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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第两百七十九章 生和死 ...

  •   生是始,死是终,完整而又完美。

      金色的天道,承载了婆娑人最后一丝生意的天道,终于彻底击穿了婆娑大陆,无数的碎石和泥沙从天空坠落,若婆娑全然崩塌,婆娑大陆上的人,将全部堕入深渊,被婆娑碎石掩埋。
      惜年抬头,望着空洞之外的天空,那是一片永恒的蓝色,蓝色的中心,有一轮耀眼的太阳。
      碎石、泥沙、水流中,传来无数的惨叫声,有人的,有猛兽的,有一切尚且活着的生灵的。
      张礼辰:“师姑?”
      惜年:“我知道。”
      “苍梧——”
      嘹亮的呼唤,穿过深渊,穿透黑洞,直达龙池深处的苍梧,苍梧极其不情愿的起身,飞速飞进深渊。
      君莫违:“阿年……”
      惜年:“我不想让你看到这一幕的,所以往秘境走的时候,特意小心翼翼的,怕被你察觉。棠舟,你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要来这里?我想要重活一生,除了因为害怕死亡,更重要的是,我曾经有过的一生,泛善可陈,那仿若手中流沙一般的一生,让我意难平。可这一次,我遇到了阿岚,遇到了你,遇到了萧飒,遇到了张晓,遇到了陈然,遇到了桑远,遇到了王小明,遇到了许许多多的人,你们让我的一生完整而无憾。我想,我终于可以不再畏惧死亡,因为你们的给予,我心中满满。”
      惜年:“棠舟,我不再害怕了,谢谢你,也谢谢你们。婆娑是一方好山水,不该就此消亡。若以我一人之力,可救婆娑,我愿意以命来救。”
      祭司:“你愿意,吾却不愿意,还不动手。”
      天五以上,上六以下,失落一族的修者尽数朝惜年而来,惜年不知他们为何而来,明明婆娑消亡,对这方土地上的人,没有任何好处的。
      祭司:“云沧海,你真打算看戏看到最后?”
      云沧海:“吾都说了,婆娑亡或者不亡,吾都能活着,又何必出手呢?”
      祭司:“是,婆娑不亡,你还能活着,可你只能永远蜗居在小小的婆娑大陆上,你甘心吗?云沧海,你甘心吗?”
      云沧海长叹一口气:“非要逼吾……”
      那些想要杀惜年的修者们,并没有能够碰到惜年,因为君莫违站到他的前面,除了君莫违,竟还有许多陈家人、张家人,一些惜年不认识的人,他们结成了一道强硬的城墙,挡在了惜年和张礼辰的面前。
      张阔:“惜年,做你想做的事,这里有我们。”
      混乱,无数的修者纠缠在一处,惜年最后看了一眼君莫违,这个她真心爱着的男人,这个婆娑最好看,对她最好的男人,他明明不认同她的做法,明明想要阻止她,却在此时,本能的站到了她的面前,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如果,如果她能活下去,该有多好。
      惜年转身,和张礼辰往天道里走。
      天道升起的地方,也是曾经君岚献祭的地方,那里是婆娑的中心,是婆娑起始的地方。那里,因为天道,早已破碎,惜年要去做的,就是重塑中心。
      惜年:“苍梧,履行你的承诺吧。”
      苍梧:“吾不愿意——”
      然而,他的不愿没能说完,遥远的遥远,有一束亮光,射到苍梧的身上,截断了它一切的不甘心。
      金色的长龙在亮光中,变成一颗炙热的金色火球,火球渐渐往上,上到天空,遮住了原本的那一颗太阳。
      惜年:“礼辰,与你相遇,也是我的荣幸。”
      玄色的判官笔,被插入婆娑大陆的正中央,小小的玄笔旋转又旋转,变成了一根巨大的通天柱子,柱子托起崩塌的婆娑。
      可仅仅有支撑,是不足以支撑将要四散的陆地的。
      “吾以吾血为祭,求婆娑一方山。”
      惜年的一求,响彻云霄,直达天意,崩塌的山因此停止了崩塌,四碎的大地因此停止了撕裂。
      张礼辰:“师姑,礼辰先行一步,能和师姑一起死,礼辰虽死无憾。”
      通体透白的羊脂玉净瓶被张礼辰高高的掷出,玉净瓶里,有天地初成时的第一滴水。
      “吾以吾身祭婆娑,求婆娑一方水。”
      玉净瓶破碎,瓶中的水滴,往天空飞去,又在天空里消失,片刻后,倾盆大雨倾泻而出,浇灌着伤痕累累的婆娑大陆。
      这是一场能够重新填满婆娑的雨,待到雨停时,山川和河流将复归。
      始终站在惜年身边的张礼辰,已经没了踪迹,雨水浇了上来,水从惜年的头发,沿着脸颊,一路往下。惜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因为一脸的水,让她无法知晓,水中是不是含了一股泪水。
      山有了,水有了,太阳有了,还剩月亮。
      惜年:“白白,你在吗?
      白可爱半浮着身体,落在惜年身前,那双总是眉眼弯弯的小眼睛,第一次失去了笑意。
      白可爱:“娘亲,你唤我做什么?”
