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念》过雨晴

3、乱葬岗捉妖（捉虫，伪更）

　　神霄宫大师姐苏锦冽财大气粗，终将那据说是“世间仅存的半丸九尾狐内丹”收入囊中，这次她多了个心眼儿，虽是付齐了银票，却事先声明定要见着效力才放那酒仙散人走，那虬须汉子一脸坦荡，表示真金不怕火炼，反正这房钱饭钱酒钱都是苏锦冽付，别说多住几天，便是要他在此养老送终也无妨！

　　他话说得好听，苏锦冽还是防着他暗中跑路，嘱咐晓风一定要将此人给看牢了，好在这几天一直风平浪静。十六，月出，苏锦冽严格按照步骤服下那半丸丹药，照那酒仙散人的说法，服药而增灵力者，需得感应到妖气才能让增长的灵力喷薄而出，苏锦冽正要让晓风去找个小妖来试试功力，却有客栈小厮来报，之前他们四处打听的猪妖终于有了下落。

　　苏锦冽暗道一声来得正好，背起独弦琴带着晓风正要出门，想想又折回来，将那睡得鼾声连天的酒仙散人和小和尚一起抓了同去，这就要跟他现过现，若是有效便放他自由，若是无效——苏锦冽只将两只拳头在那虬须大汉面前捏得咯咯响——若是无效便要打得他这酒仙散人散架成仙！

　　小厮所报之所便在镇外的乱葬岗上，十六夜，冷月如霜，虫鸟俱无，乱葬岗上坟包起伏，碑石林立，残碑和出丧棒在荒烟衰草中探出头来，仿佛是一只只手从地底伸出，随时要攥住经过的路人。如此瘆人情景，那酒仙散人看一眼抵死也不愿往里多走一步了，苏锦冽不管三七二十一，只将剑往他脖子上一放，押着他便往前走，而那小和尚空空倒是神色镇定，一声不响地跟在众人身后。

　　一行人屏息凝神在枯草中慢慢往前趟，已走到这乱葬岗深处，这时夜雾渐起，妖氛愈浓，一片狐鬼出没之象，那酒仙散人巧舌如簧，却是胆小如鼠，拉拉苏锦冽袖子小声道：

　　“姑奶奶，这地方看着邪性得很，我说咱们还是先回去算了。”

　　“若是你那半丸丹药有效，什么妖魔鬼怪我苏锦冽收拾不了？你这么害怕，难不成真卖了假药与我？”

　　“什么话？”酒仙散人腰板一挺，也不知是真有底气还是打肿脸充胖子，“我卖的内丹千真万确——”

　　“叮铃铃……”苏锦冽手上那串麒麟铛突然响了起来，她连忙做个噤声的手势，这麒麟铛乃是师父赠予她的防身之物，铃铛没什么特别，但内里的铛璜却是以妖灵练化而成的结晶，遇妖气跃动不止，撞铃而响。此时铃铛一响，苏锦冽便知有妖物在附近，定睛一瞧，便见前面半截残碑之后，一团黑影正蠢蠢而动，苏锦冽向晓风使个眼色，两人提剑在手，正要悄悄走去，那酒仙散人却突然指着身后惊呼：

　　“妖、妖怪！”

　　两人吓了一跳，转头一瞧，却是一个佝偻老者提着一盏风灯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那老者连连摆手：

　　“误会误会，我是这里的守墓人，听见动静过来瞧瞧，不是什么妖怪！”

　　苏锦冽和晓风这才松一口气，怪那酒仙散人大惊小怪，晓风忙冲老者挥手：

　　“老丈退后，免得咱们待会儿猎妖误伤了你！”

　　那老丈一脸奇怪：“猎妖？猎什么妖？”

　　“有人说前几天镇上逃走那猪妖就躲在此处。”

　　“外面的人以讹传讹，你们莫要相信，老汉我在这里守墓多年，从没见过什么妖怪，夜寒露重，诸位还是快回去吧！”

　　“没有妖怪，那又是什么？”晓风指着残碑后那团黑影。

　　“应该只是些野狗狸猫，墓地里最常见了！”

　　晓风将信将疑捡起一块石头砸去，果见两只黑狗模样的东西低吠着跑开，她长长出一口气。

　　那酒仙散人也释然笑起：“原来是两只野狗，真是虚惊一场，老丈既然说这里没妖怪，那肯定是客栈那小厮弄错了，回去吧回去吧，别浪费时间了！”他说着抬脚便要走，却被苏锦冽一把抓住，她手腕上那串麒麟铛此时仿佛在沸水中煮着一般，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晓风诧异：

　　“这麒麟铛是不是坏了，刚刚那不是野狗吗，怎么它还一直响？”

