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瓷话

60、第 60 章

　　次日，池意是被一个电话吵醒的。

　　打电话来的是酒店的工作人员，说是她停在底下的车子被剐蹭了。

　　“我的车？”池意困着拿开手机看了眼，这一觉居然睡到了快十点。

　　“是的，我们查到停的这辆车是您的，请问是您本人在开吗？”那边连声道歉道，“不好意思，有位先生刚才挪车的时候不小心擦到了您的车……”

　　她的车被剐蹭到了，对方正在楼下等着她去交涉。

　　“知道了，我一会下来。”

　　挂了电话，池意倒回去时，一顿，觉得瞬间身上各处的异样感又全被牵扯了出来。

　　扯开被子，不光是手臂上，只见腿上，甚至脚腕上，随处都能瞧见显眼的红痕。

　　僵默了好一会儿，池意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去。昨天她没开车过来，此时却见自己的车钥匙正好端端地放在床头。

　　……他没把车子开回去？

　　十分钟后，池意出现在了楼下。

　　车子的副驾车门上被剐蹭出了两道擦痕。上过保险，赔偿倒是不用，听那肇事的人道了歉，池意也没太想追究。

　　一旁的工作人员松了口气，忙笑道：“对不住，打扰您休息了。请问您需要再续房吗？”

　　“不续了。”池意下来的工夫，已经清醒得差不多了，而此时早就过了酒店的早餐时间，再待在这也没事做。

　　脑中不由又回想起昨晚在房间发生的事，她一秒把思绪摁了下去，捏紧房卡：“帮我退一下房吧，谢谢。”

　　从酒店出来，池意没急着回公寓。

　　车子要报修，她给保险公司打了个电话。人来得很慢，等对方终于确定了情况，她把车子送进附近4S店时，都快中午了。

　　手机里的历史消息早就刷了满屏，池意低头翻着。昨晚晚宴散场，她妈妈下来敲了门，回去时又打了两通电话过来。那会儿自己睡得很死，没接到。

　　微信里，有个塑料交情的名媛发了一张香水沙龙的邀请函图过来，再没别的消息，想也知道是群发，她略过，往下划。

　　裴谈：【醒了吗？】

　　池意顿了顿。

　　池意：【昨天你没把车开走？】

　　裴谈：【嗯，留给你。】

　　不知怎么，池意脑中忽然就冒出了对方大半夜在雪地里干等着车的画面，脚步又是一顿。刚要敲字，消息又到了。

　　裴谈：【吃过了吗？】

　　池意：【没】

　　裴谈：【好，我等你一起。】

　　裴谈：【回来开车小心。】

　　“……”谁说她现在就回去了？

　　“池小姐，这边走。”工作人员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神，男人笑道，“我们二层休息处有咖啡厅，可以先去休息一下。您这车补漆最多三天，到时候我们会联系您来拿车。”

　　“您一会要去哪儿？我们帮您叫个车吧。”

　　池意语噎摁灭了屏幕，没有再回。

　　两人正穿过店内的一楼，放眼望去，挑高大厅内，远处的展车位上正停着各式的新车。看了两眼，池意若有所思。

　　“池小姐？”

　　“在你们这里订一辆车，大概多久能到？”她忽然开口。

　　男人一愣，随即笑开了：“您是打算再看看车？”

　　“嗯。”

　　“哎哎，好。”男人笑得更殷勤了，“是这样，车型系列不一样，这个提车的时间也不一样……您是自己开呢还是送人啊？”

　　池意：“……给别人开。”

　　“是男士开还是女士开呢？”

　　池意垂睫把手机丢进了包包，停顿了两秒，才吭声回道：“男士。”

　　.

　　指纹解了锁，开进公寓，池意听见了隐约的冲水声。

　　动静是从厨房那传来的。她望去，只见厨房的岛台前站着个背影，裴谈上衣袖口半挽，正在冲洗什么东西。

　　“回来了？”

　　“……”池意往卧室的脚步停下，顿了数秒，还是过去：“你在干什么？”

　　“想给你做一顿饭。”裴谈回应，“来不及出去买，冰箱里只有这些。吃么？”

　　台子上摆着好几样食材，白萝卜饱润，西蓝花看着生翠新鲜。池意平时不做饭，几个月都买不了一次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人居然把她的冰箱给塞满了。

　　“你都打算做了……还问。”半晌，她憋出一句。

　　裴谈笑了笑，他低眼冲洗手上的冻鱼，道：“半小时就好。先等一等。”

　　池意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喂。”

　　“老师，那个，我是小宋。”那头传来小宋的声音，“老师你现在在家吗？洲哥说……他说让我来把昨晚的衣服拿给你。”

　　“衣服？”池意疑惑一秒，想起来了。

　　“我在家，不过不用了，衣服你们拿去退了吧。”

　　小宋为难：“洲哥说，额，特地拿去退也麻烦，一会我们就要赶飞机了，不如就送……”

　　话音未落，被池意突变的语气打断：“你——！”

　　那边一阵手忙脚乱的杂音，小宋听手机似乎被啪一声丢在了边上，然后隐约传来一道格外好听的男人声音：“帮我拿个创可贴。”

　　“老师？”她懵着脸一看，电话已经没声了。

　　另一边，池意皱着眉从客厅药箱里翻出碘伏和棉签创可贴，一股脑抓了回来，转头就去看裴谈的手。

　　这人，怎么洗个鱼都能突然被刺伤手？？

　　“谢谢。”

　　“……”池意又去看水池里那解冻到一半的鱼，想到刚才男人的手不偏不倚扎进背鳍上倒刺的一幕，似乎还见血了，眉心跳了跳，“你别做了，我一会点个外卖。”

　　“一点小伤，没关系。”裴谈抬着腕一笑，不经意扫过手机屏，“你的电话还通着，有急事吗？”

