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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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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员道了歉，其实对方并不放在心上。友利灼子明白服务生不小心道歉的理由，尴尬地瞥一眼隔壁的人。
晚餐时段的家庭拉面店，环绕开放厨房的吧台只剩最边角的座位，邻坐是个邋遢男子；身无行头不打紧，但一头乱蓬的黑色长发披散，不干不净的胡渣，衣服因老旧而宽松料薄，布满皱痕和褪色，裤子的管口破损。好一个邋里邋遢的家伙，似乎欲吓跑所有本来打算搭话的人。至少没有异味。
坐定后，服务生忙递了菜单。吧台后的三蒲泉是高中时，一起玩乐团的学长，近来找到这份打工；他让服务生送餐，自己招待友利。
「大碗的葱味噌吧，加一份叉烧。」友利只翻开一页，虚弱地念道。「啊，还要可乐饼好了。」
「想变胖这样不够吧？」三蒲嘲弄道。
友利哀呼一口气。「今天打了三场比赛，我累得没力气吃了，现在很困。」
「那就不需要加面啰？」
「加面多少钱啊？」
「免费。」
「要！」
「是是，没有力气吃。」三蒲自语着，画了单送至内场厨房。开放厨房仅供冷食和饮品。
「不是你请客，是真的免费吧？」友利确认着。
「是啊。结果有客人根本吃不了那么多，却还要加面，下场就是剩一堆。」
「绝对不用担心我，我想增胖都不行。」友利懒洋洋道，视线飘到学长体脂肪增厚，变软的手臂。
「什么鸟个性，真可恶。」
友利得意地冷笑，三蒲随即抽走她面前的菜单，敲上她的额头，她转而哈哈大笑。她的个性总能大量耗用消化的营养，勉强才维持了带点体脂肪的结实身材，也因此从来便以食量著称。然而今天完输了一场，另一场第三名，只有一场是大赢家，不能把奖金吃光。
邻座的客人终于来了荞麦面，份量普通，什么也不加点，配一杯麦茶，埋头专注地吃。他不用多问，听了便知隔壁的年轻人做了什么；倘若是他的学生，肯定会加重严惩。和他同行的客人默默不语，始终未动面前的盐味拉面，犹豫着是否干涉。
「嘿，可以说句话吗？」和邋遢男同行的客人还是忍不住，越过朋友向友利搭话。「年轻人多劳动，消耗消耗精力是非常好的事，但要挑选更好的运动唷。」
直到此刻友利才发现这个人，一头造型夸张的金发，五官相当立体，身材则瘦削异常，身上的衣服显然尺寸过大，从领口便看得到肋骨，短袖垂到了手肘，宛如刚经历一场饥荒或厌食症患者。孱弱又瘦小的身材完全被邋遢男挡住。
「大叔，你说什么呀？」友利怔怔地望着他。
「相泽老弟，我和你换位子吧，这样比较方便。」他向邋遢男说。
「你不要多事就没有方不方便的问题了。」邋遢男没精打采地回覆，连头也不抬一下。
「啊……好吧。我的意思是，近来警察和英雄联手，抓非法竞技抓很凶吧？」那个干瘦的男子道。「比方说，抢旗。」
一种竞速比赛，竞赛期间任意使用个性抢到小旗子，他人得到的旗子亦可抢夺，最多者获胜。然而毕竟会有诸多暴力举止与伤害，没有执照严禁举办，非职业选手不可参赛。
友利便是参加非法的，若要成为职业选手，需审查其个性，而后还有接踵训练，报名费也不便宜。非法举办几乎无控管可言，报名费便宜得多，没有健全的裁罚制度与后勤医疗人员，不保障人身安全，诱人的是奖金。
「一定还有更多不伤害到妳的事可以去做。」他继续道，打量友利手臂和下巴上，一道道细小的瘀伤，擦伤和划伤。「妳还年轻，能不出入复杂的环境最好。」
友利斜睨着眼，思忖着如何跟这种奇怪的人应答。虽然是个莫名其妙又多管闲事的陌生人，但她不喜欢向本意良善的人示威。
「不要那么紧张呀，大叔，你怎么知道我做了什么咧？」友利对他眉开眼笑。「啊，如果真的参加非法竞技好像也不错，说不定可以见见英雄本人之类的，我倒乐得这样。」
本来一直忙着手边事的三蒲，终于也插嘴：「大叔，不是你的事就不要管吧。」他半是睥睨的神情，瞪着弱不禁风的客人。
这句稍有激怒了邋遢男，满不高兴地瞥了三蒲一眼。
「干嘛这样？三蒲，对方只是比较紧张。」友利含笑道。「谢谢你的担心呀，大叔。可是，对于一个想和英雄见一面的人来说，反而可能成为诱因前往不好的地方吧。」
对方陷入沉思，不过是一年前，也有个非常憧憬他的少年，崇拜英雄，奋不顾身。绿谷少年啊，每个憧憬英雄的孩子都是未来新星！是吧？这样一想，差点热血得鼓起肌肉来，他赶紧掩饰自己的兴奋。
「噢！憧憬着英雄的少女啊！」瘦削的客人竖起拇指，声音高昂起来。「我能明白妳对英雄的热爱，但是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妳所喜欢的英雄们一定也不希望妳受伤！」
陌生的大叔反应竟然这么大，友利始料未及。
「憧憬英雄的心情很宝贵，一定要贯彻始终妳心里的正义。」他依然端着拇指，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热情的回应迎来诡谲的沉默，友利本意是要作弄人，没想到竟使对方慷慨激昂起来，顿时感到无趣。
