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人愁》韩北继

10、行侠仗义

　　景尊柏伏在案前，桌上摆着宣纸，旁边放着咸商经。

　　他总是试图通过抄写经文来使内心平静，再加上熏香萦绕，屡试不爽。

　　可这次似乎没什么作用，他该怎么烦还是怎么烦。至于烦些什么也不得而知。

　　倩儿不解也不知他愁，推开门没有丝毫的犹豫。

　　门摩擦地面发出微妙的声响，景尊柏认真想心事没有发觉，可眉头不自觉的做出反应。

　　若问起天下最优雅温婉的女人，当属皇后安昭明。

　　安昭明不止谈吐，连一颦一笑，一坐一步都完美到没有瑕疵。

　　倩儿自叹不如，安昭明对她来说本就是和神仙一样。她连普通人家的小姐都比不过，又怎么敢想和皇后一般呢。

　　毕竟她出身穷苦，只有身材占了优势。既然做不到瓦全，只好突出唯一的优点。

　　她接过倩儿手里的花酒，向前走去。
　　倩儿走路不平滑，还故意幅度加大，踮着脚尖一上一下，没有丝毫的气质可言，却是将身前两朵晃的天花乱坠。

　　秀儿在她身后看的憋笑。这太子殿下口味也是够清奇的，怎么会相中倩儿这种没带脑子的货色？

　　倩儿这样走了一路，由于紫檀木实在是过于舒适，一丁点声响也没发出。

　　景尊柏本来就没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她表现了一路都没被景尊柏看见。

　　倩儿撅噘嘴，没有气馁。将手中的花酒悄然放在案桌一角，翘起小指轻轻拈起一只酒杯来。

　　她故意将酒杯往景尊柏那边推了推，让景尊柏注意到她。

　　景尊柏察觉到身边有动静但没抬起头，余光扫到的那只酒杯以为是陈覆给自己倒水。

　　“放那儿吧，我自己倒。”他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任何波澜。

　　倩儿动作一僵，咬咬唇转眼又堆满谄媚，
　　“殿下，让倩儿伺候您嘛。”

　　这个声音一出，惊得景尊柏浑身一颤，不自觉起了鸡皮疙瘩。

　　他诧异抬头，对上了倩儿妩媚的脸。

　　……这个女的谁来着？

　　景尊柏回忆着，目光扫遍她的全身，忽然发现倩儿已经把两朵放在案前，快要蹭到自己的手臂。

　　见到这幅情景，景尊柏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是谁。

　　“……倩夫人？”

　　觉得景尊柏语气怀疑，但总之是想起来自己是谁了。倩儿更加激动，直接抬手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摇来摇去。

　　“对呀，这才几天就把人家忘了。人家可是心心念念着陛下呢。”

　　景尊柏愣了愣，忽然想起自己交代陈覆的命令，所以下意识地抬头往门那边看去。没想到陈覆竟趴在门口悄悄地看着他们俩个。

　　见景尊柏正在找自己，陈覆又机灵的赶紧将身影藏在门后，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景尊柏心里冷笑，这个家伙几天没教训就开始给自己使绊子了。

　　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陈覆定是嫌这件事情麻烦，所以干脆让自己去对付这个女人。

　　不过这个倩儿确实麻烦。他当初把她收进来还不是因为她是太子妃荣湘浮悄悄安插在自己身旁的内线。当然想必给她的报酬也是十分丰富。

　　唯一让倩儿放手的方法要么是把她给杀了，要么是把她拉到自己的阵营里。

　　杀了倩儿倒是容易，但一定会让荣湘浮起疑心怀疑自己另有所图。所有人都知道荣湘浮是皇后侄女，到时候会牵扯出来的麻烦更多。

　　不过好在这倩儿本身就对自己抱有私心，才让自己的计划那么顺利。

　　荣湘浮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内线竟然会变成自己的敌人。从那之后她再也不会轻易在景尊柏身边安插人了，这倒是省了不少事。

　　但是自从把倩儿收来后景尊柏就没有正眼看过她一次。都是她在自己身旁哼哼唧唧的说个不停，才勉勉强强的应付她几句。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更别说让倩儿侍寝。话说就连荣湘浮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爬上自己卧榻。

　　谁知道这倩儿竟然觉得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更加变本加厉，还真把自己不当成外人。连景尊柏下的命令都直接无视掉了。

