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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三十九章·同门 ...

  •   玄昊收了剑,挥手撤下身周的屏蔽结界,望向一旁的唐湘君:“随我来。”
      师徒二人沿着湿滑的石子路回到恢宏大气的无明殿下白玉阶前,玄昊打出一连串符纹,传音武藤兰:“今天你叶师妹上山,你带她熟悉一下。”

      唐湘君低声道:“给师父和师妹添麻烦了。”
      “你也知道是麻烦。”玄昊没好气道,“罢了,谁没个困扰的时候呢,轮到她们时,你这做大师姐的要记得照拂一二。”
      “是。”

      两人步入无明殿中,玄昊一挥手,重若千钧的殿门悄无声息地缓缓合拢,唐湘君坐在自己惯常的座位上,召出茶具与灵茶,熟稔地倒上以丹火烧沸的清泉,十根纤纤素指翻飞,煞是赏心悦目。
      一整套做下来,唐湘君面上也沉静了些许,再不见之前的焦躁。

      玄昊把握好时间,开口道:“说吧,到底为什么突然要闭死关了?”
      不等唐湘君回话,他又道:“我要听实话。你那些敷衍的借口,就不要再对我重复了。”
      唐湘君脸色霎时一片惨白,十指紧紧地绞在一处,一丝血都无。

      五尊之中,这玄昊真人看似吊儿郎当,像是最不靠谱的一位,实际上他内有乾坤,洞察力极其敏锐。每当他以这种平静的语调说话时,往往无人能在他的目光下继续躲藏。
      唐湘君并不期望能瞒过一手将她带大的师尊,只能低下头,用微弱的声音道:“弟子……弟子似是动了情,参不透……”
      却见玄昊脸上一松,哈哈大笑起来:“哎呀,我当什么呢,是竹离那瞎了眼的小子吧?”
      唐湘君傻坐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这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玄昊子继续道,“虽说修道人要斩断七情六欲,但我不是你师伯,不会对你喊打喊杀。你若来问我,我却觉得堵不如疏,一味避之如洪水猛兽,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唐湘君的身子骤然一松,放开已经掐出指痕的手,如释重负地羞涩一笑,随即又落寞起来:“师尊……恕弟子冒昧,你有喜欢过谁吗?”

      玄昊点点头,怅然道:“有。”
      唐湘君愕然。

      “作甚这般惊讶?”玄昊洒脱一笑,“人有七情六欲,未修炼到家的,起了念头自是常事,没什么不可对人言,排解开就可以了。我当年也是如你这般,年少慕艾,喜欢上一个人,但是那人不喜欢我。我便想着,每天呆在她的身边,总是能看到她听到她,何时能断这烦恼情丝?于是我便请示了你师祖,下山游历去了。”
      唐湘君睁大眼:“然后呢?”

      “天地何其广阔,山川河海,众生万物,每行至一处,便有新的体悟。那时世间还不似这般乱,但亦需斩妖除魔,有许许多多的事可以做。多看看他人的人生,犹如历经尘世轮回,心里便被塞了许多其他的东西,也看淡了很多原有的执念。最后,关于她的那一角仍在,却不再那么重要,我也便放手了,一颗道心千锤百炼,顺顺当当地从中走了出来。”
      “师尊……”

      “我与许多人的想法不同,”玄昊拿出一把明心木折扇,如孔雀开屏般“啪”地打开,垂眼看向扇子上的字迹,“我觉得情爱并不可畏,亦不可憎,无需特别斩情断爱。但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有两处大忌讳。在不伤天害理,不作奸犯科的前提下,一是既然你已决定付出,就不该抱有有朝一日求得回报的心。你爱这个人,与这个人爱你不爱你,待你如何,有什么关系?难道你爱他,他就必须要回报以同样的感情吗?又不是凡俗小民做生意,一笔笔钱财往来要算得清清楚楚不肯吃亏,未免太偏执。”
      唐湘君愣愣道:“师尊,我有点不明白你的意思。”

