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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十章 问心有愧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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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风雨轻摇扇子,宛若翩翩公子:“原来是‘温润昆仑玉’,小可蓬莱山岑风雨,久仰久仰——”
他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好似重伤唐一宛并不是他。
冷玉没搭理他,快步来到唐一宛跟前:“小璇阿姐,你怎么样?”
唐一宛抬手攥住了冷玉的前襟,她咬牙忍痛,眼底已有泪光:“冷师妹,你要小心,他那柄扇子霸道得很——”
冷玉看向一宛右肩那个狰狞的伤口,脸色不由一沉。
那伤口向外散出一丝一丝黑线,这是煞气见血的反应,若是不及时救治,等煞气入骨,一宛的右臂便保不住了。
冷玉随即扯下自己腰间的金铃,一宛强撑着推开她的手:“不、不能……”
冷玉一边将春晖归于剑鞘之中,一边摁住一宛的手,低声且语气不容置疑:“我需心无旁骛应战,而且,小璇还在等你——”
听到妹妹的名字,唐一宛呼吸一滞,冷玉趁机将金铃塞入她手中,用力捏碎。
唐一宛便立刻消失在眼前。
岑风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冷玉,见她生得容貌秀美,尚有十六、七岁少女的娇俏感,便有些轻视的意思。
第一轮比试的时候,这个姑娘怕伤着对手,竟用自己灵力为网捕捉剑气,反倒被玄纁震断佩剑。
他那时就想,怎么会有这样的蠢人?对手修为低,死了活该。
没想到其他人反倒很赞赏,而且传得沸沸扬扬,说是这个冷玉修为德行俱佳,怕是玄纁要择新主了。切,结果呢,还不是一场笑话。
他再瞧那柄浮在冷玉身前的宝剑,听说这是她从玄极山剑阁选得的新佩剑——制式古朴,毫无特别之处。
岑风雨心道,一柄凡品罢了,怎可与他的宝扇相提并论。
此时,冷玉已认出地上的断剑是皇甫恪的竹心,她面无表情道:“你还拗断了皇甫师兄的佩剑?”
岑风雨已经认定冷玉和唐一宛修为差不多,便摇着扇子,冷笑道:“你们一个个的,还真是喜欢管闲事,也不瞧瞧自己的斤两。”
众人眼里的谦谦君子,现如今眼角眉梢都好似写着“欠揍”二字。
冷玉没有应声,口中念诀,两人瞬间便被一片银光笼罩。
这是昆仑山的雪满山,和魔族惯用的盘丝界异曲同工,都是切断与外界联系的小结界。
“怎么着,想跟小爷来点不足与外人道的交流不成?”
岑风雨嘴上说着,身体却下意识警戒起来。
果然,花不语直逼他面门而去,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便缠斗在一处。
岑风雨用扇子的招式主要便是旋、刺、劈,再辅以煞气和极寒功法。
他的身法比白九爷慢上许多,所以十几个回合后他竟然连冷玉的半片衣角都没摸着,而冷玉却把他的套路摸得一清二楚。
“是我高估了你——”冷玉讥笑道,“你的修为也不过如此。”
什么叫也不过如此?
岑风雨大怒,他虽未结丹,但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若非如此,老祖宗怎会从万千教众里选中他,还赠以宝扇相助。
他身形一闪来到冷玉背后,控着乌扇,直取冷玉后心。
冷玉好似一阵疾风,瞬间就离开原处,出现在三尺开外。
岑风雨嘴上不饶人:“你也不见得修为多高,就知道逃,有本事你就一直逃。”
“你不是仙身,这把扇子用起来有些费力吧?”
岑风雨心里一颤,被冷玉说中心事——这宝扇用起来耗费灵力,他接连和皇甫恪、唐一宛对战,的确有些疲乏。
他不露声色,执扇刺向冷玉,扇子煞气大盛,令人畏惧。
可这一次冷玉却没有躲闪,手执花不语正面迎上那扇子。
岑风雨心里盘算,但凡两人法器相撞,那剑一断,这丫头的命就栽在这里了。
然而冷玉一旋身,伸出左手竟抓住了被煞气笼罩的扇子。
白玉般的手指将扇子牢牢牵制住,毫无受伤的迹象不说,连那扇上的煞气都瞬间消失。
岑风雨惊愕之下,来不及反应,冷玉顺着他来的力道,使花不语向上一挑,竟将他的右臂齐刷刷地切下。
“啊——”一声惨叫,岑风雨跌落在地,右肩登时血如泉涌。
冷玉落到地上,将扇子从手里拽出,依旧是一脸淡漠地,将断臂掷到岑风雨的眼前。
她轻柔地将扇子展开,泥金扇面上浮现出两个字:月孛。
果然没认错,这是月孛扇,是上神无色的月孛扇。
当年上神无色执月孛扇,劈断不周山脉,划开三川江道,用的便是此扇。
而眼前这个人,把月孛扇当作断人宝剑、取人性命的凶器,竟还沾沾自喜?
