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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一辆破旧的巴士摇摇晃晃的在山间的小路上行驶。

      这是从市区通往乡下的第一班车,司机打着哈欠载着一车昏昏欲睡的乘客,在大山里穿梭。

      千篇一律的景色带给人一种视觉上的疲惫感,迟然正在车上一点一点的打瞌睡,就被猛然刹车的惯性带的往前栽了过去,一头撞到前面的靠背上,随后就听司机喊了一声,“清溪村到了!”

      迟然连忙睁开眼,顾不得被撞疼的额头,抓起旁边座椅上的背包跳下车去。

      小巴在他身后“呯”一声关上车门,司机一脚油门,巴士绝尘而去,留下一屁股尾气和尘土给站在旁边的迟然。

      迟然被呛得咳嗽了两下,挥开小巴扬起的尘土,看到前面立着一个巨大的牌楼,上面刻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清溪村”。

      迟然好几年没回老家,一时间竟有些陌生。

      村子里变化很大,家家户户都是新盖的砖瓦房,房子的布局和建筑风格十分类似,外面的大门和瓷砖都是附近镇上统一定制的,猛一看活像是复制粘贴,迟然置身其中一片茫然,分不清东南西北。

      前几天X市接连下了几天的暴雨,让迟然家农村的老宅被泡的漏了雨。迟然接到老家堂叔的电话,就打算趁着开学之前从市里回来整修一下老家的宅子。

      虽然才上午十点多,但是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夏季特有的高温晒的树叶都卷曲了起来。

      迟然顶着一头热汗找路,偏偏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他沿着一户人家围墙的阴影走了半天,略微有些后悔没让堂叔来接他。

      他晕头转脑的在村里转了半天,最后才在一家小卖店的门口,看到了几个靠着墙根背阴聊天的大爷大妈们。

      大概是刚干完农活,有人家伙什儿都没来的及往家拿,正拄着铁锨聊天。迟然心里一喜,连忙走上前去问路。

      迟老三这天早上浇完地里的玉米回来,正靠着墙根跟村里几个晒太阳的老家伙聊天,就看到从路上走过来个小伙子。

      这小伙儿个子挺高,一脸学生气,一看就是城里孩子,跟他们乡下泥里打滚的孩子气质就是不一样,比他们村里那些个小丫头都白净好看,而且还有些面熟。

      好像在哪儿见过?

      难道是谁家亲戚孩子从城里回来过暑假了?

      村里相熟的几家孩子他都认识,这孩子他虽然想不起来,但是看熟悉的眉眼和轮廓,绝对是他们村里谁家的,但是又好久不见的……

      难道是?

      迟老三想到了一个人,但是又吃不准,他把眼袋锅子从嘴里拿下来,迟疑的叫道,“是小然吗?”

      对面的小伙儿闻言,惊讶的看着他。

      看他这反应,迟老三觉得自己猜对了,他惊讶的直起身,“真的是小然?!都长这么大了!”

      迟然一脸茫然的看着对面激动的老人。

      他皮肤是常年暴晒造成的黝黑,穿着一件老式的工字背心,胳膊上还搭着一件薄外套,脚上的胶鞋上还带着地里干活的泥巴,典型的一副庄稼汉的打扮。他面部明显有着迟姓人的特征,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惊讶和激动,眼里满是感慨的看着他。

      迟然觉得这老人有些面熟,但是他太久没回来了,记忆有些模糊。村里大都是迟姓人,随便拽一个就有可能是没出五服的亲戚,相貌上多少都有些相似之处,迟然实在是拿不准这大爷是谁。

      看出了迟然的窘迫,迟老三连忙给他解了围,“我是你三爷爷。是你爷爷的堂兄弟,村东那个三爷爷!”

