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的栗子》青椒椒

100、第一百颗栗子

　　“又有你的信，这男的还真够痴情的，甘栗，你这个暑假到底留了多少情呢？”

　　咖啡色短发的室友揶揄着把信不客气地扔在了甘栗的桌上，不屑地瞟着甘栗。

　　甘栗不说话，默默把信打开，马尾的发梢落在脖子上，有些痒。

　　【甘栗，甘徒山终于落网了，法庭给予他无期徒刑的判决，他当庭表示还会申诉，但这次迫于舆论压力，他不可能被轻饶。你父母的事也终于真相大白，我没有辜负你的嘱托，相信你现在终于放心了吧……还有，我已经提交了调岗申请，由于局长提前退休，新局长没有那么快上任，申请处理的流程会长一些，最晚今年年末我就会调去龙城，很快我们又会再相见，希望你也同样期待着。】

　　司齐的字严整有力，话语中却透露柔情，甘栗深呼出一口气，把信纸重新叠好。

　　坐在身后的室友不停地瞄着她的行为，企图从她的一举一动中窥视出蛛丝马迹。

　　甘栗却像定住了，坐在椅子上，望着面前相框里的全家福愣神。

　　许久，甘栗终于从抽屉里翻出一个信封，写上熟悉的称呼：司齐。

　　*

　　宇城警局，一周后。

　　“队长，你真的要调走？上面刚下了通知，准备把你任命为副局长，你在这个节骨眼上申请调离，那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莫许又担心又着急，跑到司齐的旁边发问，这已经是本周莫许第三次问这个问题。

　　“莫许，你别问了，队长这次是铁了心，怎么劝都没用，你还是放弃吧。”小陈在对面的工位上劝着。

　　莫许苦着脸站在司齐边上，像个被训诫的小孩，

　　司齐看起来轻松了不少，脸上挂着笑。

　　“莫许，调离不代表放弃了什么，只是换了一个地方重新开始新的事业罢了，你说对吗，许朋？”

　　司齐故意绕过莫许，探身敲了敲许朋的桌子，许朋调来宇城已有半个月，这样每天都能看到莫许的日子让他忘记了之前的伤痛。

　　“当然了，说不定心情都会变好的。”许朋虽然在回答司齐的问题，眼神却不断飘向莫许，心里甜滋滋的。

　　“你搭什么腔！”莫许一拳打在了许朋的肩膀，许朋夸张地乱叫，莫许又捂住了他的嘴，不忘继续追问，“队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调去龙城是为了什么！你可别拿工作当幌子。”

　　司齐脸一红，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幸好小陈从莫许背后一招解救了许朋，又贱兮兮地对着莫许眨巴眼：“莫许，我看你啊，先管好自己吧！别总在办公室里打情骂俏，这影响多不好！”

　　“谁打情骂俏了！你说清楚！谁打情骂俏了！”

　　莫许刷地一下脸就红了，恼羞成怒追着小陈满屋子乱跑，大家笑作一团。

　　突然，门被推开，小平头气喘吁吁地抱着一大堆快递回来了。

　　“哟哟哟！你们在办公室里玩得倒是挺开心的！快递从来都不自己取！怎么？把我当佣人啊！”

　　几个同事一哄而上，小平头手里的快递被瞬间“瓜分”，只留下一句句敷衍的道谢。

　　小平头无奈地摇摇头，满身大汗佯装晕倒的样子逗的大家哈哈大笑。

　　“对了！”小平头像想起了什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封皱皱巴巴的信交给司齐，“队长，你这封信都在收发室呆了好几天了，还好我今天看见它掉在地上给你取回来了，不然很可能会被保洁员当成垃圾收走！”

　　司齐狐疑地结果那封信，自己从来没接到过别人的来信，更不会往警局寄快递，这信……

　　当司齐看到信封上的名字，心跳瞬间加速，他毫不犹豫地打开信封，里面竟是一个纸折的六芒星。

　　“哟！女孩寄的吧！我们队长有情况啊！”小平头立刻凑了上去，又被司齐轻轻推开。

　　“哎哟～酸死了！这年头寄情书的可不多见呐！看来是走心了！走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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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你一眼我一语地打趣反而让司齐忍不住笑了出来。

　　【甘栗，我的信你终于给了回应，那是不是意味着，我的情意也将被你接受？】

　　“队长！你快把这个拆开啊！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什么肉麻的话！”

