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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一笑(小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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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厮杀,百川阁弟子无人退缩,就连烧饭的伙夫都拿着烧火棍站在公孙谨身侧,怒对蜂拥而来的越绝楼落虹庄两派人马,只打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百川阁弟子死伤无数,饶是公孙谨武艺超群,左右夹击之下也失手被擒,众弟子见此一幕,皆欲扑来相救,个个都杀红了眼!
程一笑将一把利刃逼到公孙谨脖上,淡淡道:
“若还不放下兵刃束手就擒,那就莫怪我手下无情了!”
只此一句,百川阁弟子便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齐齐不动了,一霎那间又有数名弟子负伤倒地,公孙谨只急得咬牙切齿,只恨被几个猛汉死死按住动弹不得,怒喝道:
“百川阁众弟子听令,切莫被此奸猾小人要挟,一定要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程一笑脸上仍是那明净笑容,吐出的话语却冰冷至极:
“死到临头还嘴硬,如此,我便来替武林除害吧!”
话音刚落,那匕首便要向公孙谨刺去,苏锦冽本能觉得事有猫腻,正要叫住手,却见一道人影如疾风闪电般突然掠起,不顾自身安危,带着以身赴死的决绝猛扑到公孙谨面前,一剑劈落程一笑手中匕首,横剑挡在公孙谨面前,咬牙切齿道:
“谁敢伤我师父!?”正是那满身是血的魏轻尘。
“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程一笑正要挥手让属下取两人首级,魏轻尘却突然叫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勾结沈心心陷害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我们死,程一笑,你以为百川阁的人都死了,你的秘密就无人知晓了吗?”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知此言何意,还是木清霜问道:
“秘密,什么秘密?”
魏轻尘一字一句道:
“秘密就是——这个程一笑,根本早就是个死人了!”
此言一出,众人楞了一楞便都笑了起来,落虹庄一高瘦汉子叫道:
“魏轻尘,你要构陷程师兄也找个好些的理由吧,哪儿有死人能走能笑,还能指挥四派行动的?”
“死人是不能走不能笑,也不能指挥四派行动,但若是这死人吞下了妖物内丹,成为半人半妖的怪物,那岂不是与活人无异?”
魏轻尘见众人皆怔住,这才说出今日晨时的事来——百川阁一个负责饮食的弟子为程一笑送饭,久叩房门毫无动静,弟子知道这几日程一笑身体抱恙,害怕他出什么意外,连忙破门而入,竟见平日里呼风唤雨的程师兄直挺挺躺在地上,脉搏呼吸俱无,身上早已冰凉了。弟子吓得胆战心惊,立刻告知了魏轻尘,魏轻尘知道这程一笑是秦楼主最为倚重的心腹,连忙丢下手中事情赶了过来,而进入房门才发现那人竟好端端地坐在八仙桌前,正对着弟子送去的饭菜举箸欲食,并无丝毫异样,哪似那弟子所言?
程一笑解释是自己发病昏厥才引起误会,魏轻尘本以为是那弟子大惊小怪闹出笑话,却陡然瞥见程一笑那手举着筷子,袖子滑落一截,露出小手臂上的紫红色斑块来,他一眼便认出,那是尸斑。
魏轻尘忍住心惊,当下也未点明,连忙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带着小弟子退了出来,立刻秘密将此事告知了师父,公孙谨闻之大惊,道是《方外书》上有过类似记载,若此人真是死而复生,极有可能是吞食了灵力非常的妖丹。师徒两人立刻来到藏书阁查验,刚刚找出《方外书》还未来得及翻看,程一笑便带着木清霜和洪真人及众弟子赶来,张口就将清风镇一事全部栽赃到了百川阁头上。
适才百川阁遭围攻,苏锦冽本想帮忙,却被洪真人死死拉住,道她已与魏轻尘解除了婚约,此时万万不可惹祸上身,静观其变即可,苏锦冽正恨使不上力,此刻听魏轻尘如此说,立即道:
“魏师弟说得不错,我熟读《方外书》,书上的确有过记载——若人新死,趁着血未凉、尸未僵之时服下妖物内丹,此人便可凭借妖力续命,呼吸吐纳与常人无异,但那内丹必须灵力充沛,因此需从妖物心口生剖之后立刻与人服下才有效力。此法虽能起死回生,但毕竟是逆天之道,且复生之后那人也成了半人半妖的怪物,所以向来被名门正派视为邪法。”
魏轻尘不想苏锦冽会站出来替自己说话,感激之下不由又增愧疚,而那程一笑却并不理会苏锦冽,只看着魏轻尘淡笑一声:
“我只道百川阁擅奇门阵法,却没想到这故事也说得如此之好,魏师兄巧舌如簧,竟将这样一个荒唐罪名编排到我身上,你既说在我手上见到尸斑,我只问你一句,尸斑在哪儿?”
说话间他挽起袖子,露出双臂来,这程一笑瘦削羸弱,一派俊秀书生模样,那手臂也似女子一般雪白纤细,隐隐透出青色经脉来,连颗黑痣也没有,更遑论什么斑记了!
