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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梅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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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小姐,你哭什么”
绣儿看着簌簌的两行泪从梅小姐那天仙似的脸上流下来,顿时把什么新调来的腼腆青涩忘了个干净。
“我哭什么”
梅小姐一双纤长白细的腿儿荡个不停,脚踝上别着的金铃儿哗哗做响,似是被绣儿这问题逗笑了。
梅小姐的声音真个儿好听,绣儿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被梅小姐取笑得两张脸直发红。
“像个泼猴子”
梅小姐又低下头细细笑,一双眼弯弯,眉头凝着半露不露的愁。
哪有说大姑娘是泼猴子,绣儿脸涨得绯红,有心反驳,但对着梅小姐这么好看的姑娘,最后也只是嘟嘟囔囔,半句厉害的没说出来。
只惹得梅小姐笑得整个身子抖起来,像极了窗台外那被雨水打得一颤一颤的花儿,可惜这屋里不让开窗子。
最后绣儿还是没明白,梅小姐怎么哭了,有谁舍得让梅小姐哭呢。
梅小姐那脸上白得跟那摆在堂子中间的羊脂玉似的,她哭一哭,两道簌簌的泪痕就跟那洗过几次的毛笔水洒在宣纸上,现在还有泪痕。
“梅小姐,你别哭,我不会和枇,我不会故意和您对着干”
虽然原本绣儿来的时候,是打算这么做的,梅小姐的毒心肠,坊里早传遍了的。
绣儿听说,枇杷就是因着和梅小姐不对付被打发了,绣儿刚到坊里,就被推来,想着既然早晚要被打发,不如斗斗这恶心肠的女子。
“哦”梅小姐连连点了两次头,鸦羽般的青丝搭在白玉一样的手臂上,两只手上套着大小相齐金红相间璎珞,整个人躺在床榻上,竟有一丝孩童的天真。
“绣儿,你到窗边去”
绣儿不明所以,看着梅小姐狡黠的眼睛,直觉没什么好的,因是时呆愣了一下。
梅小姐只管催啊催,她娇言软语,恩威并济,绣儿一时迷了魂儿,答应得爽快,走了两步,才想起这屋里不能开窗子。
“梅小姐,妈妈不让开”绣儿声音有如蚊吶,觉得自己在梅小姐这样的眼神里,变成了那些个到这汉水旁的教坊里来一晚,就又拴起裤腰带离开的负心人。
“你只管开个小口子,瞧一眼”梅小姐对着绣儿眨了眨眼睛。
绣儿觉得自己定是被猪油蒙了心。
她站在梨花木的窗棂旁,窗上覆的白纸已经有斑驳的小水点儿浸染,透过白纸,绣儿已经能感到外边雨蒙蒙。
梅小姐要瞧什么?绣儿心里这样想着,把窗棂推开了一个小口子,她将头慢慢往外伸,想找找梅小姐要她看的东西。
“如何啊”里边传来梅小姐的声音,她很开心。
绣儿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走马商贩,花树行人,细雨楼阁,实在没什么,这都是绣儿每日每日都要看见的景色,实在有些腻味。
绣儿久而不答,梅小姐又慵懒而慢条斯理的说“绣儿啊绣儿,你得瞧远些,瞧明白些”。
瞧远些,绣儿看见白茫茫的江面过后是隐隐绰绰的山脉“长兴山?”长兴山乃宝脉,横跨两个国,因此合赐名为‘长兴’。
梅小姐不回绣儿的话,绣儿想也知道,梅小姐大半因着这奇怪的答案,被她气得不想说话。
绣儿在白茫茫的江面和蓑翁来回逡巡两圈,又望了望那边最高的楼,这边最美的亭阁,始终觉得不对。
转了又转,绣儿的目光突然停在教坊东南门的口子上,心里猛然有了答案,“我知道了梅小姐,我知道了”。
绣儿差点要蹦起来。
“哦”梅小姐眉眼如画,噙着笑儿。
“是谢公子,我瞧着您的檀郎的马车了,就在东南门的口子上”
绣儿心里欢喜得不得了,却看见梅小姐的脸一下子冷成冬雪秋霜,但又很快恢复原状,“您---”不高兴吗,这话还没问出来,绣儿就被叫出去。
她低着头慢慢退出去,后边的事情,就一点儿不知道了。
绣儿再被叫回去伺候梅小姐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她小心翼翼推开门,时辰尚早,里边灰暗暗的。
但是屋里真一点儿声音没有,绣儿怕出事情,急忙拿了蜡烛到床榻边上去。
倒是见到了梅小姐,她很是受了一副折磨的样子,这是绣儿没想到。
但是她也应该高兴,这传说中毒心肠的姑娘,绣儿不敢让她遭罪,她如今自己遭了罪,不是大快人心。
可是绣儿一点不高兴。
梅小姐那一身欺霜赛雪的皮肤,上边印着斑斑驳驳的褐红,美则像雪地里颓靡绯红的花。
昨儿她还想着,这梅小姐也忒奇怪了,哪有把脖子戴的璎珞套在手上的,原是别人用来箍着她的手的,如今仔细看,原是特制的,被缚着的人自己解不开的。
似是被绣儿的烛光晃着了,梅小姐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绣儿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咬着唇泪涔涔的看着梅小姐。
梅小姐朦朦胧胧要说什么,没说出口。
“别哭呀”
梅小姐缓过来,瞧着泪眼懵懵的绣儿,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我手上的这东西,还要绣儿帮着解开呢”梅小姐拉了拉绣儿的衣角。
绣儿还在更想哭了。她呼吸急促,狠狠缩着下巴,努力憋着。
“别怕别怕,咱们偷偷解开,来了人就合上,妈妈不会罚你的”梅小姐缓慢的伸起手,摸了摸绣儿的头。
“我不是----”绣儿不说话还好,嘴一张就再也合不上,豆大的泪珠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于是只能边哭着,边替梅小姐解开,因为不熟悉,磨蹭好半天,不时还得替自己抹眼泪。
“绣儿啊,-----你讲个笑话吧”
“嗯 ,嗯?”绣儿抬起头傻呆呆的看着梅小姐。
“本来想讲个笑话给你打个岔,但是我--记不得了”梅小姐说着十分恶劣的话,眼睛却熠熠生辉。
“噗嗤”绣儿猛地笑出来,心想果真是坏心肠的姑娘,但奇怪的是,她心里虽这么想着,却对梅小姐生不起任何的恶意,反而有股暖流在四肢百骸流淌。
绣儿一边心里狠狠冒犯着梅小姐,一边利索的---研究特制璎珞的解法,心里又恼着这有规律但每次解法不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