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人愁》韩北继

113、刑台

　　在医馆呆了几天，期间紫鹃和卫落谷相处的十分要好。卫落谷难得有亲近的女性，不自觉地和当初陈靖那样有些飘飘然。

　　她从紫鹃那里了解到了很多情报，虽说大部分都是没什么用的。
　　比如“她和陈光是怎么认识的”，“陈光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陈光最近还过的好不好”，诸如此类。
　　总之只要一提到陈光，卫落谷都觉得是无聊的。

　　想他还不如想景尊柏。从唐笙桐那救出自己的那一夜，卫落谷至今还历历在目。
　　不知为何他散发出来的气质格外凉薄，就好像一转眼就会不见一样，卫落谷出乎意料的放心不下。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不会操心别人的性子，可这样一直想着景尊柏让卫落谷感觉怪怪的。她试图忘记，但他替自己包扎手的情景印在了脑子里，为此卫落谷愁的好像头发都快发白。

　　紫鹃很识趣，看出来她对陈光没兴趣，反而是在想着别人，就打趣的笑话她，
　　“姑娘是得了相思病吧？”

　　卫落谷果断摇头，“不至于那么严重。”

　　紫鹃没想到卫落谷还挺不拘小节，寻常姑娘家不都应该报以羞怯的否定吗，她倒是不否认这样的感情。看起来心里想的公子已经有一席之地了。

　　这样相处的日子看似和平，卫落谷倒也真的不着急。她想着至少也要和安昭明僵持半个月，没想到安昭明这次居然这么沉不住气。

　　很快紫鹃就给出了解释。

　　是陈光在国内带头起义讨伐朝廷，唐律翎则动用自己在西月国的势力在外打压，至于柳尚覃则鬼斧神差的控制了朝廷属于将军府的主要兵力从内部反抗。

　　他们三个各显神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算是掌权的安昭明也难以招架。

　　她手里有女威族人帮自己不至于丧命，但是女威族是不允许出现在朝廷的，和她一方的老家伙们迂腐，绝不同意外族插手此事，安昭明相当于骑虎难下。

　　如果再和卫落谷耗下去，安昭明就真的岌岌可危了，所以只能选择和卫落谷一样的方法引诱她出来一网打尽，好煞煞他们的锐气。

　　当天安昭明就一纸诏书，昭告天下，
　　“于明日正午在德鑫门前处决贼子景尊柏。”

　　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行字，顿时在天下惊起波澜。无论那个国家，都不曾有过当众行刑一朝太子之说，更何况这个头衔还未剥去，还不是皇帝而是皇后下的诏书，不就相当于已经昭告天下皇帝有名无实了吗？

　　卫落谷和唐笙桐以及陈覆对视一眼心里有了打算。她看上去胸有成竹，可其实是最接受不了这个事情的。

　　思绪仿佛一下回到几年前，卫落谷现在的心境和当年得知卫轻行刑是一样的，甚至更慌。

　　卫轻的死她无能为力，现在有能力又怕无法就救下。

　　紫鹃细心的帮卫落谷将衣裳弄成便于行动的，然后悄悄在贴近臂膀的的位置放了一把轻巧的匕首用来防身。

　　做完这一切准备后这才安心的放卫落谷他们三人离开。

　　陈覆毕竟是习武之人，伤口不深愈合迅速，已经能自由活动。为了安全，陈覆带着卫落谷行动，让唐笙桐能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卫落谷没有其他意见，精力一直保持在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上。

　　紫鹃牵来两匹骏马，这是陈光最得意的的两匹西域悍马，速度快如闪电且爆发力持久，陈覆馋了好久陈光也只让他摸了一下更别提骑了。这次肯动用这两匹马看来是动了真格。

　　陈覆拉卫落谷上来先行迫不及待的驾马向前跑去，唐笙桐看着风风火火的二人，赶紧向紫鹃道谢然后紧跟其上。

　　也不知道是这马儿太好还是陈覆刻意收敛，总之这次和他共乘一匹马竟然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恶心反而安稳得很。

　　卫落谷抬头瞄了一眼陈覆，发现他兴高采烈的像个孩子，完全忽视了卫落谷的存在。
　　卫落谷就不懂了，这马当真是那么稀有的东西吗？不就是一只畜生嘛？

　　“陈将军。”

　　“干嘛。”陈覆听见了还会回答，就是有点不耐烦。

　　“别忘了我们此次未必会活着回来，而且……太子殿下的安危还系在我们身上。”

　　“知道了，急什么。”

　　听着陈覆如此明显的敷衍，卫落谷就在心里咆哮，
　　“看见了吗景尊柏，你的侍卫根本没把你当成回事！”

　　看着三人逐渐远去的背影，紫鹃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久久凝视远方都无法将目光收回，感觉如果现在不多看几眼，就永远也见不到了。