“你既已然活转过来,血脉畅行,折腾这半天,尸斑自然消散无痕了。”
“那魏师兄也就是空口无凭了?”程一笑这才看向苏锦冽:“苏师姐刚刚说自己熟读《方外书》,或者,《方外书》上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证明一笑并非那半人半妖的怪物呢?”
苏锦冽陡然语塞了,其实《方外书》上的确记载了辨别这种怪物之法,只是,只是……
“半人半妖,麒麟铛、犀角烛这些法器通通无效,唯有独弦琴音,鉴日月定乾坤,可辨妖魔。”
木清霜的声音冷冷传来,一字一句说出那些在苏锦冽舌尖上打转的话,魏轻尘一听“独弦琴音”这四字,神色陡然亮了!
苏锦冽却不敢看他,低着头后退一步,还是程一笑道:
“既是独弦琴音可辨,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当今天下虽仅有两位高手修到独弦,但好在今日这潜龙厅上恰恰就有一位,”说着,他便向苏锦冽作了一揖,恭敬道,“烦请神霄宫苏师姐出手,还一笑清白!”
他双目清澈,俊秀的脸上挂着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如此干净的少年郎,任谁也不能将他和那污秽邪恶之事联系半分,然而不知为何,苏锦冽却本能地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极其危险,他那双眼睛仿佛能直视人心,似乎早已看出她根本就弹不响独弦琴,所以那笑容中才隐隐露出一丝得意和笃定……
她莫名觉得心慌,竟丝毫未听见魏轻尘连连唤她的声音,唤到最后他终于急了,也不顾众目睽睽,猛地叫了一声,“锦冽!”
那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她这才醒过神来,慌忙看他,而他的眼神已近似哀求,她心中一窒,几经挣扎,终于咽了咽口水道:
“对不起,我、我不会——”
“她不会白白浪费灵力同你作耍,”不待她说完,洪真人却陡然接过她的话去,“她在清风镇耗损了极大的修为,一直还未恢复过来,况且此事真假立辨,何须我徒儿多此一举?诸位请想,若这程一笑真如魏轻尘所言,妖丹既在口中,那他身上何来尸斑?难道他还会冒着再次死亡的风险,时时将这妖丹取出来把玩一番不成?”
众人纷纷点头——若真是被妖丹复生之人,明知妖丹离体便死,怎会轻易取出,且对外人毫无防备?若有此等秘密,他也一定知晓独弦琴的威力,又怎会在苏锦冽面前如此坦荡?
魏轻尘却并不理会众人附和之言,只定定注视着苏锦冽,哀求道:
“对不起,我知道负你,知道我没资格请你出手,但是……算我求你,求你弹一曲独弦音,救救我师父,救救百川阁……”
苏锦冽垂头攥手不敢看他,她没法告诉他,其实她已然放下,其实她真的很想帮他——
公孙谨见苏锦冽如此,怒道:
“别求她了轻尘,你还看不出来吗,这次他们三派全是有备而来,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就是想灭了我们百川阁,我公孙谨一定不会就此罢休——”他怒吼着,突然之间挣脱了束缚,扬剑便向程一笑刺去,这程一笑功夫实则平平,然因秦楼主器重,此行特地派出越绝楼身手十分厉害的十二黑衣为他保驾护航,这时公孙谨还未扑到他身旁,一个黑衣弟子手起刀落,一刀便刺入了他的心脏!
变故陡起,众人皆惊住了,魏轻尘大叫一声“师父!!”,陡然暴起欲冲到公孙谨身旁,却被三个黑衣弟子牢牢按倒在地,看着养育自己长大的恩师怒目圆睁慢慢滑倒在地,他双目几乎要滴出血来,却似一头被猎人围住的野兽,任他拼尽全力,却怎样也挣扎不出!
看着地上那人嗬嗬挣扎,状如疯兽,虽然他负自己良多,但这一刻苏锦冽却丝毫没有解气之感,只觉心头大恸,愧疚非常,不由自主想要向他走去,却被洪真人死死拉住了手臂,动弹不得。
此时满厅的尸体,腥气弥漫,一个屹立于武林多年的名门大派几乎在一朝之间覆没,而那清俊少年踩着满地鲜血,只是叹了声“咎由自取”,便转头向众人道:
“百川阁遭此重创,百废待兴,沈心心沈姑娘大义灭亲侠肝义胆,可暂代阁主一职,处置余孽。而我等诸派当需竭力辅佐,助百川阁度过此劫。其余诸事,待我请示秦楼主之后再做定夺。”他声音清亮,清晰传入这潜龙厅每一个人耳中,
“百川入海蛟龙潜,神霄天外隐飞仙,落虹耀日惊风舞,越绝一出众生度。我们四大门派为武林之表率,重任在身,只要我们同气连枝,守望互助,定会杀尽魑魅魍魉,还这人间一个太平天下!”
那少年清音朗朗,大义凛然,在十二黑衣的守护下,尽显武林盟主首座弟子的气势风度,可苏锦冽远远看他,越看越是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