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许傲娇》香苏饮

18、烈火情人

　　程光愣住了。

　　计明穿着一身黑色正装，浆挺的白衬衫上一丝不苟地打着领结，他身形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二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那双眼睛仿佛鹰眼般冷酷，五官棱角分明，蒙着一层不好惹的肃杀之气，冰冷高贵，似乎是异世界中走出来的王者。

　　只不过，他的脸色阴沉，像是被佞臣多番烦扰的君主，几天没睡过好觉，双眼下挂着青郁的黑眼圈，情绪正十分糟糕。

　　还有他的头发，虽然用定型胶打理过，整齐梳到了后面，但最后似乎是失败了，几缕黑发肆无忌惮地落下来，挡在了凌厉的眉眼中。他一皱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这个人，和照片中的那个富二代差距也太大了，完全是两个人。

　　果然，现在都流行照骗吗？

　　程光看得发愣，直到计明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紧接着他不放时，他才醒悟过来，连忙放低了视线。

　　这时，他才注意到计明穿着一双毛绒绒的粉白兔子拖鞋，两对粉粉的兔子耳朵竖在前面，兔子眼睛乖巧无辜。

　　程光：“……”

　　这拖鞋……和计明的正装，还真的完全不搭呢。

　　程光预感到中间似乎出了特别大的差错，可能和计明捣鼓失败的头发一个原因。程光不自觉地被这个差错吸引住了目光，一时间忘记了说话。

　　计明冷冷皱起眉，这个人类竟然在盯着他鞋子，让人恼火。

　　之前他肯定是信了芬达的邪，才一直在卧室里折腾着装和头发，等着这个人类到来。但是，他终于穿戴整齐了，这个人类却盯着他的拖鞋看个不停，这双该死的拖鞋就这么好看？

　　比他还好看？

　　计明不悦地皱起眉：“你在看哪里？”

　　他盯着程光，那双冷厉的眼似乎是要吃小孩似的，程光一下子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毫无礼貌地盯着对方的拖鞋。

　　他局促不安地站在楼梯下，还往后退了一步，磕磕绊绊地自我介绍：“你、你好，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

　　计明打断了他的话，他可没时间听这个人类介绍，他当然知道他是谁，这个人类一进来，就散发出浓烈的气息，比那所有的香水都要浓郁的味道，清甜诱人的橙子香气。

　　他一闻就知道了，这个人类就是他的橙子。

　　他情不自禁地走下楼梯，一步步靠近他。他的眼神还紧紧盯着程光，似乎生怕这个橙子从他手中逃走了。

　　程光不太敢和他对视，这个人和夏至说太不相同了。

　　虽然夏至十分肯定，计明就是一个花花公子+极品渣男，但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他的长相虽然和朋友圈的那些自拍照一样，但这凌厉的气质，不好惹的眼神确实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就和聊天时的感觉一样，总感觉非常霸道，十分粗暴。

　　可是，那双拖鞋……

　　程光的视线忍不住下移，又落到计明脚上的兔子拖鞋上。

　　这双萌萌的兔子拖鞋穿着他的脚上，兔子耳朵乖巧又无辜，和这个冰冷的男人搭配在一起，看起来……真的很不违和呢。

　　计明走下了楼梯，兔子拖鞋一步步过来，离他越来越近。

　　程光仿佛定住了一样，兔子拖鞋每走一步，就仿佛在他心上敲了一下，他的心也跟着它们砰砰直跳。

　　最终，兔子耳朵停在了他面前。

　　计明更加不悦地开口：“你又在看哪里？”

　　计明的手伸过来，程光还没反应过来，接着下巴就被捏住了。

　　计明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双眼注视着他。

　　程光一眼望入了那双鹰眼般的眼眸中，这时候，他发现计明的双眼并非纯粹的黑，漆黑的瞳仁中还带着一轮黄耀石色的弧光，和鹰更像了。

　　计明比他高了一个头，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

　　神色不悦地打量着他：“我在问你，你到底在看哪里？”

　　程光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抱歉，我不是故意盯着你的兔子……”

