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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六章 ...

  •   阿奎瓦拉振翅高飞。

      而我在地上苦苦地追。

      我并没有抱怨的意思。实际上,现在的情形是我早已设想过,并且在曾经的无尽轮回里切身体验过无数次的,但是——

      但是,现实终究与游戏不同。

      随着追赶风雪中越发渺茫难寻的金雕背影的步子逐渐沉重,我不得不怀疑自己长着翅膀的朋友是不是遗忘了我的存在。

      或者更令人伤心的,他还记得,但他不希望我跟上,所以用这样的方式逼我从这场属于他的求索中退出,用行动命令我离开。

      理智告诉我,应该是第二种。

      毕竟,对现在的阿奎瓦拉而言,他不在乎圣堂下压着的是什么,不知道雪山即将发生什么,也不认为我有多么重要,连回身与族人们打个招呼这种常识都抛到了脑后,现在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追随着指引到提图恩的身边去。

      在点燃了心头妥协了数十年的执念后,没有人能指摘他的行为过分狂热。

      所以,把连名字也尚未互通的我抛在脑后,当然是非常正常的。

      即使这一路我不止一次的用兽人灵敏的听觉绝不可能漏过的音量呼唤他的名字,他也好几次为听到名字而下意识侧了侧头,然而,阿奎瓦拉还是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更不要提回应这份呼唤——这也一定是因为没有注意到我,单纯的把我忘记了吧?

      ……

      好吧。我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即使我再希望这是我永远沉稳可靠的朋友的一次热血上头,然而,我也不能无视客观存在的真相……就像当初第一次与艾伦的见面,这次有幸得到改变机会的轮回里,我……

      我又一次给我曾经的朋友留下了糟糕的印象。

      以阿奎瓦拉的性子,现在这种全然无视的态度,便是他对敌人以外的人所能做到最排斥的一面了。

      不如说,大部分时候,他对女性和孩子都是很宽容的,但现在……

      我回忆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年纪与阿奎瓦拉的年龄差和明确的[♀]性别,再对比了记忆中的他对我的态度,不得不沮丧地承认,我又一次把和朋友的初遇搞砸了。

      唉。

      即使做好了与曾经并肩而战,互相信重的朋友再不相见,相互错过,甚至被误解,被敌视,真正到了这一刻,我果然还是会为朋友们的敌视受伤。

      毕竟,在只有我还记得的无数次冒险里,我们曾是多么彼此信任,托付性命的伙伴啊。

      随着这句感慨,几乎占去了我全部生命的那些轮回中,与朋友们的记忆在脑中不断闪现。我忍不住低落地想,也许换了曾控制过我的任何一个玩家,任何一个了解我的故事的人,在和我的朋友们相处时,都不会把我们的关系搞得这么僵吧。

      我从来不是一个伶俐机敏的人。

      离开了玩家的控制,使我得到了珍贵的自由,却也失去了作为‘主角’的那份光环,世界不会再依着我的行动与想法改变,而是由我来反过来追赶命运,更加深化了我身上一直存在的笨拙。

      而数不清的命运转折中,又数人的情感最为细腻,我曾经的经验在无限的未知中,已经派不上太多用场。仿佛重新回到了当初第一次被激活游戏时,面对偌大世界与渺小自己的茫然感,但这一次,不会再有陪伴我、引导我,与我一同不断尝试的玩家。

      未来的每一步,都只能靠我自己走。

      短短的时间里,没有主角与勇者的光环加身,我已经暴露出了很多缺点吧。

      我自己也知道,很多时候,我的行动过于直线,思考又太简单,明明并不聪明,却过于固执己见……

      如此多的缺点,理应改正的短处——但说实话,我并不为此而羞耻。

      毕竟,正是因为我的这份固执,才让本无所长的乡下村姑走过了这无数次的冒险,成为了一个不怕受伤,也不会被疼痛打倒,死了就重新站起来,活着就一定夺取胜利,成为这样一个能够为世界献出一份力量的强者。