　　苏锦冽灵力虽差，脑瓜子却还不蠢，她低声道：

　　“晓风你还记不记得，客栈小厮说这片乱葬岗上都是无主之坟，既是无主之坟，怎么还会有守墓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缓缓转身，只见守墓人手上那盏风灯火光明灭，照得他的脸也影影绰绰不甚分明，而原本佝偻的人就在那样的昏暗光芒中缓缓站直，竟是异常的高大魁梧。

　　“我都已经叫你们走了，为什么你们非要找死？”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近似某种野兽的低吠，说话间风灯落地，灯油泼出，火光陡然明亮起来，只见那魁梧身躯之上，一张獠牙森森的猪脸正朝他们喷着粗气，不等苏锦冽和晓风的长剑砍来，它张着血盆大口便向几人咬去，苏锦冽慌忙运功，却感受不到灵力有丝毫增长，无奈之下她只得一边闪躲一边急问：

　　“怎么还是使不出灵力啊，是不是还有哪里没做对——”说话间眼角余光一瞟，竟看到那酒仙散人和空空和尚早已趁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不消说，什么九尾狐内丹、十六月圆全都是谎话了，苏锦冽腰子都要气炸了，一声长嚎：

　　“两个杀千刀的骗子，给我站住——”

　　话未说完，那猪妖已将晓风扑在脚下，苏锦冽飞起一剑掷出，趁着猪妖躲避的当口一把将晓风拉出，这边厢手腕一抖，那麒麟铛脱腕而出，化为一条坠着铃铛的长索，再抓住长索凌空一甩，借着周围的枯树残碑将铃索缠绕一圈，正将自己和晓风圈在中央，那猪妖咆哮着飞扑而来，却在接触到铃索时猛地被震飞，原来妖灵被猎妖师炼化之后便与妖物水火不容，可用作辟邪之物，那猪妖识得厉害，再也不敢贸然攻击，只慢慢绕着那麒麟铛转圈。冷月之下，一只猪头人身的庞然大物绕着两个妙龄女子低吼咆哮，涎液不断落下，那口中的腥臭之气正正喷在两人脸上，令人几欲作呕。苏锦冽捂着口鼻，见那酒仙散人竟还躲在一块墓碑后探头探脑，连忙对那猪妖说道：

　　“你绕着我打转也没用，你是破不了这麒麟铛结界的，你看那儿还有一个人，快去先把他吃了吧！”

　　那猪妖果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转头去看，酒仙散人忙在墓碑后遥声大喊：

　　“猪兄切莫冲动，我只是来瞧热闹的，想要置你于死地的是你面前那两个人，尤其是胖墩墩那个，你可千万守好了她，别让她给逃了。”

　　那猪妖听了甚觉有理，立刻又回过头来恶狠狠盯着苏锦冽两人低吠。

　　苏锦冽咬牙切齿喊：

　　“死骗子，你给我等着，我可是神霄宫大师姐，等我出来剁了你喂狗！”

　　那厮却毫不在意：

　　“这位神霄宫的大——胖墩子，还是等你先出来再说吧。”说罢喝一口酒，唱着歌大摇大摆离去，空空向苏锦冽这边念了声佛号，道一句“罪过罪过”，也跟着去了，两人身影在夜雾中渐渐模糊，只有粗犷的歌声遥遥传来：

　　“仗剑红尘已是癫，有酒平步上青天。游星戏斗弄日月，醉卧云端笑人间……”

　　苏锦冽气得抓心挠肝，直向满天神佛许愿，只要能出去抓住这接连骗她两次的贼厮，让她做什么她也心甘情愿——苏锦冽从小到大向满天神佛许了无数次愿，满天神佛没一个有空搭理她，这次也不知是哪位神仙心血来潮，竟立时应了她的心愿，荒山野岭半夜三更，竟真的有一伙人从天而降，不仅收拾了猪妖，救她于水火，还帮她将那正要逃走的两个骗子一起给逮了，然而等她跟那伙人一打照面，只见个个蓝袍劲装、束冠携琴，招式整齐划一、进退有度，举手投足间尽是大派风范，正是四大门派中百川阁的弟子，而领头那青年长身玉立，眉目俊朗，一手抱着五弦桐琴，另一只手正熟练弹奏着一首《炼妖》，乐曲铮铮，如一张巨网将猪妖困住，猪妖左突右冲，皆不能破网而出。

　　苏锦冽一眼便认出那正是她的未婚夫婿——百川阁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魏轻尘。而他身侧那娇小玲珑，正弹着七弦桐琴协助他猎妖的女子，正是百川阁的小师妹，让苏锦冽恨得咬牙切齿的沈心心，一见这两人，苏锦冽立刻又觉得还是对着满嘴谎言的骗子和满身臭气的猪妖要来得自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