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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舍命相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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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机婆婆一直当苏锦冽只是个半路杀出的游侠,并未将她放在心上,未料到秦慕枫竟会于千钧一发之际护住她,冷笑道:
“我天机楼厮杀半晌,秦楼主一直稳坐钓鱼台,这女子是何人,竟劳你秦楼主亲自出手?”
“你带的人爱杀便杀,只是这一个是我的人,你休想动她分毫!”
苏锦冽这才发现,天机婆婆身旁一个驼背老头手上正拈着几根暗器,显然刚刚就是天机婆婆吩咐他动的手,这天机婆婆不是聚起这群人来铲除越绝楼替天行道的吗,为何又会杀掉自己门下弟子?
而同样诧异的还有旁边的雀儿,她和所有的天机门弟子一样,都是亲人在饕餮之祸中丧生,便听了天机婆婆的号召而加入天机门复仇,天机婆婆平素柔和慈爱、正义凛然,此刻怎会突然对自己人动手?
天机婆婆压根没注意到还有个雀儿没死,只道:
“秦楼主的人我可以不动,不过我天机婆婆替天行道,那石棺你得留下!”
“拦路抢劫便是拦路抢劫,说什么替天行道?”
秦慕枫话音一落,天机婆婆只哈哈大笑:
“看来秦楼主是眼瞎心不瞎啊!既如此,那我也就明说了,听闻你那石棺中的宝贝可聚灵力,曾助你问鼎天下第一,如今秦楼主败北,留这宝贝无用,还是速速交出宝贝,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吧!
雀儿这才恍然大悟,什么斩妖除魔替天行道,竟全是这天机婆婆的谎言,他们这群人不过都是替她冲锋陷阵的棋子罢了!那一刻她怒火中烧,爬起来就想质问她,却被人紧紧拉住,她这才发现自己竟一直都在程一笑怀中,或者更准确地说,刚刚暗器袭来的那一刻,是程一笑将她揽入怀中,用身体替她挡下了驼背老头的暗器。
他手掌被她刺得鲜血淋漓,而那鲜血淋漓的手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紧紧将她抱在了怀中,看着他手臂上中暗器的地方已然渗出黑色血液,她有太多的疑问堵在胸口——所有中暗器的人全都倒地身亡,为何他独独未死?他明明是越绝楼弟子,为何又要舍命相救,莫非——
她眼中闪过喜色,正要开口相询,程一笑却似早知道她要做什么一般,立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心有余悸地看了秦慕枫一眼,拉着雀儿慢慢后退,悄然隐入雾气之中。
而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皆在秦慕枫与那天机婆婆身上,并未发现有人悄然离去,明灭火光下,秦慕枫身披大氅,傲然立在一片尸骸之中,脸色苍白,神情漠然,抱在怀中的那支莲花却隐隐显出血色,妖娆无比,他只抚花冷笑:
“有本事,你便来拿吧!”
天机婆婆沙哑道:
“秦楼主是笃定我老婆子没本事吗?”
苏锦冽只暗道这劳什子天机婆婆真是傻了吧唧的,自己人都被她作死完了,只剩下一个会甩暗器的驼背老头子,越绝楼一人一脚也能将他两个老东西给踢死过去,竟然还异想天开去抢秦慕枫的石棺?
而秦慕枫却淡淡道:
“大名鼎鼎的鬼母和罗刹,十年前种下几只药娘便困住了越绝楼落虹庄两派九百余人,怎会是没本事?”
被唤作鬼母和罗刹的天机婆婆和驼背老头互看一眼,显然被秦慕枫看破真实身份给惊住了,那鬼母冷笑道:
“当年我夫妻二人被萧凛重伤,元气损耗,为了能再次种出药娘,不得不以衰老为代价,只是没想到秦楼主早已看破我们身份,难怪当年的无名小子会成为名震天下的霸主,只是当年在这十里迷障,你有你师兄全力相护,如今你沦落至此,又有谁能保你?”
老婆子桀桀而笑,白牙森森,如要啮人,随着她阴森沙哑的笑声,有细密的女人低语之声窸窸窣窣在这迷障中泛起:
“好多妖血呢!”
“真是太香了!”
……
苏锦冽这才发现,那些死掉的天机门弟子或耳尖,或异瞳,或手脚生毛,个个皆有异象,显然是喝下了妖血,又被鬼母和罗刹以替天行道之名诓骗到此,便是想以他们的血来唤醒地下的邪物,那邪物才是夫妻两人对付秦慕枫的制胜法宝!
而此时,伴随着低语之声,雾气流转的荒草枯树之间,一条一条白生生的手臂从土里钻出,接二连三,密密麻麻,仿佛雨后藤蔓,破土而出,遇风而动,触到血肉之躯便一把攥住,狠狠往泥沼中拖行,被拖住的弟子慌忙拔剑砍断手臂,但那妖血无穷无尽地淌着,无穷无尽的手臂不断从地底下长出来,有弟子慌忙取下桐琴御敌,然而这十里迷障中雾气缭绕,层层瘴气仿佛是天然屏障,琴声只是凝结于弦,压根响不出来,完全无法以琴御敌,饶是训练有素,碰上这般诡异情景,越绝楼百川阁两派弟子也尽数慌了。
那鬼母只在无数的手臂中嘿嘿笑着:
“既是故人重逢,那秦楼主可还记得我这些药娘的模样?”
