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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第 10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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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也没想江成月起手甩了自己一耳光,打得分外用力“啪”一声巨响,顿时脸颊红肿半边!然后再用力闭上眼睛一睁开,自己还在林子里面立着!他崩溃地深吸一口气,然后一股浊气出不来,忍不住痛骂起自己来,“江成月!你是白痴么?!”他觉得要被自己气疯了,恨不得撞树上一头撞死算了,不定还能就这么出了幻境。
然后,他又忽而想起什么。前两次入了幻境的时候,他都是在幻境中身为“当事人”的,怎么这次……他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自己身在幻境?!
“对了!”他急忙低头去看自己的左手,丝线还好好地绑在他手上,他便喃喃自语道,“只要顺着丝线就能找到阿珩……”然后他又记起李云珩现下还昏睡着呢,他要怎么反而指望李云珩从现实中将他唤醒?!!
果然,无论他怎么拨弄手上绑着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都消失在手腕上方几尺远处,他试图扯了扯也是纹丝不动,扯不断。
怎么办?等着李云珩自己醒过来然后再来救他么?想到这里他更加恨不得能掐死自己,忍不住拍着自己脑门子痛骂自己半晌,又一想已经这样了,再这么继续骂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还是想想有没有什么法门能够自己回得到现实中去比较好。他在上一个幻境中自觉一待待了好些年,结果醒来发现才一会儿工夫,那么也许现下他想法回到昆仑山脉的现实中去,还来得及去将李云珩唤醒。
擎昌君一想明白,就突然充满了干劲,当然首先第一件事,先搞搞清楚自己在哪儿再说。
想到这里他四下一转,细细辨别了一番,忽而从树上掉下一个澄黄的果子,差点儿砸到他,然后他猛然认出来了:这里是杏林!凌霄殿外的杏林!看杏树现在的大小,比他初入凌霄殿之时大了很多,但又并非一百五十一年后他再探故地之时见过的高耸入云苍天古木……所以,这当是在……他入了凌霄殿几年后?
不由多想他便举步顺着记忆中的路朝凌霄殿奔过去,果不其然,一切陈设都是一百五十年前的样子,他特意去看了主殿,尚且还是凌霄殿,未曾改为没有神像的昭武祠。
那么,阿珩现下在不在凌霄殿内?若是在,他现下应该还是没成年的模样。江成月做梦也未曾想见过自己这辈子居然还能再有机会去见未成年的李云珩,想到这里他不由兴奋起来,正准备朝他和李云珩住的客寮拔腿狂奔,却见凌霄殿一边的幽径转过来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印柏和另一个凌霄殿修习弟子。他刚待上前招呼,却见那两人径直从他身体穿过……被穿体而过的感觉即便身为一个鬼君都觉得太过诡异。江成月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现下是在幻境。也就是说,这些人也都不是真的,于是要去见未成年版李云珩的兴奋和激动顷刻就冷了下来……见了,李云珩也看不到他,他也不能和李云珩说话,甚至不能触碰到他。
江成月冷静下来,刚叹了一口气,却听那两个弟子一边走一边在说着什么,他无意中听闻了提到自己,浑身一怔,疾步跟了过去。
一个道:“那可毕竟是储君殿下!陛下最宠爱的嫡子,怎可能会让他死得这般不明不白?!”
江成月脚步猛然一顿。忽而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时候了……原来这时候,自己已经遇刺“薨毙”了。
李云珩当初在凌霄殿修习时候的随侍弟子印柏叹了一口气道:“哎……别说了!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据说当夜两位殿下所有随侍护卫宫人仆役,白日里从寿陵浩浩荡荡回齐峘山的那一行人无一人留了活口,唯有五殿下死里逃生……而他现下伤势又如此重……我真担心……要是五殿下也……可怎么办啊……”
另一名凌霄殿弟子叹了口气道:“五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说起来……受这样重的伤势哎……真不知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五殿下如此得天庇佑,我看真正是有仙缘的,说不定真能得道飞升。”
江成月心道:小伙子你可真有眼光!
印柏道:“仙不仙缘我不敢想,现下我只希望五殿下能熬过这一劫醒过来……以后平平安安就好。”他说着眼圈红了红。
另一名弟子道:“那是自然的,你没听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印柏闻言愣了愣才叹了一口气:“若真有后福,才好呢……不然……”
他没说完,另一弟子道:“你瞎担心什么呀?你是怕陛下……”
两人同时顿了顿,没说下去。
江成月也猛然反应过来——李云珩的极阴命格,传说中克亲人。老皇帝本就不喜欢这个儿子,若是丧子之痛太过,胡乱怪罪下来……想到这里江成月一怔,恨不能戳自己几刀。他当初倒是真没有想到这之后李云珩会面对这么多麻烦。然后又一想到柳清辉还跟他说李云珩后面还曾被他皇帝老爹亲手动刑鞭笞过,心底骤然一痛。
另一弟子四顾一番见四下没人,压低声音道:“陛下不至于这么糊涂吧?五殿下自己还躺床上生死未卜呢……若不是国师用一堆仙丹妙药吊着命,怕是也早断气了!这事儿实在太过诡异,陛下不去想法查明真正的凶手,迁怒自己另一个儿子算怎么回事啊?”
