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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小贼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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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冽向公孙阁主借得两匹骏马,辞别百川阁众人后顺着官道一口气追出十几里,却还是未见酒仙散人和空空的影子,顺着古道远远眺望,只见亭台一两处,茅舍四五家,再远处,便是一片雾霭茫茫,什么也瞧不见了。
而清风镇发生异变的消息也早就传遍江湖,清风镇与百川阁临近,几天之内,四派人马均已齐聚百川阁,虽然盟主秦慕枫未曾亲临,但却派来了他最为倚重的弟子程一笑主持大局。这程一笑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看起来弱不禁风,也人如其名,见谁都先露一口笑,和善极了,却着实是个厉害角色,很快便将四派数百人安排得妥妥当当——越绝楼和落虹庄两派负责清理尸体,追查缘由,神霄宫保护邻镇百姓,而百川阁则负责众人饮食起居一应杂事,四派弟子分工明晰,相互协作,一切井井有条。
因着退婚一事,苏锦冽本不愿住在百川阁,然而四派均齐聚于此,若她坚持不住,倒显得心虚,便也跟着洪真人和一众师弟妹落脚在专门为神霄宫辟出来的荷风苑中。四派子弟虽忙得热火朝天,个个却都要抽空来荷风苑拜会一番,为何如此?自是因为那传说中的高手苏锦冽终于展露锋芒,一曲琴音屠尽了一城妖魔,如此功力只让人叹为观止,因此纷纷组团参观西洋镜一般参观来洪真人的宝贝徒弟,只让洪真人第一次觉得扬眉吐气,腰杆挺直了不少,走到哪里都红光满面,自带仙气。
洪真人虽是好好虚荣了一回,但他却深知自家四喜团子的斤两,关起来门来悄悄问她这独弦琴音到底是怎么回事,苏锦冽答应过酒仙散人绝不将此事宣扬出去,因此便支支吾吾,只说自己福至心灵突然开窍。洪真人虽知其中必有蹊跷,见她不愿多说便也不再强求,只问她退婚一事是否再考虑考虑,见她坚持,长叹一声后也只有依其意而行。
而听闻,魏轻尘亲口向公孙阁主承认钟情于沈心心,公孙阁主闻之大怒,而当他知晓魏沈二人危难之际竟然贪生怕死,让苏锦冽一人独闯魔窟,他们却绑住晓风逃之夭夭时更是气得捶胸顿足,口吐鲜血,直呼自己竟然教出了这等不忠不义之徒,真是愧对百川阁历代祖师!
公孙阁主当即绑了魏轻尘和沈心心来荷风苑负荆请罪,却被苏锦冽拒之门外。虽不能当面致歉,他仍罚魏轻尘戒鞭三十,只抽得他浑身鲜血,伤痕累累,再罚他到思过崖面壁思过,未满一年,不得踏出思过崖半步。
而因魏轻尘将责任全部延揽到自己身上,那沈心心虽免去皮肉之苦,却也被罚杂役一月,五年之内只能做个七弦弟子。沈心心不服,却又不敢和师父犟嘴,只趁月色暗中溜上思过崖,见魏轻尘满身是伤面壁思过,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将公孙阁主帮着外人欺负自己人的糊涂行径大大抱怨一通,她本以为魏轻尘一定会宽慰自己,却不想他却道:
“师父没有罚错,我身负婚约,却无法控制自己心意,辜负于她,是为不忠;危难之际我只顾本门生死,却将四派弟子除魔卫道、匡扶正义的责任抛诸脑后,是为不义,不忠不义之徒,三十戒鞭实在不算多。师妹,我劝你也莫再怨恨,诚心领罚吧。”
“诚心领罚,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何要诚心领罚?”沈心心尖叫起来,“我们两情相悦,莫说你和她只有一纸婚约,便是成了亲,男人三妻四妾不也平常么,这怎会是不忠?那清风镇危机四伏,我们都不知道苏锦冽能弹响独弦琴,不跟着她去送死又怎会是不义?”
“那斗琴台上你故意折辱于她,明知她不会弹琴却为何还要对她咄咄相逼呢?”
她强辩道:
“她哪里不会弹了?那一城饕餮不全是她弹独弦琴杀死的吗,明明就是她欺瞒你在先,怎能说是我咄咄相逼呢?”
“那缚妖索呢?”他平静再问,“那天猪妖被捆,难道不是你趁人不备偷偷割断缚妖索,想将祸水引到苏锦冽身上吗?”
沈心心陡然说不出话了,初到清风镇那一天,她见苏锦冽怎么都不肯弹琴,因此便暗中割断捆绑猪妖的缚妖索,本想逼她出丑,却不想猪妖逃脱,咬死虞致远,让百川阁弟子也被困客栈,遭遇了这次异变。她本以为此事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魏轻尘竟全然知晓……
魏轻尘道:
“我倾心于你,不忍心看你受委屈,所以明知很多事你做得不对,却还是迁就你、包庇你,但有些事我们真的做错了,错了,就要甘心受罚!”