      玄严合拢折扇,在唐湘君头上敲了一记:“我问你,如果火灵有一天突然冲到你面前,说他喜欢你,与你细数他为你做过的事,要你也喜欢他,你会怎么样?”
      唐湘君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猛地打了个战栗,连连摇头:“不不不,不必了。就算他为我做得再多,一个人的心做不得假,我不喜欢他。如果因为他对我好,我就要依他所言,回报以他想要的感情,那我自己成了什么了?奖励对方对我好的甜头吗?那不光是在侮辱他,也是在侮辱我自己。”

      “你看,你自己清楚得很。而另一件大忌,便是因情爱生执,看不清自己应该做的事,辨不清正邪善恶,丧失了自我,没有了能体谅他人的心。你连你自己都丢失了,那么请问对方要爱你什么呢?爱你卑微扭曲,面目可憎吗?那他还不如去爱自己的影子罢。那影子永远跟随着他,永远不会偏离他的意志,岂不比你好很多?”
      唐湘君听着,渐渐挺直背坐正了起来。她微微垂着眼,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的茶水,末了轻轻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多谢师尊点播,弟子获益匪浅,定会以此为戒,时时自省。但是师尊,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这种事,光凭参是参不透的,若要我的建议的话,我并不想你闭死关。”玄昊正色道,“你自己独处一间,一天到晚想的都是这件事,不成心魔也要疯了。你看看蘅芜仙子……当然我不是说她疯,但显然她钻了牛角尖,已然迷失。我不好去管她,但我希望我的弟子,不要沦落到这等可怜的地步。”
      他说着,将灵茶一饮而尽,侧身朝窗外望去,“现在外面世道不太平,若无十足准备,即便你是元婴老祖,也有可能陷入险境。我拘你在无明殿再呆三月,你自己把该准备的准备好,趁这段时间好好指点一番你那新收的弟子。三月后我考验你一番,你若能通过,我便指一处,你即可下山。霍辰算我徒孙,我自会照管一二。”
      唐湘君这才想起她新收的弟子来,当即羞愧地俯身行礼,低声道:“给师尊添麻烦了。”

      与此同时,叶湮羽正站在山脚,静静地抬头打量山上宏伟的无明殿。
      她去过太一宫,从形制上相比,无明殿比太一宫略小一号,虽然没那么花哨,却也雕金凿玉,木衣绨锈,土被朱紫,极尽奢华,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凛冽气势。
      而相对着无明殿高深的台基,有另一条山道蜿蜒而上,连着一片片不相邻的院落,其屋舍各有特色,只是被四周葱葱郁郁的植株所掩映,看不大真切。当中引一泉活水而下,衬着那细窄的青砖小路,有了些澹淡宁静的味道。

      领着她走的武藤兰道:“师尊入主无明殿后,懒得大动干戈,没怎么动这地方,依旧保持原样。但他并不喜这等浮华喧闹,所以除非要处理一些事物,必须借用无明殿的阵法,否则他并不会呆在那里。我们也不住在无明殿的偏殿,以免玄严师伯有事没事过来巡查,抓我们的小辫子。你若有事想寻他,多半在那边山道上的问道斋。”
      叶湮羽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那片房舍中,有一木头搭建的院落的确要比旁的大上一圈,金边青叶的藤蔓沿着一侧稀疏的篱笆密密地攀出,累垂下一串串朱红色的小浆果。院中草木杂杂,像是未曾修剪整理过,如荒郊野地一般,都快长得比人高了。隐约可见门上题一匾,上书狂草三字“问道斋”。

      她略带惊讶:“师尊与我们住一处?”
      武藤兰道:“自然,每日卯时,师尊便要在那边的平台上练剑一个时辰,风雨无阻,你若起得来,不妨旁观一二,对修行颇有进益。”
      叶湮羽有些吃惊这位看似懒散的玄昊尊者背地里竟如此勤奋不辍,又想起他已是大乘境界,即将迈步入渡劫,虽不及玄墨真人凶残,但那深厚的修为也足以供他横扫修仙界了,怎么可能真是躺出来的?
      念及此,她愈加坚定了咬牙苦修的心。

