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晨光里》kiskis

5、热浪灼心

　　这几日，Y城的最高温度终于突破了40℃，却仍有不断上升的趋势。交通局五楼的办公室向来安静，除了嘶嘶的空调声，只有电脑键盘的敲击声，吉羽不紧不慢地翻着Y城日报，其中一个板块在讨论市交通局近期推出的创新工作“路长制”，特邀评论员顾凡的名字赫然在列，姓名的后一排是职务介绍。
　　吉羽发了截图给顾凡，不无赞叹：好年轻的主任科员啊。
　　顾凡那边很久才有回应：一年前就是了呀。
　　这小姑娘，这么傲娇啊，吉羽嘀咕归嘀咕，还是耐着心交流：你觉得路长制有什么作用和效果呢？对方很快回过来：毛效果，都是纸上文章。吉羽叹一口气，接不下去了，被他遇到活的话题终结者了，看着桌面上一大堆关于“路长制”的文字材料，头越来越大。
　　顾凡这边也是连连叹气，这个是什么话题，主任科员，呵呵，路长制，呵呵，都是见了鬼的话题。微博热搜榜前10名，个个话题她都能神侃起来，谁会去搭理Y城日报啊。
　　顾凡拿起水杯去二楼走廊处打水，低着头揉着盯了半天电脑的眼睛，感觉身后似乎有脚步声，也不大在意，想着总是来找领导的路人甲或乙吧。快走到楼梯口，听着后面有重重的熟悉的叹气声，惊觉后面跟着的原来是终极大BOSS。顾凡脖子发僵，现在是回头问安好，还是当做不知道然后走开好啊？终于僵到了楼梯口，大BOSS往上，顾凡往下，大松了一口气，却忽然想到：似乎，好像，大BOSS那她还没有交代过？
　　应该怎么交代呢？顾凡静下心来想，还是应该快刀斩乱麻，到时候就说没有联系了吧。
　　顾凡很喜欢机关单位的氛围，虚以委蛇，暗潮汹涌，越大的领导越不会表露意图，不会步步紧逼，一点点暗示，大家就了然于胸了。一切看上去岁月静好，其实却是大河奔流。顾凡被提拔的时候，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领导层的意见也不见得统一，同事也有几个不同的意见，她自己一条一条地分析过，家世背景一般，学识背景一般，她凭的是什么呢？
　　顾凡左右摇摇酸痛的颈椎骨，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唯一凭借的是这几年有机会跟在领导身边，像机器人一样的干活，什么加班加点、脏活累活，她都愿意干，一次单位疗养都没时间参加，周六经常性加班，头发一把一把的掉，黑眼圈常伴左右；当然，还有一点点的运气。
　　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年长顾凡几岁，叫郭伟。他们俩同一年进这个办公室，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一条标准抛物线，分水岭在他们俩一起提副科的时候，冰封点在顾凡提了主任科员的时候，现在俩人基本互不交流。顾凡叹了一口气，感慨着自己30岁不到的年纪，生活状态和内心活动苍老得有40岁了，不，也许是快50岁。
　　下班的时候，顾凡依旧神情专注地盯着电脑打字，对面的郭大爷斜眼瞧了一眼，哼了一声，拎包走人。眼见周边渐渐没人了，顾凡瞅准机会，轻手轻脚地摸到大BOSS的办公室，挺直身体请轻轻敲门，大BOSS眼睛一抬，雷打不动的开场白：“顾凡啊，什么事啊？”顾凡禁不住腹诽：“老大，你会不知道我什么事？”顾凡熟练地换上微笑脸，诚恳地说：“王书记，谢谢您费心给我介绍对象，您介绍的对象真的很优秀。”大BOSS眼睛微眯了一下，笑了：“好，好，你们后来见过啦？”顾凡答道：“见过了。”大BOSS继续问道：“你们聊了什么？”顾凡答道：“聊了聊工作。”大BOSS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说道：“呵呵，你们，都这么上进啊。”顾凡生生受着空气中的尴尬，赔笑两声，三番四次感谢了大BOSS的牵线，然后退了出来。
　　她知道大BOSS已经了然了，自己牵的这个相亲局到此结束，没有以后了。
　　顾凡火急火燎地钻进自己的汽车，呆呆地坐了一会，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再放点快乐的可爱的清新的歌，她终于觉得自己的心脏没有那么四处漏风的感觉了。把手伸到车窗的外面，被空调吹得冰冷的手掌迅速地升温，风很大，透过手掌呼啸远去，顾凡觉得整个人也轻飘飘了起来，放佛置身风中。这样多好，没有付出，没有牵绊，不需要费神，随着风飘来荡去就好，不用知道风从哪里来，也不用知道风往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