冷玉抬脚向岑风雨走去,花不语紧随其后。
岑风雨忍着剧痛,拼命向后挪着身子,口中念着:“别过来……别过来……”
听说玄极山的问心岛只有尚未结丹者才能进入,可冷玉——明明她也未结丹,可为什么修为竟然隐现大能之深,给人的压迫感竟不逊于老祖宗。
更可怕的是,她竟能徒手抓住宝扇,还不被煞气所伤!
冷玉俯下身子,像是一只猎豹在盯着垂死挣扎的猎物。
这副样子完全不是众人口中那个温润昆仑玉,说是嗜血修罗都不为过。
岑风雨只觉得毛骨悚然。
冷玉语气平静道:“你不是岑风雨。”
她说话的时候,眉心处隐约现出一个血色的圆形封印,明明灭灭。
岑风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你用曼陀罗印封住体内灵力,所以才能停留在筑基期?”
曼陀罗印是上古秘术,据记载可用来封印巨大的力量,到底是多少灵力,居然需要用上曼陀罗印。
冷玉不置可否,只暗中调理气息,压下那血色封印。
岑风雨说的不错,她确实身负曼陀罗印。
旁人与结丹的一步之遥,往往是因为他们不知何时能结丹,而冷玉差的这一步,只看她自己愿不愿意迈过去,确切地说,是与结丹、元婴、出窍、分神、洞虚、大乘乃至渡劫的每一步——
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修炼的进展,之前在暖玉潭内与白九爷对战,也是因为冷玉怕灵力冲撞现出曼陀罗印,所以她才刻意藏拙,以至被白九爷重创。
她无视岑风雨眼里的恐惧,又继续问:“你进问心岛要找什么,这把扇子又是从何而来?”
“只要你不杀我,我说,我全都告诉你——”岑风雨捂着伤口,哀求道。
他话音刚落,冷玉眼前风景骤然变换,岑风雨不见了!
四下景色仿佛是在火焰灼烧中似的剧烈晃动起来,冷玉将花不语横在身前,警惕地打量四周,准备应对随时出现的危险。
终于四周不再晃动,冷玉发现她现在竟然站在一座石桥上,一座曾千百次出现在她梦中的石桥。
这座石桥不过是一块五六丈长的巨石,横亘于百丈深渊之上,桥下深渊里有浅灰色的雾气在翻滚。
在石桥的两端分别是一条甬道和一处石坛,而今冷玉便是站在石桥靠近甬道的那一端,面向石坛而立。
石坛上除了一对男女,别无他人。
男子俊朗潇洒,英气勃勃,腰佩长剑。此刻他正柔声地跟女子说着什么,眼角眉梢全是脉脉温情。
而女子身后背着一张七弦琴,虽然面具遮住了右边半张脸,但不妨碍看出她容貌清秀,而眉心处那一枚血色的曼珠沙华印记更添几分明艳。
冷玉默然注视石坛上相对而立的那两个人,脸色不太好看。
这时,石坛上的女子猛地拨出男子腰间长剑,刺向他。
男子没有躲闪。
三尺青锋刺入胸口,正中命魂。
他垂眸,看着血从伤口汩汩留下,一滴滴,砸在地上,仿若一朵朵血色梅花。
男子捂住伤口,缓缓抬眼,看向执剑之人。
伤情伤心的眼对上无情无感的眸。
女子只淡淡道:“父神遗命,觊觎混沌者,杀无赦。”
他苦笑着回应:“你应知,神之魂魄不死不灭——”
“我既杀得了你一次,便可杀你第二次,第三次,千次万次,直至天坠!”
男子略一怔,用尽全力向前迈出一步。
长剑尽数没入胸口,染血锋芒在背后绽放。
女子眸光微动,却任他伸手抚上面颊。
殷红的血沾上她瓷白的脸,显得触目惊心。
“我既爱你一次,也能爱你第二次,第三次,千次万次,直至——天坠——”男子咳着血,却仍勾起一抹浅笑来:“我不信,每一次,你都舍得杀我——”
“你爱的——从来不是我。”
女子近乎冷酷地、极其缓慢地抽出那柄长剑,看他颓然倒下,看他变成一具毫无生气的皮囊。
待男子最终化作点点星辰散去,女子转身走向石桥,神情决绝,仿佛踏上一条不归之路。
女子既上石桥,便是向着冷玉走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冷玉直视女子的双眸,试着找到些许的伤心,可什么都没有。
女子一身凛然气,脚步未停。
冷玉长叹一声,闭上眼睛——空遗旧日影,长恨自难消。
突然,冷玉感受到一股炙人的热浪,旋即睁开双眼,横剑接下来自虚空中的突袭。
花不语挡在她身前,长鸣不绝。
这一击来自一团火焰,它在石桥上凭空出现,迅速向四周蔓延开。
她一蹙眉,只见火光越来越强,从火焰中渐渐现出一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方才石坛上被一剑刺死的男子,他的胸口甚至还带着那个可怖的血窟窿!
冷玉脸色一白,有一瞬间她不知道该看哪里,是看他如墨的眉、如星的眼,还是看他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亦或是看他下颌青色的胡茬和溅上的血点……
男子右手钳制住花不语,朝着冷玉嘴角一扬:“阿凌,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