月色本就清冷,思过崖下雾气翻涌,氤氲上来,更显得他的面孔模糊而疏离,她不自禁地心慌,扯住他衣袖怯怯问道:
“三师兄,你现在是后悔喜欢我了吗?”
魏轻尘不语,片刻后才轻轻抓起她的手:
“心心,以前都是师兄不好,连累了你的清名,现下虽然历经风波,我与她却终于解除了婚约,等这一年期满,我立刻请师父为我们主持婚事。你安心领罚,莫要心怀怨怼,以后也莫要再任性,就算你终身只是七弦弟子,师兄也一定会惜你疼你,永远待你如初!”
她淡淡笑了笑,却再未说话,那雾气翻涌上来,带着山崖上泥土的潮腥之气,将她的面庞也一并模糊去了。
苏锦冽未曾想到公孙阁主竟真的刚直不阿,赏罚分明,虽然闭门未见,但却真心对这位长者钦佩起来,而神霄宫一众弟子均知大师姐痴恋魏轻尘多年,此番变故必然使其心碎不已,因此这几天一个个都菩萨似的供着她。
五师弟抱着吃穷百川阁的心态天天从厨房里顺鸡出来孝敬师姐;三师妹和四师弟则搜罗了各种延年益寿、美白养颜、健脾补肾的金石丹药送到师姐房中,然而大师姐此次一反常态,竟对这些往日热衷的东西提不起丝毫兴趣,还是二师弟杜羽最懂师姐心思,在保护临镇百姓之余精心收集了四派美男图鉴,急吼吼奉于师姐面前,苏锦冽只问他:
“小杜子,我瞧中这图鉴上哪个美男,你便能给我弄来么?”
二师弟拍拍胸脯答:
“那还用说,师姐你尽管瞧,瞧个比他魏轻尘好百倍千倍的,瞧中了先让师父去骗,若是骗他不来师弟便帮你打晕劫来!”
大师姐只听得眉花眼笑:
“这个好这个好,待我仔细瞧瞧这美男图鉴,”她越瞧越是皱眉,“怎么一个个都花枝招展的,比我还娇俏?”
由于美男图鉴中实在搜寻不出师姐中意的美色,二师弟想要劫色孝敬师姐的想法也只有不了了之。此时四派中人个个繁忙,而苏锦冽向来是个不管事的,她倒忙中偷闲无聊得紧,便从自己袖中搜出一块破布,正是那日她撕酒仙散人衣服时无意间撕下来的,不知怎么就钻到了袖中,她本想随手扔掉,却又觉得现如今那贼厮带着九尾狐内丹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想找他连个寻处都没有,这破布上好歹沾染了他的气息,说不定还能做个线索。
如此一想,她便从麒麟铛上取下一颗妖灵结晶,裹在一团棉花之中,用那破布一包,麻绳一系,做了个大头脑袋的简易娃娃,画上眉眼,念了几句傀儡咒,这娃娃便陡然活了过来。
苏锦冽手艺不好,娃娃画得眼斜嘴歪,刚一活过来便一副惊乍乍的样子,叫一声“好大一只胖丫!”,撒腿便想跑,奈何没腿,撒也撒不开,跑也跑不了,只如毛虫一般在她手心中蠕动着。
苏锦冽翻个白眼——不愧是沾染了那厮气息的娃娃,连口气都与他一模一样,她只拎着麻绳晃动着这小家伙:
“嚎什么嚎,给我老实点你这小贼厮,以后找他我可就指望你了!”
晓风奇道:
“这布不是酒仙散人那破衣服上的吗,你用它做傀儡娃娃要找谁?”
“就找那贼厮啊!”
“找他作甚?”
“那你别管,反正我一定要找到他!”
“他人都走了好几天了,这块布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呀?”
“就我们一起救人那天,我把他绑在床上,从他衣服上撕下来的!”
这句话完全颠覆了一个名门弟子的人生观世界观,晓风只怀疑自己听错了:
“师姐你刚刚说什么?你把酒仙散人绑在床上……你还撕了他的衣服?”
“是啊,”苏锦冽回答得漫不经心,一门心思摇着那小贼厮,只摇得它眼更斜来嘴更歪,“跑那么快,真不知道他在怕什么,我都说过以后不会再对他用强了,他的下半辈子我也会负责到底,难道我堂堂神霄宫大师姐还会不守信用吗?现在可好,他漂泊在外,身边只有一个不中用的空空和尚,这乱世妖邪横生,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教我如何是好?”
晓风目瞪口呆看着自家大师姐,下巴已经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