      惜年:“婆娑的天空里,缺少一轮月亮,娘亲想让白白去做那一轮月亮。”
      白可爱:“好。”
      惜年以为白可爱会说不好,或者至少问一句为什么,可白可爱却只说了一个好字。
      白可爱:“那,娘亲,白白去了。”
      惜年:“好。”
      遥远的遥远,有一束银光,从天而降,照在白可爱的身上,白可爱化作一颗银色的小球,往天空飞去,飞到太阳的背后,消隐不见。
      惜年知道,她并不是消失了,她只是藏在了太阳的背后,待日落后,她才会出现在婆娑的夜幕里,成为照亮漆黑的一抹月光。
      月亮也有了。
      最后还剩下的,是生意。
      婆娑的一切,源于神界的赐予,婆娑本身并没有拥有生机,于是当神切断他的赋予,婆娑便失去了生机,只能走向消亡。
      惜年最后要做的是,将主宰命运的生意,重新赋予这一方水土,让婆娑从神的怀抱里自由。
      惜年伸手,巨大的柱子中飞出一杆毛笔,通体墨色,又黑又亮。笔落在惜年的右手,惜年挥手,在深渊中落下一字。
      坤。
      坤为地,坤为母,坤为孕育,坤为生意。
      “吾以己身为祭,求婆娑长存。”
      混乱的声音,忽然消失了,时间像是被凝固了,惜年缓慢的穿梭在人群中,她走到君莫违的跟前。
      他的头发已被雨水打湿,长长的头发黏在一处,再没有平日的写意。他有一头极漂亮的青丝,惜年曾在床榻上,摆弄了许久的青丝。他的眼里一片通红,因为杀意,也因为悲意。他有一双明亮而温柔的眼眸,看着她的时候,满满的,全是情意。他的鼻梁上有一道伤痕,是被剑意波及的。他的鼻子又高又挺,惜年总为他的侧面所迷。他的嘴唇有些发白,近来他极少睡觉,难得睡一睡还会被惊醒。他的嘴唇并不丰满,却也不单薄,唇色粉嫩,惜年最是喜欢被他亲吻的时刻。
      这真的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这样好看的男子,居然会喜欢她,只喜欢她一个人,多么幸福的她。
      可她,却伤了他,沉重的,毫不留情的。
      她真是世间最傻的人,明明有那么好的未来,却不去珍惜。
      雨滴落下,刀光剑影中,惜年渐渐消散了最后的身影,她眼里最后的影像,是君莫违眼角滑落的一滴血色眼泪。
      这场旷世争斗,忽然间停了下来,修者收起道力,武者收起兵刃,因为战争的理由已经不在了,他们茫然的站在深渊里,不知将要做什么。
      天道不见了,神界再不会为修者开启,大圆满者,几近大圆满者,或笑或哭,他们仍然有漫长的生命,长的没有尽头,但他们再没有期待,婆娑的新生割裂了他们追寻更高处的可能。
      但更多的人,在欢呼。
      死里逃生的人们,在千疮百孔的婆娑大陆上载歌载舞,他们欢欣于婆娑的长存,欢欣于他们的活着,欢欣于他们的子辈们的存活。
      君莫违收起钧天,穿过或哭或笑的人群,往远处走去。
      云沧海:“哭什么?都给吾抬头挺胸!”
      修者们望着云沧海。
      云沧海:“天道没了,就一定没有成神的可能了吗?连婆娑消亡都能被阻止,还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心有不甘,想要登临神界,那就给吾站起来,站起来,走出去,去找寻,神界又没有消亡,你们有漫长的生命,难道还怕找不到吗?”
      修者们如梦初醒,正如云沧海所言,神界还在,神门也存,他们不过是迷路了,但只要有人坚持寻找,总能再次找到通往神界的道路。
      修者们向云沧海行礼,表示他们的感谢。云沧海淡淡一笑,又对祭司说:“婆娑自由了,再不需要什么神的怜悯,大祭司,你也自由了。”
      祭司:“自由?”
      云沧海:“你不是厌恶被神掌控,无处可去的人生吗?婆娑自由了,从此摆脱神的操控,你可以离开神坛,去你想去的地方。”
      祭司:“……”
      拥挤的深渊,人们纷纷散去,待婆娑被婆娑自身治愈时,人们将再也不能抵达这里,有关于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将成为一段传说,被书写进典籍里。
      君莫违一边笑着,一边留着泪,走出了深渊。
      修者是迷路,他们还能找到成神的道路。可他呢?他还能找的回那个叫做惜年的姑娘吗?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写完了。这是我落下全文完的第一个念想。
    第二个念头是,真的没能写到三百章。
    其实应该有一章尾声的,但我又觉得停在这里也挺好的,那个一开始想好的结尾,似乎没有存在的必要,于是,我就止笔于此了。
    婆娑行,一开始是个只有三章的故事,后面的那些,都是边写边编的,所以一定会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第一次写,写了十几万字就放弃了,若不是有个读者感谢我,感谢的我寝食难安,我是怎么都不会继续写下去的。
    重新开始写,我对自己只有一个最低要求,写完就行,谁知写着写着,就是看不到结局。写到五十来万字的时候,我又想放弃了,实在是因为编不下去了。
    想想自己许下的承诺,说怎么都会写出一个结局来的,于是,苦着脸,咬着牙,继续编。
    忽然就写完了。
    好舍不得。
    惜年就好像是我自己,经由惜年我度过了一场别开生面的人生,认识了婆娑大陆上的许许多多的人,很幸福,也很美满的一段邂逅。
    万事,有起有落,有始有终,生命更是这样。所以,我一开始就知道,惜年不可能永远的活下去,她终有再次死去的一天,而能以这样的方式死去,未尝不好。唯一遗憾的是,君莫违注定要痛苦很长的一段岁月了。
    可人强大的地方,也恰恰在于此。人可以背负着痛苦和悲伤行走,只要走的够远,终有一天肩膀上的痛苦和悲伤会变轻。
    照例感谢所有一路和惜年行走于婆娑的诸位,《婆娑行》其实不是一个有趣的故事,里面又有太多的悲伤和无奈,读之未必能让人心情愉悦。谢谢你们,愿意读完这个故事,感谢那些为我留下你们评语的朋友们,谢谢你们。
    希望不久的将来,我的下一个故事,能更有趣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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