　　如此没有规矩没有教养的女人，景尊柏当真还是没有见过。
　　不知不觉中，他又回想起了卫家那个小姑娘。

　　卫落谷身高看着低低的，还长着张可爱的娃娃脸，言行举止却是如此文雅。光是在窗台上一个回眸，就让景尊柏如此念念不忘。和她外表的年纪根本不符。

　　尽管偶尔动作会粗鲁一些，语气不是那么友善，可还是能从她本身看出都是她故意装成这样的。

　　景尊柏越想越觉得卫落谷好，便觉得眼前的女人丑恶。

　　正想将手臂抽回，没想到倩儿忽然一下子靠近了自己，还将那两朵直接放在了他手臂上。

　　谁知道她在身上擦了些什么东西，那股香味浓厚的像是恶臭一样，将景尊柏屋子里残留的熏香完全代替。

　　景尊柏顿时眼睛发花，就连手臂上的两朵都重如千斤，完全是起到反作用。

　　倩儿整个人看着就像是红楼里的舞女。不，就是连那里的舞女也不会如此。这种肉态实在是过于恶心，让景尊柏顿时大怒。

　　他浅色的瞳孔剧烈收缩着，逐渐变得黑沉。

　　外面的陈覆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气压下降得几分，定是景尊柏要开始发作。
　　他心里是有点过意不去，可是不来个杀鸡敬猴，怎么才能换得这太子殿的安宁呢？

　　倩儿这时候倒是不傻。感觉到景尊柏不是那么开心，至少没有自己想象中期待的反应。

　　她被冷的迅速将身体收回，两手也从景尊柏手臂上滑落，停放在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悄悄将视线移向后方，想向秀儿她们求助，可那秀儿到是个有眼色的，直接和那群宫女一起跪下，将头埋得极低，样子是在求饶。

　　倩儿孤立无助，没想到自己竟然惹得殿下不开心。刚刚翘起的尾巴也瞬间塌了下去。

　　“我……我没有……。”

　　倩儿瞪了一眼秀儿，语气里满满的是无助，她又转头看向景尊柏，忽然发现景尊柏阴冷的视线像牢笼一般，整个笼罩在自己的身上，让自己根本完全呼吸不了。

　　她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还不小心碰到了原本放在桌上的花酒，将酒撒了一地。酒香四溢，又将她身上的熏香覆盖。

　　景尊柏嗅着花酒香，心里面不禁舒坦了些。不知为何他对气味特别敏感，反应还特别大。总之是万万不能闻到这女人身上的胭脂味。

　　“滚。”

　　景尊柏声音并没有勃然大怒，因为那样实在是有失风雅。可是就是这种轻启薄唇的冷淡之音，让倩儿觉得他是真的在生气。

　　“是……是！我……我这就滚出去！太子殿下息怒啊！”

　　倩儿一边说着一边趴在地上疯狂地向门口爬去。她这副姿态像极了自己当宫女时被主子责骂的样子。就连她头上拆着的钗子都从发尖滑落，掉在了地上。

　　不过她这个时候出去倒也是正确的，总比一会儿景尊柏更加生气，直接免了她夫人的头衔发配到辛者库要好的多。

　　秀儿和其他宫女赶紧跟着倩儿出去，她们虽然低头看起来瑟瑟发抖的样子，可心里确实在狠狠地嘲笑着她。

　　刚刚被倩儿扇倒在地的宫女也在外面。虽然没有真正瞧见，但光听里面的动静，心里就在后怕还好自己刚刚没有硬闯进去。否则还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么样。

　　倩儿像是真的被吓傻了，即便她都已经从大殿里面出来到了院子里可依旧没有敢站起来，还是保持着那样爬行的姿势。

　　倒是她身后的宫女却是站着跟她跑的，这一幕在外人眼里看来，倩儿活活像一只狗一样被人溜着。

　　经过这件事，倩儿已经不能再作威作福了，甚至在那些还有些崇敬她的宫女眼里也变得一文不值。

　　陈覆悄然看着倩儿远去的身影，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是他身边阴冷的气压却没有改变，知道景尊柏还是在发着火。而且这导火索也是自己，估计接下来就该自己遭殃了。

　　他悄然进到大殿里把门带上，不让外面那些看热闹的声音传进来。之后他便大步走到景尊柏案前跪下向他请罪。

　　景尊柏无力的抬手让他起身，“我沾了一身胭脂味，帮我更衣。”

　　陈覆有些惊讶地抬头，若是以往自己肯定少不了一顿臭骂，没想到今日的景尊柏倒是圆滑了一些，而且还是在这种盛怒的情况下。

　　他赶紧拿来新衣裳帮景尊柏换，自然拿的衣裳是他经常穿的红磷衣。

　　可景尊柏却摇头，“拿那件衣服来。”

　　陈覆顿了顿，眉眼一扫之前的惊讶，转为了愉悦的笑容，“殿下，你这是要……？”

　　听见陈覆话语里的高兴，景尊柏就知道他作为武将的血液又重新燃了起来。

　　“和我出去一趟。”

　　“好嘞！”

　　陈覆答应的轻盈，他最喜欢和景尊柏一起出去行侠仗义。

　　一边找着景尊柏收起的衣服，一边又悄声的询问，“殿下，我们这次要去哪里？

　　景尊柏迟迟没开口，像是心里拿了很久的主意。

　　“……去顺城一条小巷。不……，他应该已经跑了，就去那条小巷西边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