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英雄学院/我英]PEACE SIGN》NemoNightingale

2、〈感激〉

　　日子照样过，普通的高中，普通科，日复一日。友利放学最常去的场所，都是社团学长学姐打工的地方；三蒲学长的富士屋，津岛学长的——友利喜欢戏称为薰衣草——鼠尾草花园，勘田学姐的雪松，常盘学长的西田式。她曾经有个男友，是高一时候的事，他不是特别帅，倒也挺活泼可爱。开学连半学期都不到，他不得不转学，两人赶在他转学前交往一阵子。

　　依手机上的班表显示，今天没有人上晚班，友利可以说没有什么消遣了。寄养家庭满酷的，他们不会干涉太多，又总是知道她出了什么事；最近养父母正为了抢旗赛一事很生气。步行到车站，友利犹豫片刻，她最讨厌这时候搭车，电车上肯定挤得吓人。

　　「喂。喂喂喂！」

　　直到被按住肩膀，友利才知道是在唤她。她转头看搭肩的人，生着一副狮子头，彪形大汉，貌似在抢旗赛见过……是的，他夺得第二名，而那次不巧，第一名正是友利。他脸色难看，但见到她的眼神，更像是发现猎物。来者不善。

　　「跟我走一趟。」

　　友利扬眉。 「怎么了吗？」

　　「跟我走就对了。」狮子头低吼道。

　　「要聊天的话，车站里面有麦当劳，一起去坐坐吧？」

　　「妳最好学懂事一点。」放在肩上的手下滑，紧捉住友利的臂膀。「我叫妳给我过来。」

　　友利一脚突然移步，铺好地砖的路面跟着被无形的力量铲起一行轨道，硬生生推开狮子头男。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谈？」友利模仿他，低声挟带恫吓的语气。

　　受了刺激，对手脸一抽搐，咬牙切齿地嘶吼，扑上前来，挥动着比友利的脸还大的拳头。友利不料他这么沉不住气，紧急俯低回身，从下钻出生路。狮子头没有使全力，及时煞住攻击。迟了两秒，人群里这才爆出尖叫。

　　一个人尖叫，第二个人闪避，第三个人落跑，愈来愈多人心惶戒备。友利觉得不出手为妙，穿梭进不断推挤的人潮。狮子头立刻找到她的身影，粗鲁撞过路人，挤身追逐。

　　「妳想逃哪儿去？作弊鬼！」

　　作弊？果然是不服输的家伙，而且这个蔑称也太幼稚了吧？友利不回话，顾着逃跑，靠车站附近的人海阻碍追兵。或许——只是或许，那个人本意不在教训她，而是为了刺探敌情，引诱她出手，获得更多资讯。这么一想，感觉对方其实相当看得起自己呢。

　　「妳以为躲有用吗？」

　　是、是满有用的。友利推挤那些来不及反应的行人，必要时，偷偷移位地面，排开太迟钝的人。使得一些石砖出现线条整齐的错位裂痕，但路面依然平坦。她注意到人们一个接一个抬头望天，惊呼，纷纷躲避，即使跌倒也要爬开。狮子头重重落地，砸碎了路面，挡住友利的去路。他的臂肌挤出青筋，拳头握得老紧。

　　「妳这种小鬼头也能逞威风！是用了什么肮脏手段？」狮子头怒吼。

　　在技术层面讲究点，就赢得了用肌肉思考的人吧？然而抢旗毕竟不是以正面冲突为竞赛内容，若直接对战，对方可能仍有机会突破她的防御和进攻。

　　「各凭本事的东西，哪有什么手段好使啊？」友利还是没忍住不回嘴。

　　「让我看看妳的个性发动！我就知道妳是不是清白！」

　　不可以随他起舞，不可以！否则破坏街道，制造骚动，和敌人没有两样。至少不能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害养父母沾上麻烦。

　　「哈！我就是无个性啦，怎么样？」友利挑衅道。「找出我作弊的证据来呀，只会嘴巴说说谁都会。」

　　要逃还是逃得掉，干脆刺激他，让他被捕吧。果不其然，异形个性的大个子一拳砸过来，友利往一旁扑滚，躲避成功。她持续挤过人群逃跑，听着身后的惊叫声判断他的距离。

　　不明物体划过鼻梁，友利惊得煞住脚步，望向来源，一个牙床裸露、没有嘴唇的男子，正用舌头搬弄尖锐的牙齿。对手还是有同伙，把牙齿当作武器吐出来。他又摇断一颗牙齿，像子弹一般吐来。友利故意俯身向后跃，闪过了狮子头的扑击，害他挨了一颗牙，不住咒骂自己人。