　　能有什么急事，池意木着脸拿起手机，三两句拒绝了那头，挂了电话。

　　眼前人食指的伤口看着很深，冲洗干净了血迹，只见指端处赫然翻出一小道白口，亏他还是这副面不改色的样子——池意眉尖皱得更紧了。

　　“手都这样了，还要做饭，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喜欢下厨？”她忍不住道。

　　“说不上喜欢，”裴谈瞥过黑了屏的手机，放下棉签，“只是想讨好你，做给你吃。”他道，“喜欢你。”

　　“……”

　　池意猝不及防，放下的手机险些磕在了台沿。

　　她哑然抬头，裴谈噙了笑和她对视着，眸光动了动，低下来：“怎么是这个表情。”

　　“……”

　　“不记得了么。”

　　“只要是能讨好你，我做什么都可以。”他道，“因为喜欢你。”

　　“好了你，”池意终于动了，“可以了。”

　　她热着脸把人推开了点：“我又不是，听不见，你要重复那么多遍吗……”

　　裴谈顺着被她推开了距离，神色像是说了句再平常不过的话，看不出有半点的窘迫。

　　他稍顿：“看你刚才的样子，以为你已经忘了。”

　　他就差没一分钟在她耳边把话重复几十遍了！谁还会忘？

　　他以前跟人说话，有这么不要面子的吗？？

　　池意接不上话，僵顿几秒，闷头拆了一根新的棉签给他：“……伤口，你再消毒一遍吧。”

　　刚冲洗过冻鱼，男人修长分明的手指被冻得更加发白，不知道是疼还是冷，裴谈贴创可贴的动作缓慢，还停顿了下。

　　池意看不下去了：“给我。”

　　“嗯？”

　　她没再重复，直接拿过了创可贴替他贴。

　　裴谈敛眼，看她低头仔细绕过他的手指，视线深了深，忽而笑了下。

　　创可贴贴到一半，池意的小指被人勾住了。

　　裴谈：“鱼炖汤好不好？”

　　池意没想到对方还想着做饭，凉凉道：“哦，行啊。那你怎么不干脆鱼头炖个汤，鱼尾巴油炸，剩下的再红烧呢。”

　　“好。”裴谈应，“只要你喜欢。”

　　“……”池意抬起头瞪人。

　　眼前的人百依百顺的模样，像是她再说上一百句嘲讽，他都能当真。

　　这会他知道说什么都听了，那昨天晚上她让他停，他怎么不——脑中不受控冒出几幕画面，池意猛地打住了回想。

　　“……你自己贴吧。”丢下一句，她抽手回了卧室。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池意觉得连拍上门的手指都是燥热的。

　　就在几天前，她还在算着协议到期的时间。裴谈一朝破产了，她落井下石，两个人这辈子的交集也就到此为止了。

　　却没成想他像是有什么受虐症……居然说喜欢上她了。

　　池意脑子更乱了。

　　那以后要怎么办？她要怎么跟家里交代？

　　不对！等会儿，她连怎么处理他跟她这事都没想好，要向家里交代什么？？

　　池意盯着门板，红着脸不自知。

　　那种话，他怎么句句都挂在嘴上啊……一点都不真心。

　　.

　　池意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眼前的事，一周后，中介的电话先一步来了。

　　“池小姐，有个好消息。”那头的语气掩不住的激动，“我这边给您提交的资质审核通过了！”

　　池意一时没反应过来：“资质审核？”

　　“是啊，您不是让我帮您申请下京世二期那边的招租吗？审核下来了。”中介道，“是您这边通过了！”

　　池意意外愣了愣，她都快忘了有这事了。

　　那么多家公司在争抢那层办公楼盘，早在申请的时候池意就没抱多大的期望，没想到还真申上了。

　　“租金呢？”

　　中介报了一个数：“这比起上次您问的价低太多了，池小姐。要是您这边没问题，这两天就可以过来签合同了，第一季度的租金，应该是七个工作日内交付。”

　　价格还是贵，但的确已经降了不少。

　　恰好降在了池意的预算内，她思考片刻：“知道了，谢谢。”

　　虽然是预算内，但池意暂时也一下拿不出这么多钱，可听中介那捡到大漏的语气，想也知道，错过这处就几乎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

　　客厅。池意挂了电话，打开电脑表格，算了一笔账。

　　除了租金，以后工作室的装潢需要花钱，签约招人也要用钱。

　　她估算了半晌的数额，正想着一会就联系下二手奢侈品店的经理，转手些东西筹钱，身后忽然落下了一道气息。

　　“是工作室的事？”裴谈弯靠在她脸边，问，“还顺利吗。”

　　池意惊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在的？”

　　她算得太投入，连人来了都没发觉。

　　裴谈：“才过来。”

　　“该吃饭了。”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目，一笑，“中午想吃什么？”

　　“……”池意：“不吃了，我下午有事要出去一趟，一会在外面随便吃点。”

　　“是租金出了问题？”裴谈直起身子，神色思忖。

　　“我这里还有一笔钱，随时可以借给你。”

　　池意：“不用。”

　　不提还好，一提，池意又想起了对方卖掉房子的事。

　　她按熄了电脑屏，心说这人怎么不为自己打算打算，难不成他以后就打算每天耗在她这做饭过日子吗……

　　手机嗡鸣起来。

　　池意接起：“妈妈？”

　　黑屏的电脑倒映出了身后人的视线，裴谈眸光染上了些笑，池意不自在别开了眼。

　　“妈妈你在哪？”她回神，“你那边有点吵，我听不清。”

　　嘈杂的背景音下，秦湘美的哭腔穿透了过来：“医院！我们在医院！”

　　“意意啊，你爸爸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