      也许换了别人站在我的位置,会比我做的好上无数倍。然而,既然我已经站在了这里,面朝着需要我的、我爱着的人们,那么,我便绝不会推辞这份责任。

      只要是我认为对的事情,只要是我明白会带来好的未来的事情,无论需要面对什么,经受什么,都不会让我退缩。

      困难与辛苦,恐惧或压力,令人犹豫的,难以取舍的那些——永远无法成为阻拦我的障碍。

      与得到的这份坚定相比,一切的缺憾都不重要了。

      ……

      ……好吧,还是挺重要的。

      和艾伦的情况不同。艾伦对我的表露反感和不信任,我固然沮丧,却不能给我带去什么烦恼,顶多在心里为耽搁时间而暗暗焦灼。

      而阿奎瓦拉……此时此地,在这永久冰封的贡嘎雪山里,我纵使再有自信,再目空一切,也绝没有自大到能够不依靠阿奎瓦拉的指引就穿越山峦与风雪抵达圣堂。

      纵使能忍耐艰苦的环境,我也找不到隐匿在神设结界(现在结界可没有崩毁)后的圣堂。

      但若不能在即将到来的特大暴雪之前找到圣堂,在贝希摩斯重获召唤地狱种之力之前杀死它,那么,连锁般的无数悲剧就会再一次重演。

      血与生命的逝去,玻璃般被打碎的稳定,曾将到来的明天和期待着明天的人们,联合与背叛拉锯后留下的这寂静残酷的大地啊——

      一次次坏或者更加坏的结局中,我的痛苦有多么真切,此刻的决心就有多么强烈。

      我一定要改变命运。

      这无比珍贵的奇迹,我在此之前的一切努力,决不能沦为笑话。

      我并不怕被人取笑,但我怕命运的车轮再度向我心爱的这个世界倾轧。

      ……它已经开始滚动了。

      而茫茫雪峰间,阿奎瓦拉是唯一的钥匙,是让命运朝我希望方向改变的灯塔。

      只是,这把钥匙却因为排斥我,在天上飞得几乎看不见影子了。

      对长着翅膀的阿奎瓦拉而言,想要甩掉我是很简单的。但对我而言,一旦真的被他甩掉,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虽然我的体能远超常人,且这一段的雪路还没有遇到需要攀爬翻越的高山,所以,我目前还算得上轻松地追在天空中那团金褐色的闪电后,显得犹有余力——

      但天要黑了。

      天要黑了,我很快就不能再依靠直觉,依靠人类的视力,依靠人类的身体在这样的极寒中追在我勇猛的兽人朋友后了。

      实际上,现在我与阿奎瓦拉的距离就在不停地拉长。

      眼见太阳马上就要完全沉下,我不得不再次大声呼唤我的朋友。

      “……阿奎瓦拉!”

      我的朋友,回头啊。我心中急切地想着。

      但这一次,天上的金雕连侧头的动作都没有了,反而更凌厉地扇动了一次翅膀,又与我拉开了一段距离。

      迎着直直吹入眼中口中的风雪,我为喉痛的干涩呛咳了一声,心下狠狠一沉。

      看来,阿奎瓦拉是完全不想与我交流了。

      但我却不能就此放弃。

      确认了从他那边无法达成目标后,我很快决定采取另一种方案,一边飞快地在雪地上奔跑跳跃,一边将两手靠在一起,结了一个法印,召唤出了魔法阵。

      即将沉没的太阳给了我最后一点帮助,为我清晰指明了我朋友的位置,奔跑的摇晃中,我的手对准了空中的阿奎瓦拉。

      在确认目标的一瞬间,两掌间的魔法阵骤然发光、旋转。

      我咬紧牙关:“给我——回头!”

      一束红色的光束随着高喝猛地自我手中窜出,在半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光线,准确击在了阿奎瓦拉的腿上。

      “!”

      阿奎瓦拉的反应速度快到惊人,在那光束射/出的一瞬间便回过了头,并扇动翅膀从原本的位置移开,然而,他还是没能阻止它打在自己身上。

      那是自然,我的法术是不可能MISS的!

