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人愁》韩北继

97、香线

　　卫落谷出来后就在太子殿里瞎胡转悠起来，美名其曰欣赏美景，可其实只是摸清楚这里的路怎么走。

　　可能黄莺是想故作可怜以此来收拾自己，不过给她想出这个计划的人貌似不太聪明，活活一手棋被她下得乱七八糟，而且还丢了自己的棋子。

　　估计经过那一出黄莺已经不会回来到自己院子里了，毕竟都已经在场上和自己撕破了脸，没有利用价值了。

　　不过说真的，虽然黄莺种种不是，又蛮横放纵，可她待在长枫院里确实带来了些活泼的氛围，以后少了她的吵闹说不定还会有些寂寞。

　　一想到这里，卫落谷就遗憾地摇了摇头。黄莺就是一个可怜的姑娘，不仅认错了主子，还被主子活生生的推进火坑里。大概就连她的主子都没想到黄莺是真的那么信任她吧。

　　就这样兜兜转转来到了景尊柏的寝宫。这里没有烟火气，屋门紧紧关闭，附近没有宫女和把手的侍卫，看起来像是荒废已久。

　　感觉他平日里游手好闲的，什么时候这么忙了？卫落谷凝视着屋门，不自觉地看了入迷。

　　景尊柏不在她总是缺乏安全感，尤其是在这种四面皆为利刃的深宫，他就好像是她的盾牌护着她一般。

　　卫落谷伸手摸出腰间藏着的手绢，上面红金色的龙鳞花纹闪闪发光。她伸出指头轻轻揉搓着花纹的痕迹，一想到它的主人也曾经这样带着，就让她安心不少。

　　“卫先生。”
　　一道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卫落谷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肯定是云雀后来又默默地跟上自己。

　　见卫落谷没理她，云雀不经意间咬了咬下唇，“……天凉了，我们……回去吧。”

　　“你才是小阿花吧。”卫落谷淡淡的吐出这句话来，并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语气。

　　云雀愣了愣，足足在那里反应了几秒才回过神，“小阿花不是您的妹妹吗？”

　　卫落谷悄悄侧头，见云雀脸上非但没有震惊，反而是歪着头疑惑的样子。她装模作样起来比自己还厉害，让卫落谷不得不在心里佩服。

　　“此处没有外人，可是你要知道自己身在太子殿，若是有一句谎话，应当会有什么下场也不用我多说。”

　　云雀脸色暗下来，可又挂起了不明所以的笑容，“……奴婢没有勇气在此处撒谎，可是先生您是怎么知道的？”

　　云雀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只是用含糊其辞的方法问着。卫落谷知道她的意思，就算现在拆穿她她也不会轻易离开自己，而且会更加明目张胆的对付自己。

　　絮儿看来还是有想法的，黄莺被她安排在这里也只是她计划里的一部分，而云雀才是实行计划的整个人。

　　“这种事情很好猜。你们从一开始就选错了人。
　　宫女进宫要经过严格选拔，像黄莺这样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没规矩的，只能是装出来的。而你又太像模像样，不过入戏太深罢了，真以为能骗到我吗？
　　因为你这几日把我伺候的很好，所以这些话我只对你说，趁早离开那个主人，否则引火上身。”

　　卫落谷这些话倒是说真的，想必宫外一开始绑架景玉酌也是絮儿的计划，就是为了以此来陷害自己。可是究竟是怎样愚蠢的女人竟然敢对公主下手，这样的人日后说不定还会做出更加冲动的事情，而最倒霉的则是她周围的人。

　　云雀点头后微微欠身，“先生所言极是，可您说的这些我都一清二楚。”

　　卫落谷转身盯着她似乎要将她剜透一般，等待着她的下文，

　　“即便如此，奴婢也无法放下我的主人……，也就是絮儿娘娘，她才是真真正正的可怜人，更何况还救过我一命。
　　她打心底爱慕太子殿下，然而却连这个寝宫都没踏过一步。其实在刚刚，娘娘就已经浑身瘙痒，只因为她对香线过敏。就是碰到太子殿下就会浑身起满红疹，更别提侍寝，那些都是我瞎说的。”

　　卫落谷一听这话心里倒是有些高兴，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高兴什么，总之就想着果然没有看错景尊柏，他没有那么禽兽。

　　“咳咳，关于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卫落谷轻咳两声顺着云雀的话，“只是我不明白为何絮儿是顺城的平民，却被带到宫里，对太子殿下有什么作用？”

　　“这一点奴婢作为下人自然不清楚，只是絮儿娘娘曾经有说过，是一位白衣的绝色女人带自己来的。”

