍不通,而虞致远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到外人,他又是从哪里习得这一身邪法呢?而且他们查验过虞致远的尸体,也感受不到丝毫邪气,虽然江湖传言有一种敛妖璧可以将妖邪之气收敛,但敛妖璧极其珍贵,他又如何寻得?且那附身于妖的法术又是如何?疑点重重,毫无头绪,魏轻尘皱眉道:
“苏师姐,有没有可能是咱们猜错了,其实就是那猪妖作怪,虞致远之死也只是一个意外?”
“猪妖受伤,被困于乾坤袋中,它明知必死无疑,却还是日日喊冤,我始终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她见魏轻尘又要皱眉,连忙转移话题,“算了算了,反正离虞致远下葬还有三日,我们还有时间,先不说这个了。你这几日查这事辛苦了,我特地为你准备了这个。”她说着,如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只荷叶包裹的叫花鸡来,直递到他手上,“快尝尝,我亲自烤的,还热着呢!”
魏轻尘果然现出感动神色来:
“那怎么好意思,有劳苏师姐费心了!”
苏锦冽心花荡漾,暗想酒仙散人这厮总算做了一回靠谱之事,不由暗中向着正躲在二楼阁楼上偷窥这边的酒仙散人、空空和晓风竖了竖大拇指——照眼前这进展,接下来便是未婚夫妻你侬我侬的戏码了,她正自想入非非,却突然暗道一声不妙。
不妙、不妙,那焦黄的荷叶正被魏轻尘慢慢撕开,昏暗光影之下,黄澄澄、油汪汪的一只肥鸡露了出来,香味悠然飘出,简直能勾魂似的,她这几天一直吃得极少,今晚就只喝了半粒米也捞不到的一碗清粥,这时一见这肥鸡,一闻这肉香,脑中哄地一下便空了,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魏轻尘撕下一只鸡腿正要吃,却见苏锦冽木呆呆望着这鸡,不断吞咽着口水,他怎好意思再往自己口中送,只得往她面前一递:
“苏师姐想必也还未用晚膳吧,不如一起——”
“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他话未说完,手中已然空了,就见对面的苏锦冽已经捧着鸡腿大啃了起来,二楼的酒仙散人和空空已经看呆了,晓风忍不住捂脸摇头:
“完了,全完了……”
是的,全完了,不过片刻功夫,不仅那只鸡腿,那整个一只鸡都被神霄宫苏锦冽大师姐给全部薅完了,等她擦尽一嘴鸡油,打出一个悠长而满足的饱嗝,这才恢复神智,这才看见对面魏轻尘捧着一张空空的荷叶站在原地,正目瞪口呆望着自己,她陡然一声哀嚎:
“魏师弟,你听我解释——”
“一只鸡而已,无需什么解释了。天色已晚,师姐还是早些歇息吧。”
“别、别,你先别走啊……”
等苏锦冽垂头丧气跟二楼吃瓜群众汇合时,发现那酒仙散人正捂着嘴笑抽了过去,她猛踢他一脚:
“笑,你笑个仙人板板啊笑,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害我丢尽了脸!”
“喂,这位大姐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明明是你自己没管住嘴,这能怪我吗?”
“都是你让我拿叫花鸡去,要是其它什么我肯定都忍住了,我最爱吃鸡,一闻那个味道什么都忘了!”
她靠在晓风身上抽噎,那酒仙散人还在落井下石:
“唉,本来这法子百试百灵,保管那魏轻尘抵挡不住投怀送抱,可惜啰可惜啰!”
“呸,你就知道说风凉话,依我看你这法子压根儿就不灵!”
两人正斗嘴,空空却突然做个噤声的手势:
“嘘,有人来了!”
众人都不说话了,寂静之中,就只听吱嘎吱嘎的脚步声踩着木制的梯子一路走上了二楼,昏暗夜色中,瞧着依稀是个身段袅娜的女人,那女人一直走到魏轻尘房门口,停下了,轻轻叩了叩房门。
百川阁其余诸位弟子都是两人一间房,只有魏轻尘是独自一间,不消说,定是那不要脸的小蹄子沈心心半夜和他幽会来了,苏锦冽只觉热血上头,正要冲过去抓奸,却被酒仙散人一把拉住。
他在她耳畔道:“那人不是沈心心。”
她稳住不动了,不是沈心心,那谁还会半夜三更来敲魏轻尘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