      隔着不远的距离,我看到阿奎瓦拉转过头时神情极为恐怖的脸,看到他准备就绪随时可以俯冲攻击的肌肉,看到他在空中翻飞着将这躲不过的红光从身上引到了包覆硬鳞的小腿上,看见他对着击中自己的红光冷冷地一瞥。

      我几乎能听见曾经游戏里选错重要选择支后队友好感大幅度下跌的效果音。

      然而,阿奎瓦拉含怒的目光刚接触到那团红光,便愣住了,紧绷的身体也由铁木变成了垂下的柳梢,不由自主追着那坠落的红光探低了头。

      那是花。

      娇弱红艳,在空中随着撞击的力度散落成片片花瓣,飘零风雪中,极寒雪山上从未盛开过的玫瑰。

      花儿撞碎在满身银屑的金雕腿上,在风中飞走了。

      阿奎瓦拉停在空中,追着飘散的花瓣转着头,极缓慢极缓慢的,在那被风雪卷走花瓣再也见不到影子后,他回头看向了我。

      他的嘴唇微小地动了动。

      纵使以我的视力与听觉,也不知道此刻遥遥飞在天上的他说了些什么,或者,他真的说了话吗?

      但我还是抬起头,迎着风雪,向天上的他露出一个微笑。

      人类的身体无法像兽人那样对□□控制精准到呼吸,所以,微笑的同时,一片热白的水雾从我鼻端与唇边溢出,让我的视线有些朦胧,更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了。

      我并不遗憾。因为我能感觉到,阿奎瓦拉锐利的目光正箭一般直直射在我的脸上。

      我想,他应该是在惊讶我拥有魔法天赋。

      如我所说的,塔尼鲁奇亚是一个由天空神带来的科技与地母神赐予的魔法相互汇融,十分奇妙的世界。然而,正如科技被掌握在教会的手中,魔法对于大多人而言同样遥不可及,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天生具有魔法天赋的人们才能通过对学习或者继承天赋掌握。

      塔尼鲁奇亚至今没有任何后天获得魔法天赋的办法。

      神秘的魔法,连来自高深文明的天空神都钻研不透。

      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拥有魔法天赋的生命,无一例外比同族短寿。

      据说,这是因为因为法师们与地母的沟通更深。

      我们从母亲那里得到了更多,所以,也必须更早的陪伴在母亲身旁。

      以盛产法师的精灵一族举例吧。几乎半族以上都拥有魔法天赋的他们,持弓箭的战士比持法杖的战士多活至少三百年。

      而精灵一族有记载的最长寿者也不过七百余岁。

      乍听是很可怕,然而,若能轻松拥有旁人一世也难以触及的移山倒海之能,短寿又算得上什么代价呢?

      我的想法,也是大多法师的想法。

      受限于寿命的法师们,大多会选择在有限的生命中放纵自己。

      放纵本身并不可怕。然而,拥有过分强大力量者的放纵,便总会给周围带去恶果。

      正因如此,所以世间对于法师的评价……向来褒贬不一,尤其越是社会地位低微的人们,越是抗拒法师。

      毕竟,他们品尝不到强大的魔法带来的好处,却被迫一起承担失控的法师们带来的麻烦。

      更何况,法师与法师之间的差距,也是天差地别。纵使不论法师个人天赋如何,只谈各种族独有的法师类别,例如精灵们的德鲁伊,兽人们的大巫,海洋中的塞壬——哪怕单单我所托生的人族,便有寄托自然的法师塔法师与寄托科技的圣子教法师两种。

