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会》露浓

4、4．花家七童

　　八年前的崇宁四年，新法渐见功效，却仍是无法彻底贯通，尤其在江南。花家并不是不配合变法，但是他们一贯奉行自己的宗旨。他们支持的新法，自然融会贯通；他们不支持的变法，便是皇亲国戚也拿他们没办法。大权在握的蔡京曾想一举灭了花家，将商运权交还朝廷。

　　蔡京找上了让江湖中人闻之色变的铁鞋帮。

　　铁鞋帮的帮主是个西域人，号称铁鞋大盗。他的武功，智慧，狠毒，都是绝顶，所以铁鞋帮才能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长成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龙头。

　　只可惜这个铁鞋大盗是个西域人。若他是土生土长的汉人，他一定会好好考虑一番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未有帮会门派敢找花家的麻烦。

　　铁鞋大盗靠着帮里几十名好手和蔡京支援的十名大内高手，终于潜入花府内庭。他碰上的第一个人是花府只有十岁的小公子，花满楼。铁鞋大盗大笑着把眼前的小孩子提起来。

　　花家的人不过花钱雇了好手设了好阵，其实一个个还不是像兔子一样手到擒来，铁鞋大盗是这样想的。

　　铁鞋大盗碰到的第二个人是花家的二小姐花容璨。那一年花容璨十九岁，好像洛神在世，铁鞋大盗看得眼睛都发直了。他还没来得及擦口水，就听见花二小姐一声清叱，刀光就像雨点一样洒了过来。

　　这一战究竟战况如何没人说得清。江湖中见过花家人动武的人两只手数得过来，便是要猜铁鞋大盗是怎么败的都无从猜起。铁鞋大盗被弃尸街头，喉咙上插了一把刀。那把刀象牙柄，缅钢刃，刀柄上镶着指头大的珍珠。就这样一把刀，花二小姐却断断不肯要了，嫌脏。

　　只可惜花二小姐的刀再快，却仍是救不回弟弟的一双眼睛。

　　后来，铁鞋帮所有人在一夜之间死得干干净净。不但如此，和铁鞋帮关系甚密的几个□□帮会，像五把刀，青蛇城，还有黑扇子会，也都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后来，彗出西方，光长竟天，朝中人皆云蔡京变法有违天意，一时间人心惶惶。耳朵根一向很软的宋徽宗撤了蔡京的丞相职位。这本来和花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传啊传啊就变成“花家七公子乃天降文曲星，如今惨失双目，天庭震怒”云云。

　　而那段时间，当江湖友人造访花家的时候，总会看见花如令满脸愁容地叹息着，“我的七童啊，他是造了什么孽啊！就算花家有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那个时候的花如令愁得像天下任何一个无可奈何的父亲。

　　这个花家的心肝宝贝小公子，黄金麟倒是见过一次。那还是五年前的花家的宴席上。当时
　　黄金麟只是傅宗书身边的副官，自然是无权坐首席的。很碰巧的，他坐在花家七公子那一席上。十三岁的花满楼清秀得让人不敢逼视，虽然一身华丽鲜艳的丝绸锦缎却丝毫没有骄纵的气息。一双水一般温润的眼睛没有焦距，让人忍不住心痛这个盲眼的孩子。

　　黄金麟还记得那个时候花满楼身边还有一个孩子，和花满楼差不多岁数，圆脸庞，大眼睛，灵动得仿佛一只鸟。每道菜端上来的时候他会为身旁的七公子夹上一些，而每当他的酒杯空了，七公子会不厌其烦地给他满上。整个饭局两个孩子凑得很近，用别人听不见的软语窃窃私谈。

　　这些黄金麟都还记得，只因为当时他很惊讶花家宠着惯着的小公子居然如此随和，对身边的小厮这么好。

　　他初见戚少商的时候，觉得这个名动江湖的九现神龙的脸似曾相识。

　　他现在总算想明白了。戚少商很像当年花家七公子身边那个圆脸庞大眼睛的孩子。如果那个孩子长熟了，就应该是戚少商的模杨。面前的布衣少年也很像当年那个孩子。布衣少年和戚少商本就长得一模一样，不然又怎么会有眼前这档事。

　　黄金麟突然只觉得背上全是冷汗。

　　他吞了吞口水，强自冷静道，“我和花家七公子倒有一面之缘，阁下却是面生得很。”

　　话刚说完，黄金麟就看见一样东西朝他飞来。他伸手抄过，见是一枚戒指。黄金麟一看便傻了眼。戒指通体雪白，看色泽却绝非银制，而是来自西域的白金。上面缀着一粒硕大的宝石，竟是金刚钻。而钻石两边另有两粒宝石，色泽乳白而隐隐泛着蓝光，像是传说中的月瑛石。

　　江湖上早将花家的这传家之宝“三白戒”传得沸沸扬扬，黄金麟自然早有耳闻。他本对这种江湖传言颇不以为然，如今见了，竟是汗流浃背。

　　“黄将军还有疑虑么？”花满楼沉声问道。他虽然仍跪在那里，却已暗暗戒备。半靠在他怀里的同伴一样肩背绷得像张待发的弓。

　　花家固然名满天下，但江湖上从来没少过亡命之徒。

　　黄金麟呆了好半天，终于下了马，恭恭敬敬地将戒指交还到花满楼手里。他竟量控制着语音中的颤抖，说道，“在下一时不识花公子，多有冒犯，还请花公子海涵。”

　　花满楼暗暗舒了一口气。他听见同伴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黄金麟又道，“花公子，在下此番冒犯，全是因为我们急着捉拿通辽叛国的朝廷钦犯戚少商。而花公子的同伴，却是…”

　　“早告诉你们认错人了，”花满楼沉声道，“他不是什么戚少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