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行》冥山鱼客

113、第一百十三章 北荒的礼物

　　天宫大殿的氛围变了，自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出现以后，大殿之下客人和臣子们之间的隐隐散漫忽然消失了，那些个大臣们，挺直了背脊，做出一副严肃模样。
　　皇帝陛下笑了笑：“诸位，今日是本国的年尾筵席，不必太过严肃，丝竹声奏起，舞娘们也舞动起来。”
　　惜年悄悄看了一眼陛下，没敢多看，她今夜最好像个隐形的存在才好，否则稍后消失容易引起麻烦。她刚收回偷看皇帝的眼神，却不小心迎上皇后的眼神，皇后正在看她，以一种奇怪又饶有兴趣的表情看着她。
　　惜年忽然知道，这位中原国的皇后陛下，说不定知道她是谁。
　　皇城里的高楼，皇后被人以皇后陛下尊称，这一切，都在说明，曾经中原国的皇室里，张家的地位被摆的有多崇高，崇高到与皇室齐等甚至高于。轩辕一族大约是愤怒和不甘的，就像是丛林中，一个山头里从来没有两头凶猛的老虎。尽管与权势之中，张家似乎从未显露身影，可高枕之侧，岂容他人安躺？
　　张家对皇室的影响，想必让轩辕一族恨极了，恨到哪怕是联合北荒一族的人也在所不惜。惜年好奇的是，张家到底对中原国的皇室做了怎样的干预，才能引得这么强烈的恨意？
　　如果张家对于皇室而言，真的已经到了恨不能杀而后之的地步，这位中原国皇室地位最高的皇后陛下，在皇城里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处境生活着？
　　觥筹交错间，惜年来去想了很多，但这些只是想一想，她在思考的同时，也在留意宫殿里的布置。
　　今晚，相关的不相关的人，都聚到了这里，皇室里的治安一定比过往更加的严谨，惜年有些着急，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行动一定会受到很大的限制，最糟糕的是，她完全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那朵花。
　　重要的东西，一定藏在隐秘守卫重的地方，这样的地方，皇城里无处不在。
　　会在天宫吗？不是没有可能，并蒂两生花之重要，就算对皇室而言，都可能排的很高，这种情形下，收在天宫，皇城里最重要的地方，似乎很可以理解。
　　惜年想，如果她是皇帝，估计不会喜欢这个想法，因为所有的好东西都收在天宫里，那就意味着天宫的危险系数高了不知多少，对皇帝而言，只有他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不在天宫，那会在哪里呢？
　　高楼吗？如果张家对皇室还是曾经的模样，那么最有可能收着花的地方，确实是高楼。但现在，还真不好说了。
　　惜年暗暗叹了一口气，没有人帮忙，她的行动，成功的几率低的可怜。
　　“青青。”桑远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嗯？”
　　“陛下。”桑远说。
　　原来当惜年沉浸在思考中的时候，皇帝陛下问了桑远，也问了桑远身边的女伴。
　　惜年诚惶诚恐的站起来：“尊贵的皇帝陛下，青青第一次进宫，第一次见识这样的盛世，所以心中惊吓，失了仪态，请陛下恕罪。”
　　“哈哈哈……”皇帝陛下很高兴，似乎完全不介意惜年的失态，他说，“你叫什么？”
　　“回皇帝陛下，这位是桑远好不容易求来的姑娘，陛下可不要把她吓坏了，回头桑远可是要难过的。”桑远站了起来，替惜年回答道。
　　“萨耶很宝贝？”
　　“是的，皇帝陛下，桑远从来不知道，中原国的姑娘会是如此的温柔体贴，让人一见倾心，再难忘怀。”桑远说。
　　“哈哈哈……”皇帝陛下又一次大笑，“萨耶，吾每每听你说话，便觉得高兴异常。”
　　“多谢皇帝陛下抬爱。”
　　“行吧，带着你的女伴，好好享受今晚的晚宴。”
　　桑远拉着惜年，一同向皇帝陛下致谢。
　　坐下以后，惜年轻声问桑远：“你不想陛下知道我的名字？”
　　“难道你想让陛下知道？”桑远反问。
　　惜年没有说话，她有些看不懂桑远，若是他只想逗她玩，刚才绝没有必要替她挡了陛下的提问，可若说他是真心，这真心未免来的太儿戏。
　　“嗯？”桑远低吟。
　　“不，一点也不想，真是多谢桑远的善解人意。”惜年说。其实，她是谁这件事情，惜年不认为皇帝陛下不知道，当然，在这种场合下，不会人人都知道她是谁，能藏一藏也未尝不好。
　　“若要谢我，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桑远的意思，惜年不懂，桑远又说：“皇城的酒比起皇城的菜，那真是不知好了多少倍，青青不敬我一杯酒吗？”
　　惜年是不准备喝的，但她知道，桑远这样说了，她只能喝。她喝了小半杯，做出呛了一口的样子，桑远笑笑，便不让她喝了。