      其中差别之大,完全不可用‘都是法师’来概括。

      在曾经的传说里……在地狱尚未成为地上人们的痛苦源泉的时候,人与人,种族与种族之间的冲突,大多时候都来自于此。

      魔法有多么强大,便有多么可怕。

      只是在各族战争愈发频繁的现在,与天生力量蛮横的地狱种的对抗中,各种族愈发离不开法师的襄助。

      目前,无论是在哪个族群里法师的地位都十分超脱。

      纵使是同胞间亲如一家的兽人中,拥有魔法天赋的巫也与普通兽人有着显见不同的崇高身份。

      然而,优待之外,人们又必须制衡这份难以控制的力量。

      以我的种族,人类而言,就是所有暴露出魔法天赋的人,甚至混血,都会被送往位于港都波尔卡的法师塔集中收编。

      年轻的法师们固然会在塔内学习、精进,却也同样被限制自由。

      除非需要法师援助对外战斗,不然大多情况下,被送入法师塔的法师,一生也不会离开波尔卡。

      经过这样的数百年,如今在大地上四处游荡的野法师中,人类或混有人类血统的混血是最少的。

      出现在港都之外,并非帝国军队随军法师,也没有穿着圣子教内部人士统一制服的人类法师,自然会让发现者吃上一惊。

      不过……对于数千年来族群一直居住于与世隔绝的贡嘎雪山的阿奎瓦拉而言,他的惊诧,大概并非出于这种近几百年才逐渐固定的情形吧。

      这就涉及到魔法的另一种常识了。

      还是以人类来举例吧。

      无论是圣子教会中通过科技掌握技巧的法师,还是法师塔中通过天赋掌握技巧的法师,释放魔法都需要媒介。

      在圣子教法师的手上,媒介是平日储蓄闲置魔力,战斗时可自由变化的手杖;在法师塔法师们的手上,媒介是取材古老树木所制的法杖。能够不通过媒介释放的法术和法师,很少很少,而且都需要呈几倍甚至十数倍的魔力消耗。

      可以说,‘杖’是法师们绝不能缺少的手臂,与法师共生。

      只是,这样清晰的局限中,也有着零碎的意外。

      比如方才凭空绽放的玫瑰。它当然也是魔法,我却明显没有装备法杖。

      阿奎瓦拉一定十分惊疑不定吧。

      对生于没有丝毫魔法天赋的雪山兽人一族,又长在与世隔绝,无法得知外界常识的阿奎瓦拉而言,他大概把我当成了什么一流的法师?

      我当然是。但……也当然不是。

      作为游戏的主角,我拥有全职业的适性,并在每个职业上都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即使现在不是,只要我想,我当然会是世上最强大的法师。

      只是,这与我方才能够施展无杖魔法,没有一点关系。

      世间万物都是自地母身上,自草苗从泥土探出而后长成,而花朵在其中最为芬芳艳丽。

      我们取食植物,或者取食食用植物的动物,追其溯源,总会回到脚下的泥土。如今活在地面上的生命,没有一个会不热爱葱郁的草木,不爱娇艳的花朵,不爱其中茂盛古老的生机。

      那是我们古老沉默的兄弟。

      所以,地上的人们非常喜欢用美丽而神秘的它们向亲人朋友或者……当然,恋人,用花向他们表达我们的爱意。

      即使是几倍十数倍的魔力消耗,也不停有人钻研、深入,只为能不握着法杖,用本需要握着法杖的手牵住另外那个人,对心爱的他/她献上盛开的花束,用它的馥郁与鲜艳传达感情。

      人们喜爱花朵,地母就让花儿盛开在世界每个角落,而心中怀着爱的人们,也将这小小的法术传遍了世间角落。

      但贡嘎雪山没有。

      它一点葱郁也没有,一点鲜艳也没有,苍茫的雪白之外,只有更多的,日夜不变的雪白。

      我没有想让他受伤,也没有想用法师的身份威胁,我只希望这雪山不曾绽放的颜色能让阿奎瓦拉回过头。

      回过头,看见我,正视我。

      我天上的朋友果然为魔法玫瑰滞缓了急飞的羽翼,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在他如有实质的视线下急追猛赶,一路逆着风雪冲到了他的脚下。

      这样的运动难度和恶劣环境,当我赶到阿奎瓦拉身边的时候,即使是我也不得不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

      也就在我垂着头喘气的时候,我听到我身边的雪地上轻轻一声雕爪落地的“哆”,连忙抬头看去,正与我的朋友对上了目光。

      “久、等了。”

      深知阿奎瓦拉寡言的性格,喘匀了气后,我首先开口道:“谢谢。”

      “……”

      沉默的阿奎瓦拉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打量一个常理无法形容,令人忌惮的古怪生物。

      我不知道该不该为这份难得表现在他脸上的特殊而自我安慰式的高兴,又或者,我们的关系又一次拉远了?

      我无从知晓,而我的朋友也从不曾让我读懂。

      无论如何,在这半分钟的沉默内,我已经调整好了呼吸,心中明白我朋友等待了三十年后迫不及待的心情,我直起腰,诚恳道:“我没事了,继续前进吧。”

      阿奎瓦拉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次展翅。

      他默然地盯着我,直到我若有所感地望向他的双眼,与他对视。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接,直到互相确定彼此的神态逃不过另一个人的眼睛,阿奎瓦拉这才徐徐开口。

      他看着我的眼神一言难尽:“你应该回去。”

      我想,一生生活在贡嘎,从未见过其他人类的他一定在想:到底是眼前这个人类疯了,还是人类都是这么疯?