      武藤兰又朝无明殿张望了一下:“师尊正与大师姐在内商谈要事,我先不带你去无明殿,除非师尊相召,你等闲也莫去那处乱走。来吧,我带你去安顿好。”说着,她迈步走上了那条与无明殿白玉阶分叉的小山道。
      谁知这小山道皆是用异常滑脚的雨花玛瑙铺就,又有三毒水之“痴”水沿阶而下,水流不大,细细潺潺冲刷得小道更加湿滑,苔藓遍布,叶湮羽不防之下踩了上去,立即脸朝下磕在台阶上,差点没把门牙给磕碎了。

      武藤兰稳稳地踩在上头,笑得前仰后合。这水又带了些许刺痛感,教叶湮羽立即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抖抖崭新的法袍,好生庆幸法袍的自净效力。
      武藤兰总算笑了个够,这才解释道:“这山道是师尊故意布置的,为的便是练习弟子们下盘稳健,另外三毒池水自此而下,每当弟子们由此道上下,都需趟水而过,也是锻炼之意了。”
      叶湮羽还能说什么,只能咬牙称赞她那师尊智计百出,连在自己的地盘上都“脚滑”成这样,弟子还不得不领情。

      因曾得鸣鸿的提点,叶湮羽是正经好好练过下盘的,得益于此,才令她于入门试炼时脱颖而出。眼见山路难行,她便沉着气,双脚用力,一步一步地跟着武藤兰走到山道尽头的平台上。
      只见平台两边各有一道黑纹铁木回廊,廊柱只刷着一层透明的清漆,上头顶着厚厚的干草,下头皆是打磨成一致的青刚石板,零星落着几个用璇木藤编的垫子。亏得这些用料都颇讲究,只是显得朴素而并不寒酸。正中的平台由雨花玛瑙铺就,能看出原本中央是有图案的,却有一株五人合抱的古树从正中破土而出,黑色的铁杆虬枝如龙爪一般,苍劲古拙,被树根拱出来的雨花玛瑙在周围散了一地,白色的小花开满了枝头,如云似霜,山风浩浩,花瓣飘然若雨,然满树琼英依旧。有一人着月白色长衫于树下阖目静立,被落了一身的花也不在意,端得是君子如玉。

      如果此人不是素来爱捣鬼的火灵,的确是可入画了。
      武藤兰见状,顿时眼疼手也痒,直接并指朝他射出一道剑气,大吼:“好狗不挡道!”
      火灵本来就是在此摆个姿态迎接小师妹,听武藤兰此言,他讨打的反骨嘎吱作响,立时也一道剑气攻来:“我本是借师尊在此练剑的余势冥想,你偏要来打断!”

      这两人互撕多年,彼此的底细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武藤兰与他手下过招,依旧不耽误她打嘴仗:“都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还有个屁余势!我听你给我鬼扯!”
      叶湮羽:“……”
      她看着师兄师姐闹得鸡飞狗跳,不禁轻笑起来。能得这样的弟子,玄昊真人门下,应当气氛松快,不会太过拘束。
      倒是合她的脾气。

      眼瞧着武藤兰与火灵打得愈发兴起,她便不急着走,只来到右侧的回廊上捡个便于观赏四周景致的位置,拖了垫子坐下,静等他俩打完。
      这回廊外边正对着一处由山间瀑布冲出的深潭,潭水清透,在阳光下呈青蓝色,如翠玉寒冰一般,潭底枯枝并一些细小游鱼清晰可见。潭心上有一座黑纹铁木的八角凉亭,与回廊一般朴素无华,内里有两个草垫与一桌几,上头似乎散落着一盘残棋。静水深流处,几朵荷花倚着嶙峋怪石婷婷而立,有白色的,有墨色的,有赤色的,有青色的,还有浅黄色的,淡香袭人,散发着各色光晕,细看之下,竟是传说中的五色莲华。周围还有零星浮萍,开着一串串紫色和黄色的小花,紧紧地攒在一起。石缝间溢出的涓涓细流顺着山道向下流去,原来此处便是三毒池之“痴”水之源了。