      听他这么一说,迟然想起来了。这个三爷爷和迟然家住的正好一个村东一个村西,离得远,平日里来往不多。后来迟然家里出事儿,他就搬到姨妈家里去住,基本没再回来过,跟老家的亲戚就很少联系了,所以才一时间没想起来。

      想到这儿,迟然连忙乖乖的叫了一声三爷爷。

      迟老三拉着迟然的手心里感慨了半天,当初迟然爸妈出了车祸,就留下了这么十来岁的一个孩子,他爷爷听了之后心脏病发,没几天就去了。剩下迟然奶奶搬去了城里照顾小迟然。可是迟然他奶奶身体一直也不太好,好像过了没多久也就跟着迟然爷爷走了。他们后来就没在见过那孩子,没想到一晃几年,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好孩子,好孩子!” 迟老三眼圈一红,但又怕刺激到迟然,连忙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迟然有些尴尬的笑着,他还没学会怎么自如的应对这种来自长辈的关心和感慨。

      顶着一头尴尬的热汗跟三爷爷寒暄的半晌,迟然婉拒了去三爷爷家吃饭的邀请,对着旁边毫不掩饰打量自己的村民笑了笑,朝着自家老宅的方向走去。

      周围围观的村民好奇心已经突破了天际,等不及他走远,忙不迭的凑过来打听,“老三头儿啊,这是谁家孩子啊,长得可真好。”

      “是村西我二堂兄家的。”

      “你二堂兄?你二堂兄不是早就死了吗?而且我记得他们那房都没人了。是生病死了吧?”

      “哪儿啊,”旁边有人接口道,“是车祸。听说是一个大货司机疲劳驾驶,不巧就撞上了迟家的车,当时车整个都变形了。太惨了。不过我听说一车人都死了啊?”

      “瞎说什么呢!”迟老三不高兴的打断,“谁说我堂兄家没人了,小然不就是吗!孩子已经考上重点大学了,都大三了。成绩好人又俊,以后一定特别有出息!别没事儿干就瞎BB,都多大人了还跟个老娘们一样乱嚼舌头!”

      旁边的人被他抢白了一顿,都有点讪讪的,天也聊不下去了,找个借口就都散了,就剩下迟老三气呼呼的回家去了。

      ……

      他们说的这些迟然都没听到。他顺着三爷爷指的方向,还算顺利的找到了在一群新房中显得格格不入的老宅。

      记忆中高大的围墙变得低矮,暗红色的墙砖手一摸就掉砖沫,几株狗尾草在砖缝里顽强的生存着,门口大铁门上的油漆早已剥落,上面包裹了一层厚厚的铁锈。

      门上的铁锁都已经锈死,迟然费了半天劲才打开。门轴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院子中传来小动物惊慌奔走的沙沙声和鸟雀振翅飞走的声音。

      夏季丰沛的雨水让院子中的杂草疯长,随着夏风吹动发出摩擦的沙沙声,屋前的一颗黑枣树就未修剪,树冠几乎罩住了大半的院子。几只嬉闹的麻雀被迟然惊动,从树上飞起,又停在院子的电线上好奇的看着迟然。

      迟然穿过院子,打开堂屋的门,堂屋里的摆设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旧式的弹簧沙发,柜子上的大背头电视机上还盖着绣着大花牡丹的防尘布,旁边立柜上还放着一个佛龛,佛龛前面是一个小小的香炉。

      房间里到处都是熟悉的摆设,带着一股老房子特有的略有些潮湿混杂着灰尘的味道,迟然置身其中,仿佛一转身还能看到家人熟悉的身影,他一路以来刻意压制的情绪几乎控制不住,鼻子一酸,险些掉下眼泪来。

      夏日的阳光带着热度洒进了屋子,冲淡了些屋子里特有霉味儿,叶辰也慢慢收拾了心情,看了看家里这几间屋子。

      除了西屋的房顶漏雨比较严重,有些家具已经被水泡了之外,其他屋里都没什么大碍。

      得赶快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住,下午还要去村里问问修缮屋顶的事儿,活儿还很多,迟然放下背包就开始收拾。

      好在屋里水电都有,倒还比较方便,迟然在柜子里找了两块毛巾充当抹布,擦擦洗洗忙的不可开交。

      正收拾着手机响了,来电的是迟然堂叔。大概是从三爷爷那里知道了迟然回来的消息,喊他晚上过去吃饭。

      迟然挂了手机一回头,眼角余光看到门口闪过一个影子。

      ?