　　一时间所有的同事把司齐团团围住，又被司齐不好意思地一次次推散。

　　“你们不回位置上我就不拆了！”

　　司齐板着脸，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光芒，同事们只好不情不愿地回到了工位，可眼睛却时时刻刻盯着司齐，想捕捉到队长恋爱究竟是什么表情。

　　司齐的手有些颤抖，从记事以来倒从没对女孩有过这样的心情，心悬着，心跳一下一下地敲击碎着他的理智。

　　六芒星的折法很复杂，司齐研究了半天，终于找到下手的地方，视若珍宝地将它一层又一层拆开，眼前的却是一行行打印的字样，看起来像什么条款？那纸张的右下方有甘徒山的亲笔签名……而且这张纸……似乎是从某个部分截下来的？

　　司齐的脸色有些不对，笑容凝固在脸上，同事们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情绪，交头接耳起来。

　　“队长？怎么了？你这是什么表情？这上面写了什么？”

　　小平头没个正形地跑到司齐身边想要一探究竟，却被司齐用力推开，这力度……定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司齐探案的雷达被瞬间启动，很快，他从那一行行没头没尾地句子里推断，这是一封保密协议的一部分。

　　为什么甘栗会寄来这个？

　　这里面隐藏了什么讯息？

　　一万个问号在司齐心里爆炸，他来不及去顾及自己落了空的欣喜，脑内关于甘栗的庞大信息库飞速运转，终于，在那些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司齐发现了什么。

　　他像疯了一样冲了出去，留下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一脸茫然。

　　*

　　司齐冲到六层的证据库，最外侧的架子第四层放着刚整理过的甘徒山案所有证据。

　　他拼命地翻着，终于，动作慢了下来。

　　第一件，夏轩案中那个写满夏轩所有暧昧对象的本子，上面贴着一个六芒星。

　　第二件，纪杰家发现的玻璃罐子，里面有甘栗为他折的六芒星。

　　第三件，甘栗寄给裴宇华的那个快递，那本毕业纪念册封面特意被包书皮精美地保护着，司齐疯了似地撕开，赫然出现一个六芒星。

　　三个六芒星的纸张与甘栗刚寄给司齐的六芒星纸张一模一样。

　　司齐颤抖的手将它们一个一个拆开。

　　全部的纸张里竟然都有合同条例的句子。

　　司齐脑中轰然鸣响，像是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

　　他压抑着震惊，将所有的纸张拼在一起，一个完整的保密协议呈现在眼前。

　　司齐此刻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分明，他揉了揉眼，皱着眉头，终于看清那保密协议的条例。

　　甘徒山经过非法操作，将宇城市内所有精神类药物的进口权交给曼科公司，而曼科公司将把药品的返利全部汇入甘徒山国外的银行账户。

　　司齐望着保密条例中那个天文数字，跌坐在证物室里，这案件所有的前因后果因为这张四分五裂的协议完全颠覆。

　　【甘栗，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筹谋。】

　　*

　　司齐在去往龙城的飞机上，望着窗外刺眼的白，将一切重新洗牌。

　　甘徒山当年因为经济利益害死了甘栗的父亲甘望水，并且将甘栗的母亲陷害入狱，甘栗得知真相后遇见了纪杰，被纪杰带入宣城，甘栗也因此结识了纪杰的女儿，纪林林。

　　那时，甘徒山早已做起了贩卖毒品的勾当，得知甘栗被纪杰带走，选择用毒品将其毁灭，由此可见，甘徒山对于甘栗的感情不如想象中那样简单。

　　后来，甘徒山将甘栗强行带走，也由于甘栗与纪杰的关系，纪林林精神受了刺激，对甘栗怀恨在心，不但和他父亲一同使用起毒品，还计划暗中抢夺甘栗的男朋友，她不知晓甘栗并不是甘徒山的亲生女儿，所以她怀着极大的仇恨，将抢夺甘栗的父亲作为自己的目标。

　　甘栗回了家，深知自己逃不过甘徒山的手掌心，便把仇恨的种子埋藏在心，企图找到甘徒山的弱点将其彻底摧毁，这期间她任由甘徒山与其妻子打骂侮辱，只求让母亲沉冤得雪。

　　终于，在大一结束的这个暑假，她期待已久的机会到了。

　　甘栗发现了甘徒山贪污受贿的关键证据，并将文件偷走，把罪恶的种子散播在每一个不可饶恕的人手中，并告知甘徒山文件被她误拿折纸寄出，如果甘徒山敢伤她半分，她将把所有秘密公之于众。同样的，甘徒山威胁甘栗，如果甘栗企图把自己毁了，甘栗的母亲将第一个遭殃，两人或许达成了一次默契，又或许，这是所有冲突的开始。

