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人愁》韩北继

63、宴会

　　融辉皇出乎意料的能听进去唐律翎的话。

　　唐律翎说永康殿的庭院有问题，融辉皇就立马令人拆了庭院种上几棵树。虽然看上去朴素了些但日后只要好好修饰，定是不输给原来的样子。

　　少了白树粉的味道，添上了异域香线，卫落谷反而觉得浑身清爽。只是面前永康殿殿门大开，从里面时不时传出热闹的声音让她觉得心里一阵慌张。

　　她还是很难应付这种情景的。

　　前面领路的侍卫见她愣在那里不自觉的催促，“陛下还在等你。”

　　卫落谷撇撇嘴，硬着头皮踏上台阶等着侍卫进里面通报。

　　“卫氏堂之女卫落谷求见！”

　　“什么？快让她进来！”
　　融辉皇的声音精神了不少，看上去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侍卫将路让开，卫落谷低着头走进去。

　　双脚踏上柔软的松花毯，余光能看见两侧有不少人。她往前走几步便跪下来，“民女参见融辉皇陛下。陛下万安。”

　　“不必多礼！你被贼人绑去可有受伤？”

　　“谢谢陛下关心，民女托您照福安然无恙。”

　　融辉皇没想到卫落谷刚刚经历了生死大劫还能这么懂规矩的行礼。看来教养是极好的。

　　李公公对旁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便立马请出来某个位置为卫落谷带路。

　　卫落谷起身抬头，发现在座的每位面前都放着张小桌子，桌子上摆了酒菜，原来刚刚热闹的声音是在开宴会。
　　她忽然发觉整个大殿宽敞了不少，应当是气氛活泼才让她有这种感觉。

　　正中央坐在龙椅上的便是融辉皇。与以往的病态不同，面色红润了些，不过还是消瘦的，需要多加调养。

　　而他右边凤椅的位置是空的，看来皇后知道事情没有结束干净，不会轻易跑来这个地方。

　　至于两位正宫娘娘则分别坐在龙椅凤椅两边稍微偏后一点的位置。那两位娘娘看待卫落谷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充满赞赏，似乎心里酝酿一个计划许久。

　　其他四位妃子，坐在正道两旁的侧座上，她们身后站了不少宫女，眼神复杂的很。唯有紫鹃妃轻轻扫了一眼卫落谷便收回目光，对她毫不在意。

　　卫落谷小心谨慎地走向在那个位置，忽然发现这个位置的左右两边竟然都是熟人。

　　左边唐律翎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一手端着酒杯对面前的骚动熟视无睹。

　　卫落谷对唐律翎点了点头，唐律翎碍于礼貌回了一下，之后没有再理她。

　　而另外一旁则是满脸通红，眼神迷醉的卫嵩。

　　他的气色看起来相当好，与之前截然相反，脸还圆了一圈。他喝得醉醺醺，衣服乱糟糟，叉着腿坐在那里的姿态极为不雅。
　　满脸红得像头章鱼，还一手拿着筷子大肆吃面前的菜，好像之前的日子都是亏待了他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丝毫没有文人的气质，反而像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流氓。

　　卫落谷当即就愣在那里实在不愿意靠近。光是说自己是他的养女就已经足够丢人了，怎么还能露出来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不知道现在什么场合吗？皇帝大病初愈，肯定不能沾酒也不能吃太多东西。他怎么能吃的比皇帝还欢？不是相当于往皇帝伤口上撒盐吗？

　　融辉皇眯起眼睛观察卫落谷的样子。他原本听唐律翎说多亏了卫嵩才能找到治他病的解决办法。所以他亲自到侧宫迎接卫嵩，希望为他办一场宴会。

　　没想到当他找到卫嵩的时候竟然在床上睡得像头猪，连他女儿被贼人绑走了也不知道。之后又询问他治疗的过程他都说的吞吞吐吐。

　　精明如皇帝，他当即就看出来卫嵩的无作为。细想之前都是卫落谷帮他圆的话，更加相信自己心里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唐律翎为何要将好事撇的干干净净，可一点本事都没有这一点已经很明确了。
　　真正有本事的是他带来的姑娘。怪不得景尊柏对她的赞扬程度十分高，看来确实有能力。

　　融辉皇最喜欢试探人，尽管之前试探过卫落谷，知道她能化险为夷，但还是想看看她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融辉皇故意为卫嵩呈上美酒。卫嵩被夸了几句高兴了就想也没想狼吞虎咽的喝下去。然后造成了他现在这副样子。

　　在场的人都知道绝对不能比融辉皇尽兴也不能显出来刻意，都有一个适量的量。却没想到卫嵩连最基本的宫廷礼仪都不懂，这么不拘小节。

　　融辉皇有意让卫落谷看见他这个样子，看看她面对这样的场景还怎么能圆回来。

　　众人都抱着不同的态度看向卫落谷。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是真的很好奇。

　　卫落谷明显的感受到融辉皇的视线炙人，心里猛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她悄悄扫视了旁边的人。在场只有卫嵩面前放的是一整壶酒，其他人只是一杯酒而已，不就是摆明了让他出糗吗？

