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愿芳菲次第

6、第 6 章

　　“既然现在是这样的情况，我们只能继续一层一层地找了。”唐堂很无奈，他从没见过比进藤光更能跑的人，他这可都，至少穿越三个不同的界了——童话、文艺、以及现在他所在的不明层——而且还是在没有接引使带领的情况下，他难道是电脑病毒吗？这么强悍。
　　Joy也点点头，安慰塔矢亮：“塔矢哥哥，你不用着急，我们总会找到进藤光的。”
　　塔矢亮也点点头，不过他一点都不着急。目前来看，进藤光没有危险，也没有惹任何的麻烦，而且莫里亚蒂本来的棋艺还不错的样子，后几天两人对弈的棋局还很精彩，塔矢亮也就没有那么着急要立刻找到进藤光了。
　　“我们走吧，啊，武侠界，小爷我回来了。哟呼~~”
　　唐堂仍然使用水晶球，三人被带到一个新的空间。
　　唐堂一沾地就一马当先地往前冲：“快点快点，这个世界可是最有趣的，我带你们认识一下我的师叔祖。”
　　“你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塔矢亮有点奇怪，“你不是接引使吗？”
　　“接引使有好几种来源，我是属于从九层空间选调过去的。”唐堂看着塔矢亮还是有些疑惑的样子，简单解释道,“大概就和各州选择优秀棋手到东京特训一样。”
　　哦，塔矢点点头，那就是说，唐堂也只是一个虚构的人物咯？虽然这样想着，他却并没有问出口。
　　Joy却在旁边轻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
　　这里的景色颇为古典，街巷罗列、人来人往，两边的建筑最多两三层高，多数用旌旗挑着店招，店铺门口着种着高大的柳树，也有些摆放着各色菊花。
　　塔矢亮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古色古香的场景，一时之间有点着迷，边欣赏边慢慢地向前走。
　　Joy显然也被这样的繁华热闹吸引住了，不断地东张西望，突然发现前面有家卖珠宝首饰和胭脂水粉的店，于是兴奋地冲了过去。
　　唐堂在后面轻啧了一声，女生就喜欢这些东西，刚想提醒她慢点、保留点形象的时候，突然心生警觉，立刻拉住旁边塔矢的手。
　　下一刻，天昏地暗，伸手不见五指。
　　塔矢呆了一下，才略带紧张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唐堂也不答话，带着他几个腾挪，才仿佛冲过了某个出口，光明立现，但是眼前景观大为不同。
　　塔矢亮吃惊地看着眼前一片冰雕玉彻，刚才的景象明明是初夏，柳树成荫，还有初露出水的荷花，怎么突然之间漫天飞雪？
　　一旁的唐堂还拉着他的手，紧皱着眉：“糟了，我们陷入人家的阵法了。”
　　“什么？”塔矢亮不明所以，“我们陷入人家的什么？”
　　“阵法，就是奇门遁甲。这是中国武侠世界的一个特殊战术。根据古老的数术，利用天地造物，结合三奇、八门、六甲，制造的一个可以被布阵人完全控制的虚化空间。哎呀，跟你解释不明白。”唐堂烦恼地摇摇头，“总之，我们麻烦大了。虽然师叔祖精通这方面，但我很少有机会能直接向他请教学习，所以不是很懂这个。只能带着你闯一闯了。”
　　“等等，那Joy去哪里了？”
　　“现在阵法启动，除了布阵人，谁能知道她在哪儿啊？只能等我破了阵，再叫主人交出来了。”
　　塔矢亮还是有些似懂非懂，但细想了一回，他也确实没有其他办法，既然这个世界唐堂熟悉，就暂且交给他吧。
　　“跟着我的脚步走，一步都不要错位，更不能解开这条带子。”唐堂郑重其事地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条结实的蓝色带子，一端系在自己手腕上，一端递给塔矢亮示意他绑上。
　　唐堂计算着方位变化，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景色变化，不敢有一丝大意。
　　在塔矢亮看来，不过是一盘快棋开局的时间，他们周围的景色就变了五六回，春夏秋冬轮换不休，人物的外貌衣着言行也不断翻转，有一瞬间，他甚至看见有个穿白衣的少年站在一个布置得奇奇怪怪的舞台上，身边绕着一堆猛兽。
　　自从死后到了七彩空间，见到的事情就没有一件正常的，但所有的不正常中还是以今天为最。
　　一边的唐堂也不再是一开始颇有些自信的样子，眉头紧锁，鬓角也冒出些汗珠，而且神色开始越来越疑惑。
　　塔矢正想跟他说话，突然听见身边的房子里传出个很熟悉的声音：“Akira~”。