　　白衣女人？怎么又牵扯出来另一个人？那个女人竟然能将平民百姓带到后宫里，这么说和景尊柏的关系一定不简单，至少是能让景尊柏轻而易举相信的人。

　　可絮儿身上又藏着什么秘密？只是因为在茶馆里工作所以消息灵通吗？但是只要和卫氏院沾上边的都不能轻易忽视。

　　就这样，她们二人各怀心事在原地对望许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絮儿对香线过敏是从小得来的体质，她小时候被亲生父母抛弃在寺庙里被烟熏得只剩下一口气，寺庙师傅及时将她救下，并托付给了茶楼老板。絮儿也就作为茶楼的茶女一直活着。

　　可至今仍有阴影，对香线熏香之类的味道厌烦到了骨子里，甚至只要稍微闻一下就会一直打喷嚏，浑身瘙痒起出疹子。
　　最可悲的是她入了宫发现她心爱的人喜欢熏香，太子殿总是烟雾缭绕。为了不被抛弃这才默默将其忍受下来。

　　她在宫里面找太医治疗这种体质，可多次尝试后无果只能尽量避免。景尊柏也很关切她将她安排在偏僻的院子里，更别提侍寝，平时连个面都见不到。

　　所以她在太子妃那里待着几乎快要窒息。

　　好在身旁的宫女有眼色，匆匆忙忙的找了个借口说絮儿身体不舒服，便扶着她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可絮儿脸色依旧是那样铁青，心里堵着一股怒火无处发泄，更加使她呼吸不顺，一阵接着一阵的昏厥感涌上大脑。

　　“对了，快……快带我去永安殿。”

　　宫女见絮儿基本已经支撑不住了，应当赶紧回屋里休息才是，怎么这个时候还非要去皇后那里？

　　可絮儿像是着了魔一般执意要去，宫女拉都拉不住，最后还是她一鼓作气的把宫女推倒自己扶着墙跌跌撞撞的朝某个方向前去。

　　永安殿里没有太子殿这样的烟火气息，而且周围环境甚佳，百花万卉空气清新了不少。

　　不只是殿内，就连永康殿附近的道路上也都种满了花花草草，所以絮儿走的路程当中也已经舒适了很多。

　　刚看到永安殿的匾额，她就勉强自己撑起身子来不失姿态，毕竟皇后可是一等一的美人，是个女人都不想被比下去。

　　她惨白着一张脸换上笑盈盈的模样向门口的侍卫通报。

　　侍卫知道絮儿经常来和皇后请安，所以没有过多阻拦只是提了一句，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现在也正在里面，就放她进去了。

　　絮儿心里大喜，她已经很多时日没有见到景尊柏了，没想到朝思夜想的人竟然正巧就在永安殿，顿时满脸愁容转变成了满目喜悦，对着庭院中央的水塘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头发，以最完美的姿态进入。

　　门口早就已有宫女向里面传过消息，所以没一会儿就放她进去。

　　絮儿本身教养极好，都是她先前的工作所致，礼仪方面无需担心，一颦一笑都做的恰到好处。

　　她恭恭敬敬地进到大殿里对着里面的人请安，
　　“絮儿见过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快起来吧。”一个女人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飘来。

　　絮儿应着缓缓起身，抬头一眼就看到了景尊柏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喝茶，只不过并没有看向她就是了。

　　在他旁边的是景玉酌，和以往相比她没有那么浮躁，反而多了几分平稳，不过却对眼前的事毫无兴趣，双腿无聊的晃悠着。

　　至于皇后娘娘依旧是在正中间的薄帐子后，透过轻薄的帐子能隐隐约约看出人的线条，而仅仅只有线条却能将这位大人的慵懒尽收眼底。

　　皇后娘娘平日里不会轻易以真容示人，据说不久前代替融辉皇上朝的时候都是戴着面纱的，所以她的真容究竟有多么的貌美也成了咸商民间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絮儿就不同，她心里觉着自己见过皇后娘娘的真容就一定非同一般，所以才会频频到永安殿来请安，希望能在这里攀上个关系以后对景尊柏有帮助。

　　所以安昭明对她的态度也比较随意，不用她的命令，絮儿就会自己找个位置坐下。

　　这次絮儿赶紧跑到景尊柏旁边霸占着他身边的位置，有那么几分宣誓主权的意味，惹得旁边有些宫女心虚的低下头。

　　安昭明像是没看见一般笑呵呵的，“正巧，我们刚聊到你。”

　　“啊？这怎么敢当？”絮儿小脸一红低下头来有些不好意思，“我还配不上当各位大人们的闲话内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