秦慕枫沉面不语,苏锦冽却愣在原地——药娘,手臂,凌乱的火把,惨叫的人群,眼前这一幕如此熟悉,熟悉到她竟又开始臆想起来——
茫茫夜雾之中,小狐狸慌忙奔逃,可不断涌出的白色手臂却将她的去路尽数截断,眼见她便要被一只手抓住,忽地剑光一闪,剑气过处,竟斩断了数条手臂,在那些人臂再长出来前,她已经被那个人捞起藏入怀中。
她在他怀里喘着粗气,这才看到四周惨烈景象,火把零落、人仰马翻,无数越绝楼落虹庄的弟子皆被手臂缠住,厉声呼救,操纵鬼手袭击众人的一对年轻男女正得意注视着这一幕,那被唤作鬼母的女子笑道:
“萧凛,你可知为何我们要在这十里迷障中设伏?因为只有此处,你独步天下的独弦琴音才无丝毫作用,识相的就速速将你们从琅嬛缴获的精元内丹交出来,否则今天你们全要死在这里!”
“我早已说过,我们并未攻打琅嬛,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你们四派大张旗鼓,怎会轻易放过那群妖物?不说别的,单是你怀中那只九尾狐,今日我便要定了她的内丹!”
小狐狸惊恐往他衣裳里缩了缩,他只拍了拍的她的头,轻声道:
“有我在,别怕!”随即转头看向木清霜,“师姐,如何断根?”
木清霜精通药石,亦听师父说起过这种叫做药娘的邪物,种药人以血肉养出似蚕一般的幼虫,虫食妖力,需以妖怪精血饲之;喜阴气,抱尸而眠,从此尸、虫同生,只要药娘不死,它抱住的尸体就不会腐烂,而只要依附于尸体之上,它的触角便能不断重生,捕获活物。因此要彻底杀死这些药娘,就必须毁掉它们依附的那些尸体!
萧凛得知关键所在,不再和那鬼母罗刹多言,陡然出手,一套九剑诀似回风流雪,瞬息变幻,一剑化万剑,竟将目所及处所有手臂尽数斩断,他只道:
“清霜师姐,这里交给我,带师弟师妹们走!”
他一人持剑挡在众人之前,周身剑气翻涌,气势凌人,所有冒出来的手臂皆被他的剑气斩杀,当真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人守隘,万夫莫向!
木清霜作为落虹庄首座弟子,自然也知孰轻孰重,当下也不啰嗦,只道一句:
“保重!”遂招呼弟子们伤轻的扶着伤重的,迅速撤离这片是非之地。
一片混乱中,却只有那清俊少年不肯随波逐流,紧紧握住剑守在萧凛身侧:
“师兄,阿枫和你一起留下!”
萧凛只将怀中的小狐狸扔到他手上,说出一个字:
“走!”
“不,这邪物如此凶险,阿枫要留下来照应师兄!”
“听话,快走!”
秦慕枫倔强摇头,木清霜见这小子如此执拗,一边指挥撤退,一边拖着他就往外走:
“还啰嗦什么,你这等三脚猫功夫,只会拖累你师兄!”
秦慕枫来不及争辩,便被撤退的人流挟裹着越走越远,慌恐中他只记得牢牢抱住临走时师兄交给他的这只小狐狸,小狐狸拼命想要跳回到萧凛身边,却听那少年不断喃喃着:
“阿枫听师兄的话,不拖累师兄,阿枫听师兄的话,不拖累师兄……”
大地陡然震颤起来,伴随着那药娘尖利的嘶鸣之声,还有罗刹和鬼母的纵声狂笑,木清霜知道不对,立刻催促弟子们加快脚步。小狐狸慌忙从秦慕枫肩头回望,只见夜雾深处,无数的手臂如同白练疯长,已将萧凛的剑气包围,她吱吱狂吠,而那少年也慌忙惊叫:
“师兄有危险,清霜师姐,救我师兄!快救我师兄!!”
木清霜却只狠狠将他往前一推:
“走!”
少年再也隐忍不住,将那狐狸一扔,转身就冲向来处:
“你们不管师兄死活,我秦慕枫管!”
小狐狸一个腾空也跃上他肩头,他们一人一狐之前一直看对方不顺眼,却在这一刻心意相通,同仇敌忾!
少年执剑逆行,狠狠拂开无数想要拉住他的手,脸上全是豁出命去的决绝与血勇,他带着小狐狸终于冲了回去,却见无数手臂已经将萧凛牢牢缠住,将他一点一点拖入泥沼,秦慕枫发狂似地挥剑斩杀,小狐狸也拼命撕咬那些手臂,可这一人一狐的力量何其微小,压根阻止不了萧凛的身体陷入泥沼!
小狐狸急得团团打转,却见那文弱少年身影一晃,竟然抱剑跳入泥沼之中,他双目血红,咬牙切齿,真似食人的猛兽一般,疯狂撕扯那些包裹住萧凛的手臂,而他的身体却迅速地沉入泥沼之中,鬼母和罗刹笑得前仰后合,连连道从未见过这般不要命的傻小子!
萧凛被药娘团团缠住,不能动弹,却也看到秦慕枫跳入泥沼这一幕,他忍住心中的动容,只皱眉责备道:
“傻瓜,谁让你回来的?”
此时师兄弟两人皆被无数的鬼手包围缠裹,一点一点陷落泥沼,十里迷障中雾气弥漫,鬼鸦环伺,几如坟场地狱,那少年却竭力扬起头来,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家师兄,眼中似有漫天星辉,说出的话字字斩钉截铁:
“阿枫是师兄捡回来的,师兄有危险,阿枫定舍命相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