      叶湮羽坐了一会儿,着实感叹了一番。若能日日在此间修炼,不知要比外界进益多少。怪不得人人争做五尊弟子,这些大能们随手漏下一些什么来,都够普通修士争破头的了。
      正想着,那边那两人打得愈发上头,直到唐湘君与玄昊结束师徒对谈,来找霍辰,一眼便瞧见平台上一地鸡毛,立刻气运丹田,大喊道:“你们作甚!”
      武藤兰与火灵双双泄气,从半空中下来,与唐湘君见礼:“大师姐。”
      叶湮羽立即冲了出去,悄悄站在这两人身后,跟着一起行礼。

      唐湘君指着那一树白花气得都说不出利索的话来:“武藤兰!我叫你带一下你师妹!结果!这琉璃般若花都成什么样了!”
      叶湮羽抬头望向那依旧香凝堆雪的古树,愣是没看出与之前的差别来。
      唐湘君却是气这两人行事不稳重,尤其是她刚与玄昊商定要下山历练,待她走后,无明殿的一众事务都该落到他们头上了。届时要是他们还闹腾成这般,可怎生是好?
      当年师尊收徒,看的便是他俩能闹,可天天上演猴戏给他老人家解闷。但现在不行了,她暗自决定,待会儿必须把这两人招来好好收拾收拾!

      转头看到杵在一旁的叶湮羽,唐湘君忙来拉她:“我们这儿不讲究许多礼,心意到了便好。心意不到,作再多虚礼也是徒生烦恼。他们两个不靠谱,我来带你去你房中安顿,随我来。”
      叶湮羽拿不准这山头诸人的脾性,好声好气道:“我初来乍到,心有惴惴。武师姐与火师兄豪爽,倒是让我没那么害怕了。”

      唐湘君却直言道:“你不用这般小心谨慎,他俩都没心没肺的,便是做得不对,你做师妹的上脚踹他们也使得。这就是我们这山头的规矩了。不过你出去还是代表了师尊的颜面,是玄昊尊者的弟子,平日修炼不可懈怠,待人需谦和有礼,若是惹出了笑话,被玄严师伯罚了,师尊也护不住你的。”

      叶湮羽忙道了声是。唐湘君道:“那棵树有千年之久了,还是霞光仙子飞升之前亲手种下的,名曰‘琉璃般若花’,种子自东方净土而来,故此得名。”她说着转身看向叶湮羽,“你可知典故?”
      叶湮羽想了想,不确定地猜道:“琉璃为佛家七宝之一,净澈光明,可消病去邪,洁净身心。又因它源自净琉璃世界,受药师佛愿力生长。般若为‘终极智慧’,正是克除痴愚的利器,与无明殿相对。”

      唐湘君却面露狡黠:“没那么多讲究,前人定的名字,就叫琉璃般若花。”
      叶湮羽:“……”
      她总算明白了为啥武藤兰和火灵能跟花果山的猴子一般闹腾,原以为唐湘君为人稳重,没想到真人不露相啊!

      唐湘君笑了一回,又道:“你竟读过佛经?”
      叶湮羽板着脸道:“幼年顽劣,什么都混读一气,不值什么。”
      跟上来的火灵怪叫:“哎哎,过度谦虚就虚伪了啊,你……”被武藤兰捂住嘴巴拖下去继续一顿暴揍。

      唐湘君瞥了那货一眼,却并未反驳他的话。叶湮羽立即知道了她的意思,却在她还没想出如何应对时,她又继续道:“不过即便是前人起名,也总有个由头,也许真如你所说的那般,那树纳天地散逸之灵气,清心净神,很是玄妙,比灵璧堂差不了多少,却对澄澈心台更有奇效。卯时师尊会于此练剑,你若赶得上,可于旁边的回廊里观看揣摩,我们都会来的。”
      这次轮到武藤兰叫唤了:“我与她说过这些!”又被火灵按了下去。

      叶湮羽终于忍不住了:“武师姐……与火师兄……”平素都这样?
      唐湘君淡定无比:“嗯。你习惯就好,我们到了。”
      山路崎岖,他们修道人有内力打底,缩地成寸,倒不觉得如何累。只见此地一片草木繁盛,与最近的屋舍也有一里多远,难不成教她幕天席地,野外求生?