　　「她很灵活！要抓住她！」

　　有人这样大喊，不是狮子头或尖牙。友利开始紧张起来。他有多少同伴？一道鞭子袭来，友利一时疏忽，后肩受到一击，差点跪倒。这次的袭击者有一对过长的手臂，软体，没有手指和骨头。友利一时乱阵脚，赶紧抓了一个反应太慢的路人，推向鞭子手，被鞭子手挥开，但友利又溜了。那个人没有受伤，友利的制服亦然，看来鞭子男的手仍不如真的皮鞭锐利。只是三方夹击，她很担心陆陆续续出现更多人。

　　「真会躲！」

　　「她又逃了啦！」

　　她已经无法判断是谁在喊叫，是那三人？第四、五个同伙？为了一个疑似作弊的小鬼，还真劳师动众。友利笔直冲向建筑物的墙壁，墙面的砖土忽地凸出一块块不齐的阶梯，她踩上阶，一步一步往高处，每离开一阶墙面回复原貌，好阻止追兵爬上来。

　　有液体突然喷上她的一条小腿，她心一惊，但没有痛处袭来。然而正松一口气时，沾湿的脚一踩，顿时打滑。原来是油！友利心凉了半截，直往地面坠落。还有救，可以让地面隆起接住自己，摔不死的、摔不死的！但来不及，敌人从一侧缠住她，她见自己身躯连同手臂，只消瞬间便被捆绑制伏住。友利感到头皮发麻，逃不掉吗？制伏她的布条收扯，她被拉向新加入的敌人手中。

　　一头撞进那个人怀里时，她惊魂未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是敌人，他在半空中接住自己，将她拉往一尊招牌上。那奇特坚固的布条，一开始怎么会没认出来？

　　「妳也是很会惹麻烦。」

　　是几天前那个人的声音！果真是同一个人！护目镜、黑色连身装束、飞扬的头发、缺乏整理的门面，友利感到窒息。

　　「啊、呃——」她想说话，却哽在喉头。

　　布条放她在身后才松绑，她分到一点点落脚处。

　　「安份点。」他的语气依然冷冰冰，却没有丝毫紧张。「速战速决，我已经很讨厌这种出场方式了。」

　　人群议论纷纷。

　　「咦？这个是英雄吗？」

　　「抹消．磁头哎！是本人！」

　　「没看过这个英雄……」

　　「那是哪个英雄啊？」

　　「他也是英雄吗？」

　　「天啊，没想到是抹消．磁头……」

　　「真的假的！」

　　抹消．磁头？友利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抹消．磁头没有多话，手轻轻勾着布条，直接一跃而下，未落地便将布条射向敌人。无法出招的敌人接连被捕捉，包括鞭子手。连他也无法发动个性？抹消．磁头暗忖。看来不是异形，他的手臂还有其他变化。

　　「你们都在干什么？」狮子头烧着熊熊怒火，远远便听到他的狮吼。

　　「不行啊，个性突然不能用！」

　　狮子头咒骂一声，冲刺而来，像是为了炫耀自己的体能，竟高高跳起，拳头蓄势待发。

　　「哗！」一道开朗的呼声撼动整条街。

　　巨大的手指捏住狮子的鬃毛，痛得他哀声大叫连连。群众发出惊呼，庞然大物的影子铺天盖地。 Mt. 淑女人在隔壁的街道上，挨着低矮的建筑，逮住了敌人。

　　「唔，是抹消先生吧？这里让我们接手，没问题的。」森林神威必恭必敬道，同时伸展着枝桠，缠绕在敌人身上。「我真惊讶，您居然会现身，而不是欧尔麦特……」

　　抹消．磁头任由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不摘护目镜。「他——没时间，正在给学生指导。」

　　森林神威向他点头致意，因为不知情而察觉不出言下之意。

　　「报案说你们一群人欺负一个女孩子，真不要脸哎。」Mt. 淑女托着下巴娇声道，她接着视线落到抹消．磁头身上。「这位——呃，先生，捕获的工作可以交给我们正式的英雄，随便插手小心自己受伤唷。」

　　「呜……喂！妳……笨蛋啊……」森林神威紧张地瞥一眼抹消．磁头。

　　「什么啊？神威，有话就大声点，这距离我听不到。」

　　后者充耳不闻，让捕获道具绕在周围待命。「那个同样交给你们了。」拇指比了比困在招牌上的友利。「等我离开再放她下来。」语毕，布条飞出，稳稳勾住一座遮棚，抹消．磁头跳上高处，利用捕获道具带他飞跃离开。