      想到这里,我必须用力抿了抿唇,才能不让在此刻显得太突兀的笑容出现在脸上。

      我温和地回答他:“我不会回去的。”

      在得到我平静的回复后,阿奎瓦拉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直到最后一丝太阳彻底沉入雪山,夜晚的黑与冷让我们不约而同缓慢了呼吸,而此时,距离我和艾伦在阳光普照下分别不过两个小时。

      雪山的夜总是来的叫人措手不及,又过分刻薄锋锐。

      连面对着的人都看不清的雪夜里,我听见我的朋友又一次说话了,这次,他的声音与平常不同。

      阿奎瓦拉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荣幸了,我的朋友在与我交流的时候,疑问句终于用上了问号。

      这一次,我真的忍不住我的微笑了,我一边笑一边仰着脸努力分辨我夜色中的朋友,有些惊诧地发现他竟然偏闪了一下我的目光,虽然他的视线很快又别了回来,泰然地看着我,但我还是为了不再被他避开目光而走近了他两步,来到了他的面前。

      我认真道:“因为我和你有相似的,一定要这么做的理由。”

      阿奎瓦拉对我现在的模型来说实在太高大了,离得这么近面对面站着,我简直要踮着脚蹦起来才能直视他的眼睛,但我当然不能那么做,我只能高高抬着头,努力让自己的背更挺直,显得高一点,在他的对比下不要那么像个孩子,竭力说服他:“请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

      我说的认真,却没能取得我想要的成效。

      阿奎瓦拉依旧难言地看着我,在我绞尽脑汁地想接下来还能怎么证明自己时,却看见他缓缓地蹲了下来。

      高大的兽人蹲在了我的面前,这下,我和他终于可以平视了。

      我把自己抬高到极限的脖子放了下来,看着他浓密睫毛下直直盯着我的金色的眼睛,看着他锁紧的眉间,看着他用仿佛方才训斥顾米亚那样的语气对我开口。

      “你做不到。”

      阿奎瓦拉平视着我,冷漠地下了定语:“回你该去的地方。”

      他的否认不能给我一丝心上波澜,我平静地看着我的朋友,摇了摇头。

      在他愈发锁紧的眉头下,我直白地说:“我不需要你照顾我,不用把我当成孩子。”

      “请只管向前飞吧,阿奎瓦拉。”

      我看着他的眼睛:“不用停下翅膀,也不用迟缓速度,我只需要你偶尔回头看一眼我的方向。人的视力很难在这雪夜捕捉你的影子,但我能感受到你的目光,只要你偶尔回过头看一眼,我就能追上你。风雪、岩石、高山、寒冷、黑暗,一切艰难可怕的,什么都不能阻拦,我一定能追上你——”

      我同样冷漠地下了定语:“……就像什么都无法阻拦你。”

      与我对视阿奎瓦拉望着我的神情不变,呼吸却变了变,一团带着热气白雾自他鼻腔呼出,打在了我的胸前,又散在了风雪中。在它即将散尽最后一丝热度的时候,隔着能听到彼此心跳的距离,我听到我朋友平静的声音。

      “知道了。”

      阿奎瓦拉站了起来,再次展开了那双宽大厚重的翅膀,转身与我拉开了几步距离准备再次起飞,就在他的脚以及随着猛地一震羽翼离开地面的一瞬,他骤然回头,卷起的雪粒间,神色坚毅,目光如炬。

      阿奎瓦拉的声音直直穿透了风雪:“你叫什么。”

      在大金雕起飞的飓风中用手遮着脸与眼,我大声地回答他:“[维纳斯]!”

      “[维纳斯]。”

      短短数秒内已然飞跃至半空的阿奎瓦拉将声音重重砸在我的头顶:“不要小瞧冬天——!”

      “你才是——”

      放下遮着脸庞的手,我毫不犹豫地追着他的方向再次奔跑起来,跳与跑的间隙,指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句地大喊:“不、要、小、瞧、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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