印柏道:“能在两位皇子——其中一人还是皇储君,乘坐的车辇上动手脚的人,你觉得会是简单角色?宸殿下一除何人得利?你当真以为陛下要查的话什么也查不出来?可是即便查出来……又如何?朝中的局势岂是你我在此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若是能说得清,若是能护得到,当初陛下何至于要将宸殿下送到齐峘山‘修习’?陛下糊不糊涂我不知道……他再怎么迁怒,于五殿下其实反而影响不大,毕竟是他亲生骨血,又没有犯什么谋逆大罪,他总不能因为殿下命格不好就下旨弑杀?他本就与殿下有愧,世人皆知,这样做跟承认自己是个暴君有什么区别?五殿下这些年被遣在宫外,和流放无异,他还能再怎么贬斥?再怎么降罚?比起陛下借题发挥的迁怒,我更担心的是……那夜五殿下不知有没有看到什么?若是那幕后之人……还想要灭口……五殿下才真的是危在旦夕!”他说着说着声音起哽,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
另一弟子听闻了他这一长串话,愣了好久,才猛然回过神来吐了吐舌道:“怪不得……怪不得从五殿下受伤以来,国师将整个凌霄殿防卫升了又升。本来我还奇怪,想着毕竟寿陵太医更多……现下看来,国师将五殿下捂在凌霄殿死活不放,是有道理的!”
印柏慢慢恢复了平静,只是声音还是恹恹地道:“殿下要是身受重伤回了寿陵……才是羊入虎口呢。陛下估计也知道,所以没有追究国师半句。”
那弟子道:“这么看来,陛下还是有心要护五殿下的呀?毕竟也是亲生骨血。”
印柏叹了口气。
两人相对无言,印柏猛然回过神来,才道:“对了,我还得去殿下房里送热水,一会儿着人侍奉殿下上药。你别忘了叫他们挂好白幡……”
另一弟子道:“还消你吩咐么?他们早就自发去挂了,毕竟是国丧。而且宸殿下在凌霄殿也住了三年多,平日里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待谁不是亲切和善?一想到他年纪轻轻就……哎……”他说着,声音也沉了起来,两人又是对站无语了片刻,那名弟子似乎是想要转变口气道:“这是三七了吧?听闻还有九天落葬?”
印柏点点头,又道:“国师说今夜凌霄殿也会开坛祭法,以慰宸殿下的英魂。凌霄殿但凡修为到腾云境的,皆可自行去参加。别说咱凌霄殿……连青峰宗那几个小弟子都哭哭啼啼地来了。”
两人又长吁短叹了一番,这才各自分别去忙不提。
江成月心中发堵,见那两人分开,急忙抽身跟上印柏,见他果然端了盆热水往客寮而去,便也迈着沉重的步子,跟了上去。
李云珩的房间如先前他离去时一样,设了压魂阵,对于这个阵法江成月心有余悸,犹记得那时候自己一抹幽魂状态越靠近李云珩胸前剧痛越重,最后道别没道完昏死在人家床边……不过这次是入了幻境,所以他进了李云珩的房间便没有任何不适。
自己已经“过世”三七二十一天了,李云珩受他祭魂,现下魂魄稳了些,他师父便没再一刻不离地守着他,不过除了近身侍奉的弟子,也未敢让旁人入内。
江成月见印柏拖过一张春凳放在床边,将铜盆置于其上,用雪白布巾沾水拧干,为李云珩净面,又将他搁在被子里面的手擦了擦,这才掀开被子,伸手退了他堪堪挂在身上的衣衫,小心将他翻过一面来,为他处理后背上的伤口。江成月便见他将他后背那一个一个血窟窿上的药剂刮下来,小心换上新的抹上去。这些天李云珩一直躺着,完全不会动,连呼吸都近乎无有,倒省了打绷带,只在床铺上垫了厚厚一层纱布,定时更换。
江成月站在床边,好像有一个人用手在心上不停拧着,他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印柏也深深叹了一口气,手脚麻利换完药才自语道:“你这师父可真是个活神仙了,都这样了……还能救得,这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哟?”
江成月微怔,然后很快了然了。
似乎所有人都误以为李云珩是被宏元天尊救下的……不过想想也是,涉及到他这位不为人知的背后鬼君,宏元天尊怎么去开口辩驳?若编不出什么合理的谎摘除自己圆过去,闭口不提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再则……虽说祭魂的是他,设下阵法救回李云珩的也的确是他师父。
印柏换完药,收拾好东西长吁短叹地离开了。
江成月坐到李云珩床边的位置,伸出颤抖的手试图摸一摸李云珩的脸颊,果不其然手便穿了过去,毕竟这个“李云珩”只是现下他的幻觉罢了。
“阿珩……”他轻唤了一声,心如刀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