      唐湘君还笑着道:“怎么样?我特意给你挑的,从这里望去,能看到碧霄其余四峰,再远些便是万年积雪的昆仑,景色壮阔,灵气成窍,还是向阳坡,很不错吧?”
      是非常不错,这山间灵气浓郁,烟光凝紫,朦朦胧胧的迷雾如飘絮一般,平日里看惯的青山碧水也被掩映出十分妩媚。再远些便可看到另外四峰上冲天而起的护山大阵之光,恍若不周天柱再现。而远处那昆仑山皑皑雪顶,便如同天宫一般飘在天线之上,缩小成米粒大小一点,的确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好风景。

      叶湮羽收回眼光,有些尴尬:“呃……挺好的,我也喜欢这地方……但我住哪儿?”
      唐湘君却笑出了声:“别急。”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光球,往上一抛,落地竟成了一座现成的院落,一样的白墙青瓦,就像俗世中的那些民居一般,罕见地沾染了一丝烟火气。
      唐湘君交给她一颗珠子,似是水晶质地,内里却有个白色漩涡,一座与那院落如出一辙的微缩小屋正居其中,看样子甚是精妙。唐湘君道:“这屋子乃是宝阁所出的法器,有如九玺长老的葫芦,你去那边住过,当有见识。日后你若下山历练,可持此珠操控转变形态,将之收入其间,用时再放出,在外亦能算你的行宫一般了。”

      叶湮羽刚想说好,唐湘君又道:“不过这东西贵一些,要一千珠灵石,却是要从你这儿扣走。里面再添家具什么的,也可直接从宝阁定制,差不多一天便会有人送来,颇为便利。”
      叶湮羽差点一个踉跄给跪下,颤巍巍道:“那……家具需额外灵石吗?”
      唐湘君奇怪道:“这是自然,不过除非你要炼制成法宝的家具,那个稍微贵一些。普通的用起来与凡间一样,不费多少灵石,但极易磨损,没多少人用的。”

      叶湮羽无语泪流问苍天,唐湘君身为玄昊真人的弟子,要不是前年受闇尸人重创,又心系竹离,她这元婴老祖说不得还能更进一步,平日里自然攒下了深厚家底,怎么能知道她穷得快上吊的心情?加上欠了荀朔的七十珠,她还是想想怎么先挣灵石吧,不然这修行也修得不安心。

      唐湘君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见叶湮羽陡然变色,还以为是被这精巧法器给震的,当即笑着来拉她道:“走,去开门,安置好后,我再带你去见师尊。”

      叶湮羽还被那一千珠灵石砸得脑袋叮咣作响,走进一看,这院子没门?
      她想了想,握住手中的珠子默念:开门。
      瞬间,雪白的墙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月门,一条青石板的小道连通至屋舍前,两旁是新翻的湿润泥土,却未有种植作物。

      “你可以依照你的心意改变院中陈设,但外头的样子最好保持不变。以前小兰和阿灵做得太过,被玄严师伯训斥了一番。”唐湘君踏上小道,“你可以在这里挖池子,种灵草,或者别的什么花木。不过你是金属灵脉,金克木,估计你养不活那许多东西,若得了什么珍奇种子,我建议你还是交由百草园料理吧。当然你亦可将此处填平,上铺石板,当成演武场,不拘做什么都行。”
      叶湮羽想到她在灵犀山的经历,当真是种啥啥死,无意中又加大了她天煞孤星的名头,不由略带苦笑地点点头。

      后头的武藤兰与火灵总算住了手,四个人一股脑儿全挤进了屋中。
      这房子一进三间,坐北朝南,与原来的癸亥十九比略小了些,却足够她一人住的了。
      叶湮羽握住珠子,想了想,打算在西间安了一张天罡木书案,正中置一张四足矮榻,即可以做卧具,平时又可招待来人。再一张多足茶几,四个蒲团,外头设一张四扇折叠屏风,顿时心满意足,想着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

      谁知唐湘君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蹙眉道:“天罡木的确结实耐用,可是你这也太素了些,你若不爱沉金木、碧玉紫纹木、文玉珠木那等名贵的,用黑纹铁木也一样结实,且更为美观大方些。别的不说,你的书架呢?柜橱呢?梳妆台呢?”
      她嫌弃了一圈,又指点道:“这些家俱物什不过额外几珠灵石罢了,但你日后要常住此处,自然要布置得舒心些的。”