　　“萨耶，吾真是真的很喜欢你，可惜吾没有第二个女儿，真是可惜。”皇帝陛下说。
　　这句话，使得大部分喝酒的人，都顿了一顿，所有人都知道，皇帝陛下没有第二个女儿可以嫁给萨耶皇子，但是所有人也都知道，皇帝陛下的意思，是不介意将公主嫁到北荒去。这是一句玩笑话，可这种玩笑，不能乱开。
　　“陛下错爱，可惜桑远有了心爱的姑娘，为了留住她的心，桑远很庆幸，陛下没有第二个女儿。”
　　“哈哈哈，也是，你的新欢，是中原国的儿女，这一点吾深感欣慰。”
　　歌舞行到一半，晚宴上的人因为喝的更多，渐渐畅快起来。桑远忽然站了起来，对陛下说：“桑远这次来中原国，是受了父皇的嘱托，将一份礼物，送与陛下，希望求得中原国和北荒和谐的将来。”
　　“哦？这样的礼物，吾很有兴趣，呈上来吧。”
　　桑远从怀中取出一卷纸，这张纸大约很大，即便卷起来，仍然显得厚实。桑远请惜年帮忙，两人站到大殿的中央，将这张纸展开。
　　纸面上，画的是北荒的地图，地图上的最南端，也就是和中原国相邻的一处，被人用红色的笔清晰的划出了一条线。
　　“皇帝陛下，中原和北荒之间，之所以有一段积怨已久的过往，全是因为一座城池，如今，北荒人愿意向中原国展示自己求和平的最大的诚意，我的父皇，北荒的皇帝，愿意将这一座城池送给中原国。”
　　惜年看了看图上划出的城池，这座城池叫做越水。
　　居然是越水。
　　惜年和君莫违曾经从北荒的边境乘船，经由汧水抵达光明城，当时的船坞，正是在越水城里。君莫违曾经告诉她，北荒是个物资匮乏的国家，这个国家无法靠自己的土地养育整个国家的人，所以曾经才无论如何都要从中原国手中，抢来越水城。中原国本是婆娑最强大的国家，就算北荒人再强壮再善战，也不能赢过中原国，但为什么中原国会失去越水城？
　　因为张家。
　　张家在世人的眼中，是个讲大义的存在，婆娑大定后，张家怜惜北荒，劝说中原国的皇室放弃越水城，这个劝说很得中原国初代皇帝的心意，于是越水城作为大国的大度，赠予北荒。
　　越水城在汧水和经水的交接处，土地自然肥沃，但这并不是北荒人非要这一座城池的原因，北荒人想要越水城，是因为越水城的地理位置。这里最适合建码头，成为各地货物交易的集散地，对物资匮乏的北荒而言，格外重要。
　　这么重要的越水城，居然被北荒的皇帝当做求和的礼物送到中原国皇帝的眼前？！
　　“哈哈哈……吾今晚本就很开心，没想到萨耶给吾带来了更大的开心，对于北荒的诚意，吾很满意，非常的满意。”皇帝陛下说。
　　轩辕衡站了起来：“父皇，萨耶皇子真是带来了北荒最大的诚意，恭喜父皇。”
　　群臣起立：“贺喜陛下。”
　　“不过，”皇帝陛下说，“北荒对中原国，对吾又有什么要求呢？”
　　惜年心想，还算好，没有被厚重的礼物迷昏了眼。
　　桑远笑了笑：“皇帝陛下有所不知，中原国对北荒人，是天下最神秘和向往的地方。但两国因为长久的不和，使得两国的百姓，对对方毫无所知。北荒送上越水城，为的是向陛下表明，北荒人对中原国从无野心，只希望中原国可以对北荒人开放，让北荒人有幸一睹中原国的风姿。”
　　有人站了出来，对皇帝陛下说：“陛下，萨耶皇子说，北荒将越水城送给中原，可据臣下所知，越水城曾经是中原国赠与贫穷的北荒人的，北荒如何能说送？”
　　皇帝陛下没有说话，倒是桑远说：“大人说的在理，是桑远学文不精，用词不得当。越水城是北荒人送还中原国的，多谢中原国人曾经的慷慨，也希望中原国能一如既往的对北荒慷慨。”
　　桑远的这番话，说的很漂亮，漂亮到这位想要质问他的大臣无言以对。
　　“萨耶。”皇帝陛下说，“贵国的礼物吾收下了，贵国的请求吾也答应了。”
　　“桑远多谢皇帝陛下，北荒人多谢皇帝陛下。”桑远显的很高兴。
　　在惜年看来，就算北荒不送出越水城，桑远的请求，皇帝陛下也不会拒绝，但也许不会答应的如此畅快。
　　惜年听过一句俗语，叫做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北荒下了这般大血本，怎么可能就为了那一点点的汤？惜年同样不相信，中原国的皇室看不透北荒人的狼子野心，可皇帝陛下轻易的答应了，这是属于大国的傲慢吗？
　　中原国究竟藏着怎样的后手，才能有这样的信心？
　　惜年低头，自嘲的想，这些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对于两个国家而言，她渺小的不可计算，就算她想的再透，也不会有什么意义。
　　皇帝陛下得到了越水城作为新年贺礼，自然更加的高兴，皇帝高兴了，客人们和群臣们也高兴的不行。整个天宫里的严肃氛围消失殆尽，每个人都似乎被感染到了这种高兴，于是酒喝的更加的畅快，人也更加的放肆。
　　惜年时不时的抿一抿，她在想，桑远说的时候，是不是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