　　卫落谷深吸一口气，与其在意令人琢磨不透的皇帝，不如想想回去怎么说教卫嵩，

　　“……卫先生，失态了。”

　　卫嵩听见后迷迷瞪瞪的抬起眼睛，卫落谷的身影早已在他面前变幻出不知道多少个。他看着看着觉得好笑，抬起通红的手指着卫落谷大笑，
　　“哈哈哈，养一个就够烦了，怎么还出来三个？”

　　场面一瞬间凝结住，唯有月花妃掩面偷笑。果然卫落谷不是卫氏堂正根，连卫嵩都酒后吐真言的说她烦。

　　卫落谷能听见月花妃的笑声，脸色越加阴沉。不过那个女人向来没有眼色，大家都习惯了没人劝阻她。

　　“先生喝的可高兴？”卫落谷的声音如同腊月寒冬，怒意毫不掩饰。

　　“高兴……高兴。”

　　卫落谷勾了勾唇，转身面对融辉皇欠身行了个礼，“陛下，这是我们卫氏堂的待客之道，希望您不要见怪。”

　　“哦？待客之道？”融辉皇眼底出现些精明的光。

　　“卫氏堂向来以‘极兴’为礼。客人需要极其尽兴才能显示出主人的招待有方。若是客人一口菜一口酒都不喝，主人便会与那人断绝来往不再联系。”

　　“这是为何？”

　　“因为连主人所招待的东西都不喜欢，那么客人对主人想必也不是那么上心，自然没有继续来往的必要。”

　　“万一客人真的不喜欢呢？表面上虚情假意的迎合，不是才会更加虚伪吗？”融辉皇饶有兴趣地追问。

　　“所以才说，是卫氏堂的待客之道。来卫氏堂做客的客人，无一不会被卫先生看穿。他是装模作样喜欢还是真情实意拒绝都能看出来。这也是卫氏堂能发展到今日地步的原因，卫先生功不可没。”

　　融辉皇抬手摸了摸下巴，神情尽是喜悦。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不过这种情况下卫落谷还能辩解的井井有条，甚至不忘往过错的卫嵩头上扣一顶功不可没的帽子。
　　如此能言善辩，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加上她的年龄尚小，若是好好培养长大之后还能得了？

　　他是绝对不可能放卫落谷这么轻易的回去。

　　“这样啊，看来卫嵩相当想与本王交好。好事，卫姑娘快坐下吧。”

　　卫落谷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从卫嵩身边过去挨着他坐下，还不忘私底下狠狠踩他一脚，让他疼痛的皱眉。

　　待卫落谷坐下，众人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继续谈论自己的话。

　　卫落谷双眼有些疲惫，毕竟折腾了整整一晚，再加上这几天都没休息好自然会这样。
　　想必融辉皇一病在床上躺伤了，肯定不想继续躺着。不然也不会选在这种时候办宴会。

　　看着大家脸上笑面迎春，丝毫没有疲惫的意思，就算有也绝对不能显露出来，不然会惹龙心不悦。加上刚才的事，卫落谷就更不能犯迷糊。

　　她竖起耳朵注意听着场上的对话，而卫嵩早就已经醉到不省人事在后面呼呼大睡。

　　唐律翎则一直静默着不出声，心里觉得卫落谷果然聪明。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卫嵩能教出来这样的姑娘。
　　之前分析金牌的时候有太多疑点，虽然陈覆无意吐出卫落谷的名字，可他还是稍加留心。现在他已经完全对卫落谷的身世稍微起了疑心。

　　虽然他不想违背自己，和卫嵩或是融辉皇打交道，不过还好他提前留了个心眼，把这件事的美名全部推给卫嵩。

　　他就是要卖卫落谷一个人情，不与她之间的联系断掉这样才能更好的调查。

　　卫落谷本以为景尊柏和陈覆稍后就会来，没有想到一直到宴席结束他俩都没再出现过。

　　卫落谷注意到在场除了皇后以外，所有的皇子公主都没到场。这个场合不请他们来应当是有别的目的，景尊柏那么心机，定是发现了蹊跷才故意不来的。

　　退场后，卫嵩被人搀扶着回到偏宫休息，卫落谷也想回到长枫院好好睡上一觉。

　　刚刚在宴会上蠢蠢欲动的两位正宫娘娘看准了时机同时逮住她。

　　两人发现对方的目的和自己一样，分别露出了深不可测的笑容。
　　卫落谷被她俩一人拉着一只胳膊不明所以，总觉得今晚不能如自己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