　　又要看着他离开了！友利著急，发动个性，墙面再次凸出一列突起物作为跳台，企图追上。

　　「啊，喂！年轻人！」森林神威忙制服着敌人，直到警方来收拾，没能分身追回。

　　Mt. 淑女一时想不到要协助森林神威，光顾着掌中的敌人。即便友利是潜在的女性粉丝，她同样漠不关心。

　　追星派真是锲而不舍。抹消．磁头知道后头有人尾随，感到隐隐恼火。可恶的欧尔麦特，称时间都用完了，强硬地拜托他协助，他们交情浅，脾气不合，会特地如此殷切地求助于他果然有诈。不能试图甩掉追星族，要是粉丝死缠烂打，勉强自己追上，可能反而会害对方酿意外，现下只能停留片刻。抹消．磁头不得已，咋舌一声，在某座屋顶驻足。他侧首一瞥，友利正让隔壁屋顶的水泥助推，再双脚一蹬，和抹消．磁头跳上同一个顶楼。她的个性怎么和印象中有落差？友利先是受敌人围攻，又在没受过训练的情况下，长跑了一段特殊地形，正气喘吁吁，头发乱了也无心留意。

　　「请、请您等一下。」

　　这是什么不合理的开场？不正在等吗？

　　「这已经是确确实实的骚扰。妳又有什么事？」他没好气地说，他从来缺乏亲切感。

　　友利一度生畏。「我想、想说，谢谢……」

　　「现在说了，这样差不多了吧？」

　　「不只是刚刚的事而已！我想、想为以前的事道谢。」友利的手因紧张不安，轻微颤抖。「以前，我还是小鬼头的那次……」

　　抹消．磁头忆及过去，衣服被烧得精光，浑身烫得通红的孩子，灰头土脸，充满恐惧和不信任。

　　「个性是岩浆的小鬼吗？」他几乎没有直接救助儿童的经验。「要道谢的话，当年妳就谢过了吧？」

　　「……我知道。您可能很难想像，但您为我做的，比当时任何人都还要多，还要更有影响……」她两手的手指交扣，声音轻颤。「我想说的是，每当想起自己能有今天——」

　　当年那个小女孩，本来在怀里发着抖，不断抽噎，然而要不了多久便完全相信他，可见依然纯真，或心底存着最后一丝希望，期盼这次出现的人，真的可以依赖。当时的他精疲力竭，可眼前还有一个刚闯下大祸的小鬼，他不得不出声安抚，尝试让她放心。也多亏那里绝非舒适的睡眠环境，他才能勉为其难打起精神，和那个孩子一来一往地问答。

　　抹消．磁头早已遗忘对话内容，他想像不到那些话能多重要。

　　「我都很希望再谢谢您一次。」

　　被如此郑重地道谢……

　　「谢、谢谢您。」

　　友利一时声泪俱下。

　　她哭出来了，哭什么啊？真拿这种没辙。抹消．磁头躲在布条后轻声叹口气，不自觉一掌轻轻搁在她头上。骨子里果然还是孩子而已。

　　「我记得妳的个性是岩浆，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

　　友利点点头，抹抹眼泪。「我有尽量做出变化……」她说，一手举至眼前，燃放着小火苗，随即又熄灭。「也是你告诉我，不管是什么样的个性，都是自己的一部份，我要认识怎么使用，就像、就像……」

　　其实没有真的记得很清楚，这不是他的记忆问题，毕竟过了七年。抹消．磁头早收回了手，他上下打量友利，这身制服似乎来自普通的高中，并未设立英雄科。

　　「有人给妳指导的吗？」

　　「没有……我不是读英雄科……」

　　「妳对于个性的控制成长不少，既然妳已经改变这么多，应该今非昔比了才对，就好好当个不会添麻烦的人吧。」抹消．磁头说道，心中暗暗起了一点认同。

　　友利闻得最后一句，抿了一下唇，目光游移，明显作贼心虚。肯定和欧尔麦特上次的揣测脱不了干系。

　　「刚才为什么起纠纷就不追究了。」他又伸手，这次稍加力道，揉了一下她的头，他留意到自己正搬出平日的师长态度，却不打算止住。「但不可能每次都不追究。给我长大点，至少成为和这种优越个性匹配的大人。」

　　在他挪开手后，友利视线始终低垂，轻抚被碰触过的地方，笑得腼腆。「真有为人师表的风范，如果能遇得到这种老师就好了。」

　　「不要拍那么夸张的马屁，虽然我确实在雄英任职——」抹消．磁头立刻噤声，懊恼于自己竟说起闲话，脱口而出太多讯息，他万万不愿泄漏私事给不必要的人。

　　友利没有特别的反应。她鞠躬敬礼，两手收在腹部前，取代夹在身侧，使她显得卑微，而非恭敬。

　　「真的非常——感激您。」

　　抹消．磁头托着她的肩膀起来。「我已经知道了，不需要这样。」

　　友利顺着他的手，缓缓起身，和抹消．磁头目光交会，小心翼翼地望着。还像个九岁小孩。他望进她的眼底，找到一抹坦率的灵魂，与其熟龄的外表不相称。他知道，这是一株可以投注期待的幼苗。然而她作不作英雄又是另一回事。

　　「不留下来聊了，我本来就没有时间可以额外拨出来浪费。」抹消．磁头旋身，连道别的话都省了。

　　既然知道那个孩子过得不错，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