      叶湮羽内心连连呐喊,家俱要另外算灵石呢!当然什么便宜用什么了!若不是她用不了普通凡木的,她能把这些东西一样样自己做出来!面上却道:“其实没关系,书什么的我都是借的藏经塔,柜橱和梳妆台……我用不了那么多……”

      火灵忍不住道:“修道人长生,以你的资质活个千八百年的不在话下,其间你要读多少书?摘抄的读经心得做的旁批都不需要书架吗?再者我看你于符箓一途颇有天赋,以后不要分门别类地归置的吗?还有你的法衣总要有几套备用的吧……”
      叶湮羽懵懵懂懂:“法衣什么的,我可以放到储物袋里……”

      “你那储物袋又不是须弥芥子那样的宝物,你一股脑儿都放到里面,总有放不下的时候啊!”武藤兰罕见地与火灵站在了一起,“另外你为啥不要梳妆台?你……哎,算了,看你那头发,我帮你打理打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叶湮羽又不擅拒绝他人的好意,不得已,只能先原地坐下,任凭武藤兰捣鼓。

      她在灵犀山时就不怎么打扮,别的女弟子们都梳着各色的云鬓高髻,唯独只有她,总是随手抓出个发髻拿御魔簪定住,仿佛男子一般。
      她也不是不羡慕那些打扮靓丽的同门,只是她知道,不管她梳着如何好看的发式,都不会有人喜欢她,那还不如省些事,怎么方便怎么来。她的发质也不甚好,虽然自打洗髓伐骨后已经黑亮了一些,但想要打理好也不容易。

      武藤兰按住她,又道:“你梳妆匣呢?”
      叶湮羽:“……没有。”她一穷二白地上的碧霄派,连给鸣鸿买个刀鞘都买不起,有闲钱也不会购置这等物什啊。
      唐湘君与武藤兰和火灵三人面面相觑,她们从未见过这样不讲究的女子。无奈之下武藤兰只得从袖中拿出一把的精巧的角质梳子,和一面螺钿嵌血玉的铜镜,开始给叶湮羽梳头。

      当她把叶湮羽头上的木簪拔下来时又无语了——那是用一根树枝削了皮后做成的。
      这已经不是不讲究,而是穷酸了!
      武藤兰忍不住问道:“你就不觉得你的发型与衣服不搭吗?”

      叶湮羽已经臊得忍不住要逃了,蚊子哼哼似地道:“以前没人注意……”
      武藤兰无语,暴力把叶湮羽的头发梳开,拉扯得叶湮羽忍不住龇牙咧嘴也不敢喊疼。一旁唐湘君掏出一盒玉髓花露头油,武藤兰又换了一把篦子,沾着头油把叶湮羽的头发一点点梳顺,再编成数股发辫,叠拧成发髻,用金质的发饰簪住。

      火灵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我天爷,你们梳个头发都要那么麻烦,怪不得叶师妹平日里只肯梳个单髻了。”
      “你懂什么,”武藤兰翻了个白眼,对叶湮羽滔滔不绝道,“以后你修炼有成,得了法器后可化为各色饰品贴身佩戴,不止发饰,还有诸如耳珰,双镯,项圈等物,一来好看,二来真遇着个什么事,你从身上扒拉下点什么来随手一扔,对手一般防不住……咦,你没有耳洞吗?”

      叶湮羽还未回答,只觉耳垂一痛,武藤兰已并指凝出剑气给她扎了洞,一旁火灵还在摇头感叹:“最毒妇人心……”
      武藤兰猛地冲过去一顿暴打,唐湘君当没看见似的,拿出一对流光溢彩的金火琉璃耳坠给叶湮羽挂上:“这是我偶尔所得,金属法器,我用不上,算作送你的见面礼,你自己拿回去好生祭炼一番,日后会有大用……好了你们给我出去打!别把人好不容易布置的地方砸烂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顺带调侃了一下Fresh果果的琉璃般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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