      小动物?迟然心下疑惑。

      他走到门口,四处看了看,门口什么都没有。

      已经中午了,太阳高高的挂在半空,热气和着鼓噪的蝉鸣从门口和窗户照进堂屋。今天没有风,院子的草在烈阳下蔫哒哒的垂着头,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安静。

      可能是树影子,迟然心想,院子的杂草也应该清一清,不然走路都不方便。

      他找了一圈没找到铁锨,便去了院子西边的小配房。

      老家院子都很大,迟然爷爷就在院子里盖了个小配房。只不过没人住,就被拿来当了仓库。配房靠西,有点背阴,一打开仓库门一股扑面的尘土和霉味儿。迟然开了会儿门,通了会儿风才走进去。

      仓库里东西不多,就是东西堆放的有点乱,迟然拿了工具,随手把仓库的东西整了整。他挪开一个放着农具的木箱子,看到后面筐子挡住的位置露出一截小尾巴尖。

      是什么?

      迟然疑惑的挪开挡在前面的筐子,看到后面露出的一条杂色的花草蛇。

      这蛇不大,统共才一米来长,细长的蛇身隐藏在筐子后面,难怪迟然刚没看到它。那小蛇显然被迟然惊动了,整个蛇身立刻紧张的盘了起来,昂着小小三角头,警惕的对着迟然。

      这种蛇在村里经常可以见到,是普通的花草蛇,吃田鼠和青蛙,虽然无毒,但是迟然也不想被这么凭白咬上一口。

      怕激怒它,迟然慢慢的移动着,小心的把筐子放回原位。

      他们靠山的地方,经常能看到蛇出没。对村子里的人来说,家里有蛇是一件幸运的事儿,迟然小时候还能听到很多义蛇报恩的传说。迟然正要拿着铁锨离开,忽然看到地上有些暗色的血迹。

      受伤了?

      迟然想了想,把包里带着的一根火腿肠剥开,用盘子盛着放在筐子旁边。刚刚的小蛇已经看不到了,估计害怕躲起来了。迟然放好东西,慢慢的退出了小仓库。

      迟然从柜子里找出床单洗干净,下午干了晚上就能用。又把柜子里的被褥拿出来晒伤,把卧室和堂屋擦了擦。看起来活儿好像不多,但是也生生收拾了大半天,屋里才勉强算是能住人。院子里杂草也被他清理出来一条路,看着总算稍微像那么回事儿了一点。

      晚上他去他堂叔家里吃了个饭,跟他堂叔说修屋顶的事儿。他堂叔已经给他找好了人,给迟然报了个价格。迟然觉得还能接受,便让堂叔联系好了人第二天来修。

      婉拒了他堂婶要他住在家里的邀请,迟然决定还是住在老宅。

      他堂婶可能是觉得他有点不识好歹,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迟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估计要在村里住上几天,实在不想过于麻烦堂婶太久。而且他还是觉得住在自己家比较自在,虽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迟然拎着半拉西瓜和一盘蚊香回去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月光很亮,迟然顺着月光溜溜达达的往家走,一眼就看到被夹在灯火中显得有些形单影只的老宅。

      他推开虚掩着的大门,门轴和铁门摩擦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在黑暗中传的很远。满院子的杂草随着夜风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有什么东西在草丛深处窃窃私语,茂密的黑枣树将老宅笼罩在黑暗当中,黑洞洞的窗户和门仿佛一张张大嘴的鬼面等待着将人吞噬。

      迟然不由的打了个寒颤,难怪堂弟一万个不愿意过来陪他住,如果这不是自己家,迟然估计自己也难有住下去的勇气。

      恰好隔壁院子中传来邻居的说话声,让迟然稍稍安定了些许,他快步走到屋里,把屋里的灯都拉开。灯光驱走了阴森的感觉,迟然从屋里找出一块干净的布,把奶奶的佛龛擦干净,从塑料袋里把堂婶塞给他的贡品摆上,然后又从里面拿出一包香,恭恭敬敬的在佛龛前上了三柱香。

      按照堂婶的说法,老房子久未住人,在住进来那天需要放鞭炮和支锅(类似乔迁饭、暖房),意在告诉栖居在房子里的不干净的东西主人回来了,你们应该去别处找房子住。

      迟然虽然对这个说法将信将疑,但是堂婶很是坚持,再三嘱咐他,还塞了贡品和香烛给他,迟然也只好照办了。

      香烛燃烧散发出特有的香火气,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迟然觉得这屋子里多了很多活气,他折腾一天早就累的够呛,匆匆用凉水在院子里冲了个澡,点上蚊香,爬到床上就睡着了。

      不知道是因为白天太累了还是因为认床,迟然夜里睡得很不踏实,半梦半醒之间,他忽然被一声
      凄厉的惨叫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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