　　拖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呢，程光看到计明的脸色更差了，原来这个人也和夏至一样，对兔子很不爽。

　　程光连忙改口：“是鞋子，你的鞋子，我不会再看了。”

　　他再三保证，计明狐疑地望了他两眼，总算是松开了他。

　　程光连忙后退，计明打量着他，面色有些奇怪：“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程光的脸色一僵，他没有见过计明，但是，如果计明对他有印象，不是之前偶遇过，那就是……

　　他马上想到了那份录像，如果计明也收到了，那么……

　　程光咬住了嘴唇。

　　这个月来，他已经接受了这件事，被人嘲笑也好，误解也好，在遇到夏至之后他已经不打算再追究，统统忘在了脑后。

　　但唯独这个人，这个说着不买他的香水，却频频被自己打脸的人，他不想让他看到。

　　不想他用那种眼光来看他。

　　计明想了想：“果然是我想多了，我没有见过你。”

　　程光蓦然松了口气：“是、是吗？我想也是这样，只是看错了吧？”

　　他低了下头，没有看到计明脸上一闪而过的神色。

　　他肯定见过他。

　　至少是原来那个计明见过，在看到程光本人之后，他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不过，这个人类不知为何对这个话题有些敏感，他的体温微微提高，心跳也加快了，身上的橙子气息忽然变得微微发苦，带着恐惧的味道。

　　所以他说了谎。

　　他想到这个人类一开始就问过他们有没有见过面，说明这个人类也不确定他们是否认识，原来的计明加了他，只是单方面想要搞事。

　　反正那个计明已经死在了车祸中，尸体都邦邦硬了，那就无所谓了。

　　他说完之后，明显感觉到程光的心跳平复，橙子的气息变得清澈舒爽，他忍不住靠近了一些。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说着，他还凑了过来，在他的颈间轻轻嗅着。

　　程光一惊，对方微热的气息落下，轻轻撩拨着他的肌肤，弄得他心慌意乱。

　　他慌忙挣脱：“计明先生，这应该是香水的味道。”

　　“不是香水，就是你的味道。”计明又靠近了一步。

　　程光下意识后退，没看到身后就是那张放着青蛙的茶几。

　　“小心。”计明伸出手，试图拦住他，但引起了反效果，程光看到他的手伸过来，反而大步一退，狠狠撞到了茶几上。

　　“啊——”

　　程光痛得一激灵，倒抽着冷气。

　　茶几上的青蛙也发出了蛙鸣。

　　“呱~呱~”

　　这声音只有他们才懂，计明脸色一沉，双眼扫过去，冷喝道：“闭嘴。”

　　程光僵在了原地，还以为计明是在和他说话。

　　这个人，果然很可怕。

　　程光咬着唇，僵硬地不知道怎么办。不过，他一吼后，桌上的青蛙不甘心地沉默下来，双眼似乎也变暗了一些。

　　难道……计明是在吼这只青蛙？

　　计明瞪了一眼青蛙，接着收回视线，又看向了程光：“你受伤了？”

　　程光对上他的视线，还没反应过来。

　　这时，计明抬起手，放到了程光刚才被撞到的侧腰。他的手碰到的地方，正好是他的敏感带。

　　程光反射性地颤了一下，虽然那个敏感带他自己碰没什么感觉，但这个人一碰到，他就让人受不了。

　　被撞到的地方分明还在痛着，但计明的手停留的地方又泛起阵阵痒意，程光微微颤抖着，十分想要摆脱这怪异的感觉。

　　然而，这更证实了计明的猜测，他的橙子果然磕坏了。

　　他皱起眉，转头对芬达说：“芬达，去拿医药箱来。”

　　“不、不用了，我没事。”

　　程光慌忙摇头，计明的手才是让他不安的存在，他一碰到他，他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发热。

　　“我真的没事，不用上药。”

　　程光连连说，他指望着这番话能让计明赶紧移开手，然而，计明仍不放心，反而忧心忡忡地轻轻一揉。

　　程光倒吸了一口气，抖得更加厉害。

　　计明紧皱着眉：“你的体温升高了，你觉得很热？但你还在抖个不停，这是很冷？”