　　这个声音是……塔矢亮停下来，在唐堂疑问的眼神中侧耳倾听，里面又传出两声低沉的呼唤，塔矢亮抬脚上前两步，推开了房间的门。
　　一进门处竟然有个高高的阶梯，塔矢亮一时不察，几乎摔一跤，踉跄一下站稳，塔矢亮叫了一声“进藤光”，一抬头就惊呆了。
　　房间不是中国古代的布置，而是一间标准的和式屋子，书桌旁的墙上挂着字幅，地上铺着榻榻米，竟和塔矢自己的房间有几分相似。
　　但真正让塔矢瞬间石化的不是房间的布局，而是榻榻米上的两个人。一个少年侧卧着，身体略有点蜷缩，衣领被撕开了一小片，露出雪白的肌肤，墨绿色的长发挡住了大半张脸，但是露在外面的部分熟悉无比；他身上正俯着另一个少年，单手撑地，面带笑容，衣物身形都非常眼熟，此时似乎听到声响略抬起头，额前的金发映着阳光反射出淡淡的光泽。
　　后面的唐堂因为手上系着绳子，被塔矢这一带动也跟着跌了进来，好在仗着身形灵活，赶紧扶着塔矢亮的肩站稳，张口正想发火，一抬头也完全目瞪口呆。
　　这时候空中传来一个坚定清越的声音：“结！”
　　然后塔矢亮觉得一双温热的手握住了自己手腕，两脚顿时腾空，眼前景色一晃而过，片刻之后自己才被放下来。
　　刚才画面的冲击，加上之后快速的移动，让塔矢亮头晕眼花，胸中有些翻腾欲吐的感觉，连忙深呼吸了几口才压制住了。
　　慢慢转头，才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樱花树下，八重樱开得正盛，粉红色的花瓣随着风不断飘落。
　　而他的面前，站着个陌生的青年。
　　在塔矢亮八十三岁的生命中，以及死后在七彩空间这段时间里，见过行行色色不少人，但没有人比眼前的青年更有气场，当得“年少华美，气宇不凡”八个字。
　　他的外貌难以描述，仅一双桃花眼便聚集天地间无限灵气，深若寒潭、清若明镜；浑身上下衣白，玉白色的发带，雪白的武生服，外罩玉白色大氅，足下蹬一双浅白长靴，手持一柄银白长剑。只静静站在那里，便觉无限压力。
　　莫非，这就是唐堂所说的“布阵的主人”？
　　塔矢正在惊疑间，旁边的唐堂已经双膝一软，整个儿跪了下去：“师叔祖！”
　　“唐小子，一段时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出息了！这点眼力见识都没有，还瞎扯什么奇门遁甲！！”
　　“师叔祖，唐堂知错了。我用水晶球的时候……”
　　“还敢提水晶球，学艺不精，动辄借助外物，所以才有今日之祸。”
　　“是，谢谢师叔祖教诲。”
　　“知道怎么回事了吗？”
　　“回师叔祖，是唐堂不小心，将Joy和塔矢亮带入同人界了。”
　　“哼”，对面的人轻哼了一声，才转开脸，上下打量塔矢亮，“这就是塔矢公子，你这次的任务？倒是一表人才。”
　　“塔矢公子，在下锦毛鼠白玉堂。唐堂自己失察，带你误闯此界，险些酿成大祸，还请你多包涵。”对面的人收敛了身上冷意，随意地拱了拱手。
　　“没有关系。”塔矢亮摇摇头，看来这里不是他们原本计划去的武侠界，而是之前唐堂和Joy所说的，近年新生成、极怪异、极不稳定的同人界了。只是不知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偏差？
　　而且，这是唐堂的师叔祖，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似乎比自己还年少的样子，只是气势实在惊人。
　　“Joy小姐没有事吧？”
　　“塔矢公子放心，我已经将她转移到武侠界，让友人代为照看了。此处人龙混杂，外来因素极易引起‘蝴蝶’，她在这里实在太不安全。”白玉堂话虽这样说，面上却一片轻松，毫不在意的样子。
　　塔矢亮点点头，放下心来。放松之后才想起刚才所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刚才的画面太诡异了，那明明是……他想问是怎么回事，又觉得说不出口。
　　“爹爹”。
　　“五叔”。
　　未待塔矢亮从纠结中理出头绪，就见两个人疾驰过来，到白玉堂面前见礼。
　　两人虽然一男一女，却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衣服装扮尽皆相似，对白玉堂又是这样称呼，塔矢猜测这两人应该是血缘极近的姐弟或者兄妹了。那个男孩，还是白玉堂的儿子，这白家，容貌气质真是出色。
　　白玉堂微微点头：“云瑞”，并不多说。
　　塔矢亮正疑惑他怎么只对一个人打招呼，就见两人齐齐点头，都嗯了一声。
　　怎么回事，两个人不仅容貌相似，还同名？