「大叔，只是想亲眼看看英雄而已，才没那么伟大的情操，不然她早就进英雄科了。」三蒲忍不住多嘴道，着手卷着手卷。「妳的个性明明就进得了英雄科吧？说不定直接碾压全场，第一名进雄英也不为过。」
「你在鬼扯什么？有够丢脸。」
「丢的也是妳的脸。」
「哦？少女，妳的个性是什么？」那个瘦削的大叔仍然对她们充满兴趣。
三蒲放了一盘两块可乐饼，是起司马铃薯，友利用筷子切开可乐饼散热，一边思忖着答案。「拿来战斗，似乎算实用的个性吧。」
「那么，雄英可是非常欢迎年轻一辈的人才——」
「大叔，有喜欢的英雄和想当英雄是两回事。」友利打断道。
「啊……说得……也是。」
似乎多少浇熄了陌生客人异常的热情，久久未再接话。三蒲这时候将拉面端送至友利面前。
「妳真的有崇拜的英雄吗？大概也是欧尔麦特吧？」三蒲趁着空闲问道。
友利搔搔后脑，不太愿意回答。「不是他，而且不算崇拜啦。」
「原来真的有啊。是哪个？神威？」
友利噘嘴，后尴尬地傻笑。「其实，我不知道是谁哎。」
学长笑着碎念了一句白痴，接到单，和他的搭档开始替师傅切生鱼。
另一位瘦削的客人和他的同行早已专注在自己的话题，偶尔还会被邋遢男子冷嘲热讽。友利偷偷竖耳倾听，他们在谈几个年轻人的脾气，又提到某些人的盲点，互相酸对方心软的地方。听不懂。
少了谈天的对象，友利不一会儿吃掉半碗以上的拉面，她抬眼巡视桌面，找到面纸，伸手要抽，却和邻座的人撞手，她直到此刻才好好打量隔壁的男人。
一撞手，她触电似地急收回去。
邋遢男子这才头一次看清楚旁人。原来只是普通的女孩子，用不着穿制服便看得出不过高中生，若光听她的低沉，带点磁性的嗓音，可能会误以为是更年长一点的大人。一头直达腰际的黑发，小脸蛋，天生一对势利的眉眼，上扬的眼尾使她看来狡猾慧黠，又趾高气昂，全靠懵懂无知的神情，柔和她五官的锐气。
现在她正大胆和他四目交接，眼神放肆地直盯着陌生人的脸，因为碰到脏东西而蹙眉，睁着不悦地双眼，像是受到冒犯。这种厌弃他的人，已见怪不怪，年轻女性尤为敏感。
「是英雄吗？」问得非常小声，只有邋遢男听得见。
邋遢男子不直接回答，懒洋洋地目光斜睨过去，小啜一口麦茶。
「你是英雄吗？」她怕声波没有传递过去，挨近了一点。
看来那并非嫌恶他的眼神，那孩子紧蹙的眉头上扬，愈发困惑又焦急。
该回答吗？
「妳好像急着找妳喜欢的英雄。」邋遢男仍然不答，同行的友人好奇地望过来。
「她想找什么人？」瘦削男突然不再使用『英雄』一词。
「不重要。」邋遢男冷冷道。「就算妳再怎么渴望见英雄一面，在路上随便认人是不会有用的。」
「她要找谁？」
「你别多事，反正不是欧尔麦特。」他起身，不看友人一眼。「走吧。」
「等一下！」友利焦急地喊出声，急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虽然过了那么多年，我几乎不记得他的声音了，但多多少少还记得他的长相，你和他长得很像！」
餐厅里的人好奇地偷眼，三蒲学长惊愕地干瞪眼，几乎忘了手边事。瘦削男见状，决定沉默，他好奇今天换作这个人，会如何发展。
「他一定救过很多人，早就不认得我……可能什么也不会记得，他不记得其实很正常，毕竟过了这么多年，那时候我才……九岁……」
九岁？邋遢男努力回想，是否曾救过儿童，而且足以令对方记住自己的长相。似是确有其事，他几乎没有直接救助幼童的经验，还寻得回一些印象。他重新端详友利，已经找不到当年无助、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影子。
「纠缠也没有用，只是让人困扰。」他淡漠地回。「好歹我也是客人，这样算骚扰其他客人吧？」
闻言，友利惊惶放手，面色难为情。
「妳没有其他事了吧？我是希望没有，我不喜欢浪费时间。」邋遢男冷冷道，头也不回地向门口去，他的同伴赶忙跟上，不断对他碎嘴。
目送两人离去，友利丧气地面对没吃完的面，莫名没有食欲。
「认错人了吧？好丢脸。」三蒲取笑着。
没有任何反击，友利仅是低落地瞪着桌面，两眼无神。三蒲尴尬起来，方才的捉弄显得残忍。
「唔，以后还有机会的嘛。」
「我觉得我没有认错。」友利喃喃道。「他和我记忆里的一样。」
周末路上的人潮不多，这里算不上挺热闹的商店街，不见多少人汹涌至此逛街。欧尔麦特三不五时被相泽嫌弃，认为缺乏身为教职员的自觉。他特此一邀相泽出门，讨论如何作个好老师，然而相泽没怎么指教，倒是谈了不少不同个体的情形。
「怎么说呢？你刚刚实在残忍啊，相泽老弟。」
「是吗？」
「是啊！」
「她说不定认错人了，耗在那儿没有意义。」
「能认出你的人可是非常少啊，那个英雄好像没有留下什么资讯给她，这不就你的风格？」
「欧尔麦特。」相泽伫足。「相认了要做什么？」
「唔，呃……」欧尔麦特突然没有把握。「签——」
「签名吗？」相泽漠然道。「为了这种事，要我出现在公众面前？」见欧尔麦特被堵得哑口无言，相泽补了最后一句：「我们行事风格完全不同，别想把我变得跟你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