　　这样，甘徒山在甘栗的“操控”下，因为担心他们将文件泄露，不得已利用林海将受害者一个个解决，最终造就了这个案件最初的样子。

　　司齐不敢想象，甘栗究竟有多狠甘徒山，才不惜用这么大一盘棋将甘徒山所有的罪恶包裹其中，他也不敢想象，甘栗心中究竟藏着多少仇恨才能把那些受害者以这样残忍的方式摧毁？

　　司齐更不知道此刻自己的想法，这一次去找甘栗，自己究竟能不能狠下心来将她带回宇城。

　　毕竟，这个耗费甘栗五年青春营造的谜题最终解开的时候，甘栗和司齐一次一次的调情与试探也沦为了甘栗的手段，那些，只是甘栗复仇的手段罢了。

　　司齐刚下飞机便一刻不停地奔向龙城大学。

　　纯净的校园，青春洋溢的学生，如此干净的地方和罪恶格格不入。

　　司齐疯了似的寻找甘栗，可是周日老师和辅导员都不在办公室。

　　司齐冲进了女生宿舍，不顾宿管的阻拦，也没有时间再解释，他闯进了甘栗的宿舍。

　　“甘栗呢！甘栗在哪！”

　　甘栗的宿舍门被司齐踹开，三名穿着睡衣的女学生吓得愣住了。

　　“你……你谁啊！”一个胆大的室友终于开口，手里却摸索到了桌上的水果刀，不客气地指向司齐。

　　“我是宇城刑警司齐，我问你们，甘栗去哪了！”

　　短发室友渐渐放下防备，司齐的名字在甘栗桌上的信件里出现过无数回。

　　“你来这干嘛，甘栗不在我们学校了。”

　　极度焦虑与愤怒控制了司齐：“什么意思？！她去哪了！”

　　“她没有和你说吗？她休学了，继续去国外读书了。”

　　国外……

　　司齐身体一软，脑子里全懵了，任由突然赶到的学校保安架着拉出了女生宿舍楼。

　　甘栗，怪不得你会给我回信，原来你连这都算好了。

　　*

　　几日前，甘栗曾问过司齐一个问题。

　　【你知道，螳螂和铁线虫吗？】

　　司齐当时没有在意，直至今日才知道。

　　铁线虫，以螳螂为宿主，寄生在它的身体中，等到铁线虫快要产卵时，就会迫使着螳螂去水源地，然后螳螂就会掉入水中，自己把自己淹死。

　　*

　　伦敦街头下着雨。

　　形色匆匆的路人把那个撑着红色雨伞的女孩对比得十分悠然。

　　她走上一座小桥，靠在栏杆上，数着雨伞上的水滴，一颗一颗地掉落。

　　自从她来了英国每天都会来这个小桥，看着雾蒙蒙地天愣神。

　　路边的店家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美丽的女孩。

　　她每天来这是在想什么呢？

　　想着那个曾经幸福的家庭？

　　想着那个散发光芒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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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国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更没有人知道她来着做什么。

　　但曾经认识她的人总会想起她，他们谈论起这个女孩时总会这样说：

　　“无耻又幸运的栗子啊！……”

　　是啊，她多么幸运！

　　幸运到这一天她一转头就遇上了那个梦中的人儿。

　　那个男孩眼里带笑，却落下了眼泪，不说一句，却猛地抱住了女孩，许久不肯放手。

　　女孩轻轻推开男孩，想要多看看他，把那段日子里没看够的全都补回来。

　　男孩看着女孩美丽的面庞，牵起了女孩的手，深情地吻了下去。

　　女孩手中的伞掉落也不去捡。

　　在雨中，两人深情地吻着。

　　在雨中，雨水打湿了他们紧紧牵住的手，从他们的指缝中流下了红色的液体，像极了鲜血。

　　没有人注意，那也不再重要，只有他们才知道，手中握着的，是两人在医院告别时，女孩送给男孩的红色的六芒星。

　　六芒星打开后，里面的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就是此时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