　　当然都不是！

　　程光快要忍不住了：“不，不是这样……”

　　这根本一点说服力也没有，计明贴得更近，甚至低下头，去撩他的衣服下摆，检查他的伤势。

　　程光慌忙按住衣服：“我真的没事！”

　　说着，他忍无可忍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谢天谢地，他总算摆脱了那只可怕的手。

　　程光劫后余生，松了口气地说：“这样就好了。”

　　计明的面色有些古怪，他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本来是想要帮程光缓解伤势的，但是，被拒绝了。

　　他看了看那只被嫌弃的手，又盯着程光。

　　在摆脱他后，这个人类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心跳降下了，体温在回归正常。

　　真让人不爽啊。

　　从刚才起，这个人就完全无视他，只盯着他的拖鞋看。现在，这个人类又对他避之不及，他难道是什么病毒吗？他堂堂一个千年暗族，竟然比不上一双兔子拖鞋？

　　计明看着脚上的鞋子，想要一把火烧了。

　　空气是浓浓的醋味。

　　一时间没人说话，程光也察觉气氛有异，意识到自己拒绝得太干脆了。

　　他看着自己的大主顾低着头的样子，忽然有些愧疚，或许他不该这么明显地拒绝这个人的好意，就算是因为那种羞耻的原因，他也应该再忍耐一会，然后不动声色地避开。

　　这才是聪明的商人会用的方式。

　　可是，即使知道这一点，他也没办法啊，他的身体又不会说谎。

　　程光有些丧气，他恐怕已经给这个最大手笔的顾客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他偷偷看了看对方，他的大主顾收回了手，一言不发地坐进了沙发里，正好压在那只熊猫玩偶上。

　　“那个……计明先生，其实我……”

　　程光努力想要挽回局面。

　　这时，计明抬起头，望向了他。

　　“你不喜欢我碰你。”他说。

　　他的口吻平静又古怪，仿佛一个抱怨天气不好的幽灵。

　　程光眨了眨眼：“啊？”

　　计明交叠起了双腿，手搭在那个庞大的熊猫玩偶身上，一脸不愉快地看着程光：“你不喜欢我碰你，而且你还有话想对我说。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啊？”

　　程光更加不明白了，从这个人嘴里说出的话，似乎都是天书。

　　“抱、抱歉，我没有想说什么，如果你觉得我很烦的话，我马上就走。”

　　说着，程光就往玄关逃去。

　　“站住，没人要你走。”

　　计明表情凶恶地叫住了他，程光也被喝住，停了下来。

　　正拆着快递的芬达不解地望着他们，完全搞不懂他们到底在玩什么游戏。

　　计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单手覆额，弄起了前额散乱的头发，接着，他望向程光，开开口说：“你刚才想要说什么吧？想说就快点说。”

　　程光愣了一下，他努力想了想自己之前想要说什么。

　　好像，是那件事？

　　他看了一眼沙发上沉着脸的男人，辩解道：“我、我不是橙子。”

　　没错，就是这件事。

　　程光又说：“芬达给我看了手机备注，虽然你给我备注的是橙子，但是，我叫程光。”

　　计明：“……”

　　计明：“这件事我知道。”

　　程光不解：“那你为什么备注成橙子？”

　　计明别过头，换了一个姿势抱着熊猫玩偶，一会才说：“你笑的时候让我想起了那种水果。”

　　“橙子……吗？”

　　程光很是怀疑地问，他笑的时候难道像一个明黄明黄的橙子？

　　计明严肃地点了点头：“就是它。”

　　……所以到底哪里像了？

　　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一般，计明接着说：“形状很像，颜色很像，气味也很像，轻轻捏一下，就会闻到香气。”

　　计明伸出手，仿佛手中放着一只饱满圆润的橙子，他收拢了五指，做了一个揉捏的动作。那个不存在的橙子似乎被揉出了汁液，散发出浓郁的馥奇香气，带着微微的酸与涩，甜美又多汁。

　　想要吃掉它。