　　“别惊讶了，塔矢。这两人，都是云瑞，而且是同一个人。你以为同人界的名字怎么来的？”
　　塔矢亮瞪大了眼。
　　“所谓‘同人’，就是由漫画、动画、游戏、小说、影视等作品甚至现实里已知的人物、设定衍生出来的文章及其他如图片影音游戏等等，或作者借助某个人物形象‘自主’的创作。像师叔祖这么出色的人，在同人界自然是有很多粉丝的。”
　　塔矢亮听得一头雾水，似乎说得很明白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这到底是年龄产生的代沟、还是中日文化的差异，或者自己真的如进藤所说只知道围棋脱离现实世界太久了？
　　“你现在见到的两个人，一个是祯爱大人《似是故人来》中展昭的女儿展云瑞，一个是严江大人《猫鼠往事》中展昭和白玉堂收养的儿子白云瑞，不过本尊都是石玉昆老人《小五义》中白玉堂和樊氏的儿子白云瑞。他们虽然是同一个人，但作者和故事情节不同，也没有任何交集。你们发现他们之间并不能看到对方吗？不过当然，也有些被设定为能够见到对方。”
　　“这些并不都是留守灵魂，说起来应该看不到我们，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同人’们都有超越常人的能力……”
　　……
　　“比如说，你刚才看到的场景……就是房间里面的。你脸红什么呀……如果没有看错，那应该是天蝎大人《黑白无间》中的进藤光和塔矢亮，他们本来就是相爱至深的恋人，那样的行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塔矢亮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和进藤光……我们两个都是男的……我不是歧视同性恋，只是扯上自己的时候总觉得很奇怪。”
　　“你那算好了，毕竟在原著里面你们还只是少年，很多作者也比较收敛，你不知道师叔祖……”及时收声，心虚地往旁边瞟了一样，正巧碰上对方毫无表情的脸，立刻低下头去。
　　“五叔”，女版的白云瑞是个活泼跳跃的性子，“本尊很少来同人界的，你怎么会有空过来？上次赵祈世子传信，不是说你们正忙着……”
　　“云瑞”，白玉堂顺手用扇子拍了女儿头顶一记，“你别总拿同人界的事情威胁赵祈，被世子妃知道了又吵闹不休。”
　　展云瑞素来是个胆大的，但是同人在本尊面前一向都表现乖巧——毕竟本尊若是不高兴了，所有同人都可以烟消云散了——何况是在强势的白玉堂面前？所以展云瑞虽然委屈地瘪了瘪嘴，还是点头答应了，心底哀悼失去的联络渠道。
　　“我会淌这浑水还不是为了唐堂。”白玉堂转向一旁始终低着头的接引者。
　　“展大哥一直关注你的动向，你一进入同人界他就知道了，怕你惹出什么大乱子，所以让我前来带你去武侠界。你知道，展大哥自己是不会来这里的。”白玉堂将手中长剑往肩上一搭，顺手捋了一下下垂的发带，整个动作洒脱无比。
　　转眼却看见面前两个白云瑞古怪的表情：“怎么？”
　　对面两人同时说：
　　“爹爹，你叫父亲展大哥？”
　　“五叔，你叫爹爹展大哥？”
　　眼前的场景实在混乱，白玉堂也有些不耐烦了，一挥手，“你们去吧。”
　　两个白云瑞转转眼珠，似乎还想说什么的样子，但看看白玉堂，还是乖乖一行礼，退了下去。
　　旁边依旧不时有各种各色的人来向白玉堂打招呼，面容包括很多酷似白玉堂的，也有些像白云瑞的，出现较多的还有一个形貌英武的青年，他们的称呼也是“本尊”、“五叔”、“爹爹”、“父亲”到“白少侠”、“白五爷”、“白兄”到“五弟”、“玉堂“、“琰泽”不等。其中某些，白玉堂会招呼一声，或者说个一句半句，有些只是点点头，更多的是不予理会。
　　一旁的唐堂嘀咕着：“这就是为什么，同人界盛传白玉堂很冷了。”
　　白玉堂大约觉得厌了，转身对唐堂说：“我们还是快点回去武侠界吧。一般情况，本尊是不能来同人界的，太容易引起混乱了。已经有不少《棋魂》的同人在打量塔矢公子——他们大约还不知道他的本尊进入七彩空间的事情，所以不能确认。如果他们冲上来，情况会很复杂，有些棋迷也是很疯狂的。”
　　塔矢亮立即点头支持，“我们赶紧走吧。”他已经看见了不少“进藤光”和“塔矢亮”亲亲热热地走过，也有“进藤光”和“sai”的或者“塔矢亮”和“绪方精次”的，甚至还有“高永夏”！
　　虽然经过唐堂的反复解释，他大概知道了同人界是怎么回事，也知道眼前这些人和本尊自身的行为其实没有直接的关系，但看着那些诡异的画面，还是觉得胃部一阵阵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