　　安昭明诏书下的留有余地，时间刚好够他们到达甘顺。不过这次并不只是他们前来，咸商五湖四海来凑热闹的名家统统赶来。

　　而清晨刚过，刑台就已经在在德鑫门前张罗搭建了，人群也互相推搡着往前挤，就是想占个好地方。

　　卫落谷也没有想到来围观的人这么多，别提找陈光在哪里了，就是连人脸都一时间分辨不清楚。

　　陈覆的脸还挺被人熟知的，谁让他跟着景尊柏张扬惯了，现在只能带个斗笠遮遮掩掩。

　　卫落谷他们混在人群中不敢轻易出声，其实他们还没有个明确的计划，就等着配合陈光随机应变。

　　足足在原地等了四五个时辰，卫落谷的腿已经被晨霜打的弯曲不了，身体也冻得瑟瑟发抖。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人潮密密麻麻，就是想找个地方歇息也不知道该朝哪里迈腿。

　　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身边气温也逐渐升高，再加上周围的百姓八卦的聊民生大事，让她没那么无聊。
　　她这么痛苦，陈覆和唐笙桐还是和没事人一样，果然训练的方式不同。

　　终于只剩下半个时辰，刑台也早已搭建完毕，德鑫门终于开放。

　　首先出来的是士兵们。他们没有穿着以往的黄色兵服，而是换上了正式的深黑色铠衣，头顶夺目的红缨迎风潇洒舞动，手中握着的是格外精良的宝剑。无疑给此时松懈的氛围营造了紧张感。

　　士兵们由一队迅速迅速扩散成两队，然后紧紧将围观的人群整个圈起来，就是连一只老鼠都跑不出去。

　　卫轻当年行刑的场面也不小，只不过和这个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有钱的人家早就已经买好德鑫门正对的酒楼的位置默默看戏了，留下来的无疑是爱凑热闹的老百姓，可他们何曾见过这种阵仗？不免抗议不满。

　　“你们这是作甚？为何连我们的出路都拦了去？”

　　士兵们瞪了一眼叽叽喳喳百姓，语气不善，“少嚷嚷！皇后娘娘亲自监刑，怎能出乱子？”

　　安昭明亲自监刑？这个女人不是最讨厌抛头露面的事了吗？

　　不过一听是皇后，百姓们果然沉默起来，大多数是男人，因为他们早就听过传闻想一睹皇后娘娘真容了。

　　安昭明没有急着出来，只是命令士兵先带上去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男女不同，通通身着白色囚服，头戴黑色面罩让人看不清脸。

　　正当卫落谷心里嘀咕着这几个人是谁的时候，士兵已经让他们都跪在刑台两侧整整齐齐。

　　卫落谷伸长脖子看得起劲，忽然只感到身后一阵猛烈的推搡。就好像是没有空隙的地方硬生生的又塞进来一个人一样，她几乎是被前后两人夹在中间往前挤的。

　　“卫姑娘！”
　　卫落谷只能听见唐笙桐在后面大声的喊自己，之后声音就被淹没在人海里，她和他们两个挤散了。

　　所有人都焦躁地皱起眉头想看看后面是谁在推，可却发现原来是士兵正在缩小百姓的空间，看上去是想将所有人都挤得水泄不通才满意。

　　卫落谷个子娇小，弯着腰穿越人群想走到前面喘口气。可奈何前面的人好似一堵墙，她完全找不到可乘之机。

　　就在她即将被这群人挤到断气之时，不知道是谁在后面使劲地踹了她一脚。

　　这一脚正在腰上，让卫落谷吃痛到条件反射的往前猛跳几步。

　　还来不及回头看看是哪个暴躁老哥干的，卫落谷就恍然发现因为那个人，自己已经置身太前面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围着百姓们的士兵好像都无视了卫落谷的存在，而卫落谷已然从士兵和人墙中穿出来到了外圈。

　　不少百姓看见卫落谷竟然从人堆里面挤出来，不由自主的指指点点。

　　卫落谷咽了咽口水心里一沉，完了，她又被人算计了。正想着挤在人群里面不引人注目，现在可好，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存在。

　　卫落谷挣扎着想重新挤回去，才刚动了动身子，刑台上的士兵们已经不约而同的大手一挥，将跪在刑台上的人头上的面罩统统取下。

　　卫落谷看见那群人的脸，愣了愣，怎么全是自己的熟人？而且里面甚至出现了本不该出现的人。

　　所有人都看见了那群人的脸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谁都不敢出声，只因为他们的名气太大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而那群人则因为猛地见到阳光睁不开眼睛，只能将头低下。

　　卫落谷同样看着他们愣神，即便她想也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话。

　　宽大的刑台上正跪的是，
　　融辉皇，太后，卫嵩和余江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